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 番外（四）
康熙四十八年的秋天，茜兒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驚喜交加，這是不是說明皇阿瑪放過她了不再追究了。我們很開心，經歷了那麼多還能夠團聚，真的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我和茜兒過了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兩心相印的快樂讓人沉醉。
冬天來了，茜兒開始着急，因爲到現在爲止我們一直沒有得到鈕祜祿氏的任何消息。茜兒開始擔心，她對鈕祜祿氏有着很深的內疚。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她，只能看着她開始沉默。可惜單純的陪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接到了聖旨，隨駕去盛京。皇命不可違，我帶着擔憂踏上了盛京的土地。接下來的日子很忙很無聊，差不多的事情這兩年我做了無數次，所以開始厭倦了。
好不容易到了要回京的日子，皇阿瑪卻臨時傳旨暫緩回京。大家很驚訝，有什麼人值得皇阿瑪改變行程來遷就的？答案很快就揭曉了，是鈕祜祿氏。兩年沒有任何消息的鈕祜祿氏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我懷着複雜的心情看着鈕祜祿氏跟着鑾駕回京，希望她的回來能讓茜兒走出背叛好友的陰影。
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爲人尖酸記仇的鈕祜祿氏居然很容易的原諒了茜兒。雖然我覺得她對茜兒的態度不是很真誠，但以她的個性能做到這一點也是不容易了，我也不好強求。茜兒和鈕祜祿氏的來往很緊密，我和老四默契的當做不知道，茜兒經常拿私房錢接濟鈕祜祿氏，讓老四在兄弟之間丟了不小的臉。
日子就像按照寫好的話本一樣，不管我們怎麼努力，最後總是會回到她們所謂的歷史上面。我努力掙扎，想擺脫那種連思想都被人掌控的命運，可是我越掙扎陷得越深。我開始不甘心，我的驕傲感覺到了恥辱。茜兒很快發現了我的不甘，她沒有說什麼，只是告訴我讓我注意觀察我的兄弟。很快我就發現，大家都不甘心，都很失落，包括皇阿瑪。看的出來我的兄弟們都進行了掙扎，然而結果很不樂觀。
我在鈕祜祿氏的眼睛裡看到了無數的憤怒，怨恨和不甘心。我驚訝了，沒有想到她居然是我們中間嘴不甘心的人，突然之間想到茜兒，遠離親人來到大清找我，她是不是就真的沒有遺憾。第一次仔細窺視茜兒，我真的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思念還有內疚。我很難過，明明知道她的痛苦我卻視而不見，沒有辦法幫她反倒成爲她不孝的罪魁禍首。然而即便是這樣，我也不願意放她離開。我們之間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特別是茜兒，幾乎付出了所有。我欠她的，一輩子都還不清，所以只要她不說放棄我就不會放棄。這，就是我對她的誓言。
鈕祜祿氏替老四生了一個兒子，茜兒還失落。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們在子嗣上格外的艱難。茜兒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可惜一直到現在，這都只是願望。她很怕喝藥，卻一碗又一碗的喝着各種各樣的補藥，可惜上天不公，即使我們如此虔誠，卻還是沒有孩子。額娘對茜兒沒有孩子很看不過眼，所以她們的關係不好。然而不管我怎麼想我都不敢相信，茜兒竟然向我隱瞞了額孃的身體狀況。就因爲這樣我沒有見到額娘最後一面，我很憤怒，我不敢置信，她明明知道額娘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可她……
我大病一場，好幾月以後纔有力氣下地走動。我和茜兒陷入了冷戰，我知道也許她是有苦衷的，可我現在不想聽她的解釋。我失去了母親，痛徹心扉，所以我想找一個人陪我一起痛苦，我不要像小時候一樣什麼都是一個人。我希望有一個和我一起下地獄。茜兒，我只剩下你了，除了你我什麼也沒有了，所以茜兒，陪我沉淪地獄吧。我是一個狠心的人，而茜兒好像從來不知道這一點，可我明白，這其實是茜兒愛我的方式。
我們的冷戰在皇阿瑪的高壓下結束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充當皇阿瑪手中最鋒利的刀，我沒有怨言，也沒有後悔。可以如此近距離的觸碰我的皇阿瑪我很開心，可是這一次我無比悲哀。我的皇阿瑪，用那個深愛她的女子作爲攻擊的武器。“辛者庫賤婦”就像五把刀直直的插入我的心臟，讓我恨不得立刻死去。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從來沒有這樣怨恨過皇阿瑪，爲什麼要拿一個女子來作爲武器。雖然一直都知道我們是皇阿瑪手中的棋子，可是到頭來仍然會覺得悲哀。畢竟我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爲了江山可以犧牲一切的偏執狂。
茜兒說皇阿瑪很像皇瑪法，都是偏執的人，只不過一個對孝端皇后死心塌地，一個對江山走火入魔。我失笑，茜兒說的也是對的，我愛新覺羅一族骨子裡可能真的有鈕祜祿氏說的那個什麼瘋狂因子。認準一個事物就不想回頭，其實是沒有辦法回頭，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思都投進去了還怎麼可能回頭呢？一直記得茜兒說過的一句話“唯有偏執才能成功。”
想想說的很有道理，我的心不夠堅定，不夠唯一，所以我不可能成功，所以我輕易的就放棄了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堅持？”我自嘲的扯起嘴角，那些堅持真的是我自己的嗎？是我真心想要的嗎？突然覺得我好像一直在爲別人而活，以前是額娘和皇阿瑪，現在是茜兒和皇阿瑪。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想過我要的究竟是什麼，活到現在，反而開始迷茫，沒有目標，沒有希望，我以後的人生一片黑暗。
我的心漸漸下沉，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是錯的，從來就沒有對過。人生，好大的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