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武媚
12 武媚
貞觀十一年。
魏忠顫顫巍巍的起來，看着侍候他的小宮人“嘩啦”一聲拉開窗戶上的簾子，外頭的陽光也像是“嘩啦”一聲直撲進來，充溢了他滿臉滿目。
他迎着和煦的陽光擡起頭，眯着眼睛，喃喃的低聲說了一句：“今天的天氣……真好啊！”
“是啊，今天的天氣可好了！”小宮人來到他身邊，扶着他那顫抖得厲害的身子，“魏公公，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好啊，好啊！曬曬太陽……要是精神兒好，還可以去跟聖上叩問一下聖安呢……我都……有多久沒見過陛下了？”
“都快有三個月了呢。”小宮人竭力以身子撐持起魏忠那枯瘦的軀體，“魏公公您這一場大病可真厲害，小人差點以爲您會熬不過這一關哩！幸好聖上每天都派人來問候您的身體，還吩咐了尚藥局，無論您需要用到什麼藥都給您開，只要能救得了您的性命，便是像治療他的龍體那樣也行！”
“陛下……”魏忠才叫喚了一聲，眼眶裡已滿是淚水，“都怪我這老骨頭不中用了，還想多侍候聖上幾年……都不行了！”
“魏公公您別這樣！您保持着心情開朗，身體才能好起來，聖上就能少擔心您一些，這樣不就是您對聖上盡了最大的忠誠了嗎？”那小宮人一邊輕聲地勸慰着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慢慢地步出房間，和他一起沐浴在冬日暖陽之下。
在陽光下曬了一陣子，魏忠果然覺得身心都舒暢了不少，筋骨也像變得輕盈起來，又像這一場大病之前那樣充滿了活力。他漸漸推開小宮人的扶持，憑着自己的氣力慢慢地走着，心裡樂滋滋的想：看來今天能夠去見一下聖上，讓他也能對我的身體放心下來。
他這樣一邊想着，一邊走着，不知不覺已來到海池邊上。忽見那已凍成一塊大冰的海池旁蹲着一個女子，聽到他走近的聲響霍然起身，轉頭往他這邊望來。在明媚燦爛的陽光下，那女子的眉目輪廓都無比清晰地映入魏忠的眼簾，他心頭驀地一動，想：這女子……我明明沒見過，怎麼會覺得好眼熟呢？
他不覺往前走近一步，再細細的打量那女子，只見她那寬闊的天庭之下，兩道長長的劍眉斜飛入鬢，鼻樑筆直高挺。
這……這眉毛，這鼻子……長得跟當年的煬帝……還有當今的天子……真像！
原來他一瞥眼間覺得這女子很是眼熟，是因爲她這兩處長得跟楊廣和李世民這兩大帝王都很像！
“你……你是姓楊的嗎？”魏忠脫口而出問道。
那女子的兩道劍眉一揚：“不，我姓武！不過……我母親是姓楊的。”
“你母親是楊氏宗室？”
“是。”
怪不得！原來這女子的母親是前隋皇族，與楊廣、李世民同出一脈，所以也有這樣相似的眉毛鼻子。
雖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但莫名地，魏忠還是覺得對眼前這女子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這一生之中先後地侍奉楊廣、李世民這兩大帝王，不知怎麼總覺得面對這女子之時就跟面對那兩人是類似的。
僅僅是因爲她的相貌有兩處跟楊廣、李世民一樣嗎？好像不僅僅是這樣，好像她身上還隱隱地有一種氣質，讓魏忠覺得她跟他們很相似，相似得……好像將是同一的命運！
同一的命運？！
這個念頭驀地在魏忠腦海裡浮現起來的時候，他由內至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麼想？這明明只是個女子啊！
“你……是最近入宮的嗎？我好像……以前沒見過你？”
“是的，我十一月的時候才進來的。”那女子回答着他，神態自若，但內心其實已經對這突然跟自己說了那麼多話的宮人感到頗爲好奇。自從她入宮以來，那些宮人全是趨炎附勢之徒，從來沒有人這樣搭理她，跟她單獨談話這麼久的。
“還沒有侍寢過皇帝嗎？”魏忠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問，估量着這看起來應該只有十四五歲的少女會立時被自己這一句說得通紅了臉面。
然而那女子卻仍是全然的神色不動，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道：“沒有。”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連聖駕的天顏都沒見過一面呢。”
“今晚我安排你去給皇帝侍寢吧。”魏忠輕描淡寫的說着，好像這事對他來說容易得就像俯身撿起一件東西那樣。
那少女的眼波之中終於閃過一絲驚異震動之色。
畢竟，像魏忠這樣能安排皇帝跟哪個女人上牀之事的，在這宮裡的地位之高可想而知，只能是屈指可數的少數幾人。還要像他那樣說得如此輕巧，那就更是……應該是連宦官之中地位最高的殿中監也不容易辦到吧？
這人……到底是誰？
這少女雖然自小心精眼明，但畢竟入宮的日子尚淺，對於宮內的權力分佈及其來龍去脈還不甚明瞭。
她遲疑了一下，道：“可是……我可沒有錢送給你……”她入宮的日子雖淺，但已深知這宮裡的規矩，必須要送錢給侍候皇帝身邊的人，尤其是那個給皇帝翻牌的宮人，纔有可能獲得給皇帝侍寢的機會。
魏忠微微一笑：“不用了！我纔不缺那幾個錢哩。呃，不過，你說你沒有錢？你母親不是楊氏宗室的嗎？還缺這點錢啊？”
少女的臉上掠過一片陰霾，但她隨即一挺腰板，平靜而淡然的道：“我母親是填房，父親在兩年前……也就是我十二歲的時候去世了。在那之後，父親的前妻遺下的兩個哥哥對我母女很不好，把我們帶回故鄉，切斷了我們跟母親那邊的親族的所有聯繫，當然也不會給我們什麼錢了。他們在地方官員遴選綵女入宮時送了我進來，多半其實只爲了可以省下養我吃飯的錢吧。”
聽着這少女如此平淡地述說着這些對她這個年紀的一介女流之輩而言可算是甚爲慘痛之事，魏忠不由得也勾起了自己是父親爲了省下養自己的錢而將自己閹了賣進這宮裡的恨事。
所謂同病相憐，他對這少女更多了幾分同情憐憫之意，點點頭道：“你這經歷跟去年逝世的長孫皇后的身世挺像的——她的母親也是填房，也是童年喪父，被庶出的長兄欺負而逐出家門。你給皇帝侍寢的時候，不妨把你這身世跟他說說，他一定會感懷在心，把你當成另一個長孫皇后那樣寵愛的。”
那少女卻堅決地搖了搖頭，道：“不！我不要別人同情我的身世！我要皇帝喜歡我，是喜歡我這個人，不是因爲我跟他的長孫皇后很像，其實是把我當成他的長孫皇后的替身來喜歡！我跟你說這些，也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因爲吝嗇不捨得付你這賄賂的錢財，我只是眼下手頭有點緊而已！以後……等我手上有錢了，我會還你這個債的！”
魏忠聽得有點哭笑不得，但也暗暗的納罕於這少女的剛強與自負，道：“好吧，隨便你喜歡怎麼做。我只是安排你有一次機會去給皇帝侍寢，至於你要怎麼討他喜歡，能不能討得他的喜歡，那是你自己的事啦！你回去好好準備一下，今晚就會有宮人來接你去侍候陛下寢席的。”說着他轉過身去，正要舉步前行，忽又回頭問了一句：“對了，你剛纔說你姓武，名字呢？”
“我叫武……”
那女子的話還沒說完，魏忠卻已擺了擺手，道：“不用說了！我給你起個最適合你的名字——武媚！”
後記：
1、哇也也，少女時代的武則天登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