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募捐迎娶和籌錢嫖妓
“是,當年若非媽媽收留,小嫦真不知今是何世。媽媽待我恩重如山!”小嫦躬身答道。
“這一十六年來,小嫦你可爲我賺過一文錢?”
“沒有,小嫦雖身在醉花樓,卻從未替媽媽分憂過半分!”
“公子,這些你都聽到了。請問公子,我兒該價值幾何?”謝可兒轉頭問樑豐道。
“媽媽不必多說,我與小嫦兩情相悅,在我心中,小嫦無價可換。若媽媽成全,請說個數目,我當竭盡全力替她贖身!”樑豐說得堅決,眼睛卻只是溫柔地看着小嫦,並未離開半寸。
“好,既然公子爽快,那老身就直說了,你拿兩萬貫來,老身成全你們兩情相好!”謝可兒把底牌亮了出來。
“啊!”一聲驚呼,確實謝小嫦發出。一聽兩萬貫,小嫦眼前一黑,心裡絕望之極。她知樑豐雖然號稱才子,又才印了書,所得也不過兩千貫而已。要他一時拿出兩萬貫,卻不是把路堵死麼?
擡起頭來,臉色蒼白望着謝可兒道:“媽媽真的不願成全小嫦麼?”
“兒啊,不是媽媽爲難於你,我說出來的價錢,你實實當得起啊。若你回心轉意,我願成全你和樑公子一夕之好!只是你我本是賤命,何苦如此自尋煩惱呢?認命吧。唉!”謝可兒半真半假說道,她仍抱了萬一的心思,想勸小嫦回心轉意。
小嫦悽然一笑,點點頭道:“媽媽不知,女兒這顆心已然全部放在公子身上,拿不下來了。若媽媽成全,女兒永感媽媽大恩大德,若不成全,女兒也不怨媽媽,只是我命苦罷了,我聽媽媽的,認命便是。只是一樣,今晚我就要和公子洞房花燭,過了今晚,全憑媽媽處置!”
謝小嫦說出此話,心如刀絞。她知道樑豐拿不出這麼多錢來,便下了決心,今日便要把自己交給樑豐,一夜之後,便即殉情,絕不留戀世間半分。
謝可兒一聽大喜,不虞有它,正要連聲答應。只聽一旁樑豐冷聲道:“好,兩萬便兩萬,只是我一時沒有這麼多錢,給我十天世間,定當備齊。煩請媽媽立下字據,十日之後,我吹吹打打來接小嫦出門!”原來樑豐一聽兩萬貫,心裡也是一驚,當他看到小嫦與謝可兒一番對話之後,心思雪亮,明白了謝小嫦的意思。頓時血往上衝,一個大男人沒有本事和心愛的人在一起,還有什麼面目立於天地?心思急轉之下,主意已經拿定,是以說出那番話來。
兩個女人的眼睛齊向樑豐看去,不同的是,謝小嫦堅信郎君之言,謝可兒卻又是驚訝,又是後悔。她原想爲難樑豐一下,最好讓他知難而退。但若其態度堅決,也只好與他討價還價了。
謝可兒其實已經做好讓價五千貫的準備,不料樑豐一個大子兒不還,就這麼爽快同意,既讓她始料不及,又大大後悔沒有多要些。想這傻小子意亂情迷之下,便是三萬也肯答應!
樑豐平靜下來,淡淡說道:“就請媽媽立下字據吧。”回頭又向小嫦示意筆墨伺候。
小嫦騰地站起身來,趕緊跑進內間,捧出筆墨紙硯擺在謝可兒面前。她此時心跳好快,快到覺得就要從嗓子跳將出來。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謝可兒只好硬着頭皮給樑豐立了字據。樑豐伸手接過,看了無誤,拱手道:“多謝媽媽,在下告辭,且等我十日之後前來迎娶小嫦!”說完又向小嫦點點頭,再不多言,轉身大步出門而去。
眼看樑豐走遠,這邊謝可兒惱羞成怒,一下子把桌上東西全部掀翻在地,指着小嫦怒罵道:“你這下作娼婦,竟與外人合謀賺你媽媽,老孃且等他十天,十天之後若拿出錢來便罷,若拿不出來,你那兩年之期就此作廢,到時候你給老孃脫了褲子乖乖接客去!哼!”
說完頭也不回,怒氣匆匆摔門而去。
樑豐頭也不回,大步走出醉花樓。一路隨來的永叔急忙跟上,他見樑豐面色不豫,也不敢問,小心伺候。
樑豐回頭道:“永叔,你且不用跟我,趕緊去找錢小乙來,我有要事要辦,馬上,要快!”
永叔聽的慎重,忙應了一聲,飛快跑去。
一時永叔和錢小乙趕到陳記客棧,樑豐已在房裡提筆疾書,頭也不擡,道:“你在醉花樓瓦肆可有好友?”
錢小乙知道是問自己,忙答道:“有的,瓦肆之中都是窮苦人,窮幫窮極是熱心,師父有什麼事要辦,交給徒弟好了。”
這時樑豐已經停筆,卻是寫了四封信。樑豐拿出四個信封,將信分別裝好,又在封皮上題了“樑豐拜上”四字。交給永叔道:“趕緊將這四封信送給鳴玉、冠聲兩家書鋪東家當面拆看,若他們願意幫忙,便煩請他們急送汝陽,唐州兩家。快去快回,等你消息。
永叔應聲去了,樑豐回過頭來對錢小乙道:“這件事,你要如此如此······”錢小乙也連忙應聲而去。
一連三四日,樑豐足不出戶,除了吃飯拉屎,其餘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知做些什麼。醉花樓那邊小嫦三姐妹也是急得不行,遣了小靈子和小豆子悄悄來問,誰知房門都沒開,樑豐只在裡面應聲道:“好叫你家小姐們放心,十日之內我定會如數湊齊。就算湊不了,我自提兩把刀去把小嫦接來便了。”
兩個丫頭鬱悶地回來復話,雲梅憂心忡忡,聽了末一句更加擔心。小嫦起初幾天也是擔心,現在卻神色自若,她自有自己的道理:“他說能辦到,就定能辦到。辦不到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便了。”
只有碧雲聽了哈哈大笑,兩眼忽閃忽閃的憧憬道:“要是這樑公子真的提刀來接咱們三妹,那該多好看吶。到時候我一定不睡覺,絕不錯過!”惹得雲梅怒目而視,她卻不在乎。
說笑倒不打緊,只是不知如何傳到了謝可兒耳裡,雖說可能性不大,倒也不敢大意,趕緊加派人手把小嫦的房間看了個嚴嚴實實,不怕樑豐劫色,也怕小嫦私奔不是?
眼看到了第六天,樑豐似乎還沒什麼動靜。不過醉花樓瓦肆倒是有些奇怪。陸陸續續若干開棚賣藝的小唱、嘌唱、雜劇、小說、諸宮調、說唱、說諢話、學鄉談的樂戶都在整理自家棚子門面,家家門口立出一塊高一丈,寬五尺的大板。又來了一羣匠人在瓦肆最中間三家拉起長長一塊紅佈置於門首。路人均不知要做甚,相互打聽,不得要領。
第七天,紅佈下方三家門口放了十個大甕,幾有水缸大小。瓦肆路口貼一大告示,上寫:明日午時起,醉花樓瓦肆三天題賣大會,過路君子相互轉告,勿遲爲盼。
一下子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不知何謂題賣大會,不到半天功夫,鬧得全城皆知。
大宋天禧五年九月初六,距重陽正好三天時間,有好事者一早就來到醉花樓瓦肆,佔個好位子要看熱鬧。於是人挨人,人擠人,不到巳時,瓦肆已是人滿爲患。樂得那些賣零食如肉餅、蒸餅、糖餅、油餅、羊肉包子、山洞梅花包子、三脆羹、新法鵪子羹等等小販,提籃叫賣,來往穿梭、生意火爆至極。
正午時分,錢小乙一身洗得發白的布藝,站在紅布門簾前,大聲說道:“各位往來客官、諸位君子,今日乃是我家師父,普寧州樑豐樑公子題賣大會,多謝各位捧場啦!”手一揮,頭上一條大紅布放落下來,後面顯出一塊紅底金字的長布:普寧樑豐題賣三天迎娶醉花樓謝小嫦。
衆人頓時譁然,樑豐大名近日已經傳得耳朵長繭了,今天要看到真人,也不知道是啥樣子。
只見一家說唱棚子門口的那塊大木板翻轉過來,一張大紙上瀟灑圓潤的行書告示進入衆人眼簾。
這邊錢小乙大聲背誦告示上的內容:自古緣起三生,始於一瞬;情到深處,致死糜他。普寧樑豐,道逢大難,奔突襄楚,有賴諸賢。自恨無陰何之志,竊思攀屈宋之才,要藉此福廕之地,望成我比翼之期。皆因襄州謝氏有小嫦者······錢小乙一張好貫口,將小嫦身世娓娓道來,又說出與樑豐二人緣起於何時,情定於某地,誓同生死,情比金堅。反正是怎麼煽情怎麼說,又說道老鴇謝可兒養了小嫦十幾年,百般憐愛如何如何,看兩人情意相投,雖然捨不得,但仍然願意放小嫦從良,只是要價兩萬貫而已。
前半段說得衆人心中惻然,後半段雖然不說謝可兒心狠還一味貼近講好話。可明眼人一看要價兩萬貫方纔放人,不由罵聲一片,都說這老鴇心黑該殺。立時輿論呈一邊倒之勢。
最後錢小乙說道:是以公子樑豐,在此舉行三天題賣活動,自己所寫《大唐三藏西遊記》一書,原價一貫,要價八百文。任誰買了此書,都可以拿到現場讓他提名留念,只求捐款爲意中人贖身,多少不限,諸君自願。另外,自己已經寫下二百餘幅字畫,懸掛於瓦肆棚中,要價十貫到五十貫不等,若有同情其遭遇,願以幫忙一把的,可以自行買走,若有想要現場寫字作畫的,可以當場出價,只盼湊足兩萬貫,得遂心願云云。
圍觀羣衆明白了,這是樑公子爲了籌款迎娶謝小嫦專門辦的大會。有情有義啊,爲了個青樓女子能這麼做,唉,那謝小嫦真是值了。衆人紛紛尋思,力所能及可幫上一把。
其中有一個覺得好像也沒那麼高尚,側頭沉思說道:“這不就是籌錢**嗎?”
一干人怒目而視,打死你個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