我哼了一聲,道:“安亦辰救過我!雖然他有私心,可如果不是他從宇文頡手裡把我們母親帶出來,我們母女的骨頭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
蕭採繹一甩袖,道:“既然知道他有私心,就不該同情他!這種人,打死活該!”
這時只聽又一聲悶哼,有人稟報:“二公子,這人暈過去了!”
蕭採繹回頭喝道:“潑醒,繼續打!打死爲止!”
“不許打!”我憤怒高叫,眼看安亦辰被一盆骯髒冷水潑得一個激靈,慢慢擡起頭來,望向我,抿起脣角來,似想勉強給我一個微笑,鞭子又狠狠抽了上去。他一哆嗦,眼睛疼得閉了起來,額前的水珠滴到面頰,在火光裡如淚水般閃爍,更顯得面色蒼白。
“不許再打!”我知道執刑人不會聽我的,圓睜着杏眼,一字一頓道:“蕭採繹,如果你再打他一下,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睬你!”
我把如同小兒賭咒一般的字眼狠狠吐出,一腳將蕭採繹方纔坐過的椅子踢翻,扭頭就走。
蕭採繹震了一震,眼見我離開,忙追上來道:“棲情,棲情,別生氣……”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叫道:“讓開,我要回去看我母親!”
蕭採繹皺眉向自己的部下喝道:“先把他放下來!明天再說!”
明天,明天他還打算繼續打死安亦辰麼?
我不耐煩地想着,望着忐忑侯在一邊的夕姑姑,道:“明天就看他運氣了。真死了也是活該,我都給煩死了。”
我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不理在後面追我的蕭採繹,一路向母親的臥房小跑着。
快到得母親臥房,終於讓蕭採繹給追上了,他也不理會我的掙扎,一把將我攬在懷中,柔聲道:“好了,好了,棲情怎樣說,就怎樣好,別生氣了,好麼?”
我哼了一聲,在他結實的胸脯砸了兩下,道:“你放開我啊,我要看母親。”
蕭採繹點點頭,鬆開懷抱,攜了我的手,道:“也讓我進去看看姑姑吧。”
我很有些擔心剛纔給蕭採繹抱住的情形有沒有給白衣看到,待推開門,只見白衣支頤坐在桌旁,望着眼前大堆的藥材,不知在想着什麼,神色淡淡的,應該不曾留意到方纔外面的動靜,方纔舒了口氣,走上前問道:“白衣,母親怎麼樣了?”
白衣沒有直接回答,只道:“明天,再用些藥試試。”
我打了個寒噤,望着母親削瘦的面龐,將頭埋到手中。
而蕭採繹已微笑道:“白衣兄,既然要到明天才用藥,你辛苦了一天,不如早點回房去休息吧。”
白衣“哦”了一聲,起身整理着藥材,眸中寂然無波。
我知道必是傍晚時我將蕭採繹趕了出去,只留了白衣在房中,已讓他生了猜忌之心,一時也無力再勸導蕭採繹少異想天開,懶懶道:“你們倆陪母親一會兒,就都回去吧。我叫兩名侍女在這裡伴着我陪母親。”
蕭採繹微笑道:“棲情,你也累了,侍女又不上心的,不如我陪着你吧。”
我瞪了他一眼,道:“你上心就成,你帶了兩名侍女在這裡伴着母親,我睡覺去了!”
蕭採繹呆了一呆,道:“好,好,我陪着姑姑,你休息去吧。”
我見他有這個耐心,倒也詫異,緩了聲音道:“謝謝繹哥哥。”
蕭採繹搖着頭點我的額,道:“早點睡去吧,繹哥哥希望棲情每天都精精神神的,像個喜雀兒喳喳喳亂叫。”
我頓時想起小時候和他滿宮亂跑亂跳的情形來,心頭一熱,柔和一笑,拉了白衣退出房去。
母親的臥房,本就與我隔壁。我即便回到房,又如何睡得安心?不時只穿了小衣,披了件彈花織錦鑲毛斗篷,跑到母親房中看望。
母親始終那麼無聲無息地躺着,發着低燒。而蕭採繹果然盡職地守在牀畔,不時查探着母親的體溫,爲母親蘸潤着嘴脣,又叫侍女送清粥來喂。見我不時看他,自然歡喜,卻怕我凍着了,一轉身就讓侍女送我回房。
我料想他幫我守上一夜,必然要餓壞了,就讓侍女到小廚房裡備了宵夜,至三更天時裝在食盒中,親自提了送了過去給蕭採繹吃。
誰知這次連白衣也在,顯然是睡得不安心,又來診脈。
我見他原先那般純淨的眼中浮泛着難言的沉鬱,心中憐惜,輕聲道:“不要急,慢慢想,我知道……我知道你定會全力救我母親。”
白衣勉強一笑,起身離去。
蕭採繹吃着我送的宵夜,眸中暖暖的,溫柔道:“棲情,你早點休息,別再過來瞧了。若你凍着了,姑姑會心疼的。”
我點一點頭,轉身出了臥房,來到自己房門前,忽發現一畔白衣翩飛,如月夜浮動的淡淡雲彩,一時心都醉了,微笑道:“白衣,不去睡麼?”
“就睡去了。”白衣低了頭,道:“我剛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夕姑姑二更天時來找過我,向我要了很多蒙汗藥過去。”
蒙汗藥?她想幹什麼?
我一驚,看白衣望我的眼神雖是清明,眉宇間已掩不住的疲乏煩惱,知他爲救母親,今日已耗了大量心力了,忙笑道:“是我白天提起了,這些藥要備些在身邊,以後再遇到壞人時可能會用得上。誰知她今夜就去找你,也忒性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