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成長起來的小狐狸
禮拜二生意繼續興隆啊,多謝“亂擺”的,多謝“小僧能持”的打賞,多謝“買菜排隊”的評價票。最讓扇子感動的是當初一起出道碼字的好朋友“宣客”居然路面了!想起去年他和“跳豆蹦蹦”不停的鼓勵打氣,情真意切,非常感動。今天重逢,扇子好高興。特意寫了個單章信給他,不知看到沒有?唉,繼續求票,各位支持支持哈!
~~~~~~~~~~~~~~~~~~~~~~~~~~~~~~~~~~~~~~~~~~~~~~~~~~~~~~~~~~~~~~~~~~~~~~~~~~~~~~~~~~~~~~~~~~~~~~~~~~~~~~~~~~~~~~~~~~~
“奴婢失態,官家恕罪!”
“別動不動就恕罪恕罪的,恕你無罪,就想聽聽你笑啥?”趙禎說道。最近讓人高興的事情實在不多,看看這老奴有何開心事,自己也想跟着高興高興。
“呃,方纔老奴無聊走神,看着殿外,忽然看見官家寵養三隻狸貓爭鬥,忍不住笑出聲來。”李石彬應道。
“狸貓爭鬥,有何可笑?”趙禎不解道。原來自乾興元年起,不斷有外國朝貢,前年唃廝囉不知從哪裡弄來幾對波斯貓,與中國品種大不相同,尤其是眼睛,竟有藍綠之分,毛色通體或黃或白,甚爲可愛,不比中國土貓灰背黑痕。趙禎非常喜愛,又加上後宮王秀也是愛貓的。就養了幾對在宮中。也不拴住。只是放養,所以宮中到處都偶爾可見狸貓聲影。
“呵呵,剛纔三貓在殿外進食,那黃色金甲力士爲尊,它不開口,二貓不得靠前。誰知白貓趁它不防,居然叼肉逃走,金甲力士回頭見肉不在。以爲是大黑偷食,勃然大怒,正捉着那黑貓撕咬呢。老奴見三貓如此狡黠兇霸,也和咱們人世差不多了,故而好笑。”
趙禎聽了,也好奇地伸頭朝殿外看去,只是三隻貓這時候已經打遠,看不見了。便笑道:“這不是民間說的‘黃狗吃屎,白狗遭殃’麼?哈哈!”
李石彬聽官家說得詼諧,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呵呵。官家解得切,正是這個理呢。哦。老奴聽說還有一樁笑話,可不正和這個差不多麼?”
“什麼笑話?”趙禎笑問道。
“哈,是這樣的,前些日子西北戰報送來,聽說嚇壞了樑家馮娘子和謝娘子,妻妾齊心,要找朝中貴要討情,把樑探花放回京師。後來此事不諧,錢相公求情,寇萊公卻不允,倒害得樑探花岳丈爲此被馮太夫人罰跪了一個下午,說他辦事不力,不憫女兒,至爲不孝!此事已在京中傳爲笑話。姑爺前線打仗,老丈人後方倒要罰跪,這豈不也是官家說的那個什麼黃狗什麼、什麼的麼?呵呵!”
李石彬滿以爲說了這個笑話,因爲是小官家的朋友,他定然會跟着開心一下。誰知趙禎把臉沉下道:“石彬,你是宮中老人了。該知道規矩,朝中大臣,豈是你能取笑的?今日初次,饒你一回,今後若在背後取笑大臣,莫怪朕不輕饒!”
趙禎很少對身邊的人這麼大脾氣,何況還是李石彬這樣的老內侍。登時嚇得李士彬趕緊跪下,連稱不敢。
趙禎忽然長嘆一聲,擡擡手道:“唉,起來吧。朕也是心情不豫,以後你自己本分些就是。”說完就呆呆地看着殿外出神。原來他聽到李石彬說起樑家的笑話,正好觸動自己心事,樑豐這麼好的朋友,替自己出了力,還要背過到西北邊關受苦,上次看了戰報和《西北》報紙,知道他在那邊九死一生,心中難過之極。想起自己也曾努力求情,大娘娘卻不給這個面子。貴爲天子,卻連個身邊的好朋友都保護不了,不免喪氣!
李石彬從地上爬起來侍奉着趙禎,看他又鬱悶了,便小心翼翼說道:“官家是爲了樑探花的事煩惱麼?”
“正是,唉,對了,你方纔說,是寇萊公不準麼?”趙禎忽然想起來問道。
“可不是麼?錢相公幾次求請,萊公堅決不許。這人年紀大了,可真是固執得很呢。還虧他老人家總算誇過樑探花幾句,要是恨的,那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趙禎聽了李石彬這些閒話,心裡一動:“寇平仲素來與樑豐相諧,這回怎麼恁地不給情面?其中是不是有些緣故啊?”一面思索,當下就對李石彬吩咐道:“嗯,你抽空去一趟萊公府,就說朕請他閒暇時進宮一敘,不須當值時間來。”
此時寇準正在西府當值,要傳喚他是分分鐘的事。趙禎卻要李石彬下班後去他家傳話,那當然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李石彬心領神會應下了。
“臣寇準,見過官家。”寇準在福寧殿上,單膝上前,微微彎腰拱手問安。趙禎忙欠過身子伸手虛扶:“萊公平身,快坐,快坐!”李石彬服侍在趙禎身邊,閻文應急忙去搬了一個軟軟的錦墩過來,還扶着寇準坐下。寇準朝閻文應點點頭表示感謝,他對官家身邊這些內侍印象很好,沒有一個飛揚跋扈的,遠的張景宗,近的這兩位,都是知進退,懂禮儀,不擅交外臣的模範。完全不像羅崇勳那草貨,成天地咋咋呼呼頤指氣使,管着個殿前馬步軍侍衛司,自以爲臭屁得很。
“不知官家召臣謁駕,是否有事吩咐?”
“呃,實在對不住,今日特意勞動萊公過來。”趙禎主題還沒說,先客氣兩句。他就是這樣,天性純良,對待臣子也是極有禮貌,這一點是全國公認的,有口皆碑。只聽他繼續說道:“是這樣,朕前幾日聽說些閒話。錢希聖曾找萊公說項。欲把樑玉田調回京城。萊公沒有答應,竟然還害得他家丈人在府上被馮太夫人罰跪,呵呵,不知確否?”
雖然背後談論臣子家裡的笑話不太好,但這句非說不可,寇準若能鬆動,那就把事兒給辦了,大家方便。若是不準。藉着這一句,就當是說笑話扯閒篇,也給自己堂堂官家留個地步。唉,搞政治很難啊!
寇準明白他的意思,腦子轉了轉,擡頭笑道:“這個老臣卻不知,呵呵,倒連累行己賢侄了!不過,錢希聖說情的確有的,只是老臣爲難。不敢應承。樑玉田遠赴西北,是太后親點。西府豈敢擅專?何況老臣得知,樑玉田在西北也頗有建樹,元輔、伯純等俱都交口稱讚,他年紀輕,正該歷練歷練,放回來做個京官,沾染了一些陋習,那就可惜了!”
趙禎被寇準這種舉一反三的回答噎得喘不過氣來,太后壓、邊將贊、京城的不良習氣三個理由,樑豐怎麼還有回來的可能?哪條他也反駁不了啊!
“那,他還需待上多久?”趙禎悶了一下,只好輕聲問道。那聲音又低又失落,又委屈,還有些小小地討好在裡面。聽得寇準心頭一酸,這哪裡是個官家問臣子話啊?簡直是個乖巧的小孫子向老爺爺討要物事而得不到的無比失望!
“官家折殺老臣了,此事豈敢擅專?只是,只是”寇準一哆嗦,險些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緊要關頭,好容易才生生忍下。趙禎心頭一激動,急忙追問道:“只是什麼?萊公請說。”
寇準默然不語。趙禎明白他的意思,解釋道:“萊公放心,他二人朕是最信得過的,絕無二心。”李石彬和閻文應心頭一熱,趕緊直起身子,要對得起主子這份信賴。無奈寇準老江湖了,咋會跟他認真這句話,還是搖搖頭。
趙禎只好很歉意地看着兩位內侍,李石彬和閻文應急忙站出來朝上躬身行禮,又朝寇準彎彎腰,自己走出大殿。
一見大殿空了,趙禎再也顧不得皇帝威儀,官家體面,扯起衣角就下了上位,自己去搬了個錦墩來,直接挨着寇準身邊坐下,滿臉渴望道:“好萊公,這下可以說了罷?”
“好萊公!”寇準聽到這三個字,眼睛真的溼潤了,一霎時數十年往事涌上心頭。自己從年輕時候跟着他爺爺太宗皇帝,到了中年,又服侍真宗皇帝,現在輪到這個小孩了。這幾十年裡,什麼血雨腥風,什麼明槍暗箭都經歷得太多,心腸也已經越來越硬,可就是這麼寥寥三字,竟讓寇準心神激盪,不能自己。
他回朝之後,一切韜晦,一切苦心安排,固然多半爲了幾千年士大夫骨子裡那份操守和責任感,可有一小半也未嘗不是因爲趙家一家三代對他的恩遇?看着這小孩清澈純淨的目光和企盼的眼神,再也無法硬起心腸同他說話。
“唉,官家,別問了,這都是爲你好!”寇準難得慈祥地對趙禎說道。
“嗯?爲我好?”趙禎愣住,善良歸善良,可他學的就是陰謀詭計專業撒,馬上條件反射似的消化各種信息,繼而遲疑地問道:“遮莫萊公的意思,樑玉田在西北,是另有深意?”
寇老西一張菊花老臉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微微點頭道:“天知地知。”他很滿意趙禎的判斷,雖然作弊,但畢竟已經不錯了。誰知趙禎還有驚喜給他,居然又問道:“萊公,宋公垂忽然給朕說什麼‘利出一孔’,怕也不是臨時起意爲之罷?”
“呃?這個麼,呵呵,官家自斷,官家自斷!”寇準歡喜之餘,這個可不是勸官家太監的意思。是他不敢承認,只好胡亂搪塞,請官家自己分析。但眼睛裡精光閃爍,扯塊布來都蓋不住。這官家,終於長成一隻可愛的小狐狸了!
小狐狸連中兩個十環,興奮之餘乘勝追擊,先前準備隨便落一下宋綬的,現在不了。乾脆問道:“呵呵,萊公,要不這麼着,朕把宋公垂判到你處詢問落如何?”
當時就嚇了寇準一跳,急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垂乃中書省門下。與西府何干?斷無此理。斷無此理的!”他也算客氣。換別人他早就豈有此理地破口大罵了。趙禎又不是不懂這個道理,童心忽起,故意跟老頭開個玩笑而已,見他急,忍不住噗哧笑道:“那萊公給朕出個主意,這個該死的宋公垂,到底要落到哪家審問合適?”又是撒嬌,又是無賴。
寇準樂呵呵地踩住他這個小圈套。摸着一把沒雜毛的白鬍子說道:“這個麼,薛宿藝公正威嚴,翰林學士落到察院問話要合適些罷?”
“好,就依萊公。”趙禎喜滋滋站起身子說道。
寇準也急忙起身,說那麼久也該告退了。趙禎笑眯眯點頭目送他出了大殿正要邁門檻的當兒,忽然說道:“等會兒替我謝謝李石彬!”老頭差點一跟頭摔出大門去,合着這小子啥都明白的說?
寇老西走出大殿,欣喜之餘,忍不住自怨自艾:“唉,還道他實誠。正着急用何法子給他開竅呢。原來竟是個成精的小狐狸,可笑自己反倒遭了他的道兒。這話怎麼說的。真是多年的接生婆,小**當作臍帶割了不是?”
第二天,福寧殿下旨,侍讀學士宋綬資善堂妄言當罰,責成御史臺問話落。因爲之前劉娥已經下了內旨放話任由趙禎處置,就不須再經過她老人家批准了,薛奎直接來接了旨意,回頭去領出宋綬:“走吧小子,咱爺倆嘮嘮嗑去。”於是兩人美滋滋地走了。
時空再轉回到天高地遠的西北三秦大地,樑豐既然已經跟夏竦撕破臉宣佈決裂,就必須打疊起全副精神來應對一定要來,不會不來的重大打擊。這是朝廷的大氣候和西北自己的小氣候所決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因此,他每天就像個看到惡狗迎面撲來的貓兒一樣,弓起身子,豎起全身毛,等待着對方全力一擊。
可是,話說這身子繃太緊了,他也會累不是?這個夏竦不知道怎麼搞的,左等不力,右等不出招,就這麼白白地跟他乾耗着。事務照常處理,會議照常召開,大家見了面依舊談笑風生,好像完全忘了那檔子事一樣。
“不會是老年癡呆吧?”樑豐很鬱悶,不會啊,看着倍兒精明,依舊過目成誦,哪像是健忘的樣子?可越這樣,樑豐越累得慌。他都快愁出病來了。
這就是老薑和生薑的區別,雖然樑豐那天勇猛過人真給了夏竦一個下馬威,可反過來,現在主動權在人家手裡,人家要是不出手,你就得乖乖等着。哪一天他準備好了,自然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其實夏竦最近啥都沒做,真的是搞調研去了,他反覆研究比較宋夏雙方的優劣得所,仔細反省大宋的各項措施,試圖找到一個能穩妥解決平夏問題的好辦法。
從上次延州保衛戰的案例可以看出,元昊用兵可真不是一般地強大,說用兵如神一點也不過分,而且快、準、狠一樣都不缺。缺的,好像只是運氣稍微差了一點點而已。話說那天要不是王德用鬼使神差帶上狄青、楊文廣那幾個殺千刀的小子一起跟着去,後來能不能殺出重圍同石元孫大軍會師還真未可知!
這也讓夏竦對西北軍的戰鬥力刮目相看,誰說咱們宋軍弱了?那得看在誰手裡不是?
於是他集中全身腦細胞,沒日沒夜地研究地圖和各種政策,終於被他鑽研出一套專門對付元昊的散手,給起了個名字叫《平夏十事疏》,裡面寫着“一、教習強弩以爲奇兵;二、羈縻屬羌以爲藩籬;三、詔唃廝囉父子併力破賊;四、度地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軍士勇怯,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土人爲兵,州各一二千人,以代東兵;七、增置弓手、壯丁、獵戶以備城守;八、並邊小砦,毋積芻糧,賊攻急,則棄小砦入保大砦,以完兵力;九、關中民坐累若過誤者,許人入粟贖罪,銅一斤爲粟五斗,以贍邊計;十、損並邊冗兵、冗官及減騎軍,以舒饋運。”
話說這十條,還真的就是給元昊對症下的藥啊!他寫出來以後,專門召開了軍中最高機密會議,將這十條分給王德用、石元孫、陳平原、樑豐、韓琦學習。其餘人等他一個都沒告知。
樑豐這真是受寵若驚到死!就算是到死,他也絕不會相信夏竦忽然人品爆幡然悔悟對自己信任到這個地步。但只有硬着頭皮認認真真地仔細學習機密文件,越看越佩服老夏,真不是蓋的,這些東西拍腦袋可想不出來。
給足了時間讓大家消化完畢這平夏十條,夏竦樂呵呵地又把大夥兒召集在一起,徵求意見。話說都這麼周全了,大家還有什麼意見,王德用以降,人人都說沒意見,順口拍兩句馬屁說相公高瞻遠矚用兵如神之類的,反正也恰如其分。
夏竦很開心地接受了大家的讚美,然後涉及到了正事,就是這十條需要逐步落實。話說有幾條是必須等朝廷批覆的,比如百姓以銅恕罪、裁撤冗兵、冗官,招募土人以及聯絡唃廝囉等等。但其餘的可以抓緊時間,先分步實施,大家都很同意了。於是他分配任務。
其中分配給樑豐的任務就是視察邊砦,看看哪些屬於小砦,哪些應該重新劃爲大砦,同時積糧應該多少,這個就請副使跑一趟。不論從哪個角度,這都是樑豐分內之事,他的安排也不算過分。樑豐想想,也就不再推遲,接了這樁活路。
夏竦非常高興,當即表示,既然安排妥當了,自己這封奏疏就快馬急報朝廷,只要批准,就大展拳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