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鳴那一擊手刀半點兒沒留情,軍醫昏迷了三個多小時才醒過來。
他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醒過來的時候也沒人搭理他,他就費勁地坐起來,默不作聲地觀察着飛機上的人。
喬伯和佩爾正在處理食物。
飛機上的食物儲量很豐富,但那是相對富商和他的保鏢情婦們而言,一旦張嘴吃飯的人變成二十六個,所有東西加起來,按照正常人食量吃都只夠吃一天半。
於是食物被統一管理起來,按照計劃嚴格分配,在有充足的水,並且餓不死人的情況下,這些東西夠他們吃上六、七天。
剩下的幾天,只能靠他們自己解決。
飛機上有專業的漁具和還沒充氣的皮划艇,都是給那富商度假用的,現在卻成了他們填飽肚的工具。
等到飛機迫降在公海,他們就必須自己動手去找吃的。不過,身下畢竟是物產豐富的太平洋,應該餓不死他們。
虎鯊緊急找了一個會緬甸語的人,終於能和機長溝通,把航線確定了下來,並且擬定了燃料使用的方案。
單鳴正坐在沙發上監督沈長澤做俯臥撐。
孩做到第十二個的時候就做不動了,咬着牙半天起不來,單鳴敲着茶几,“必須二十個。”
軍醫皺着眉頭觀察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在訓練他?”
單鳴似乎才發現他已經醒了,瞥了他一眼,“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少動少說話,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我們要捱餓,你是俘虜,只能得到最低程度的食物,要是餓死了的話……”單鳴露出森白的牙齒,“我們就吃了你。”
那軍醫不爲所動,反而是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沈長澤,他仔仔細細地看着孩的每一寸皮膚,好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窟窿來。
那眼神讓單鳴覺得特別不舒服,就好像在他眼裡這孩就是個待解剖的青蛙。單鳴怒道:“你他媽是變態嗎?看什麼看。”
軍醫瞄了單鳴一眼,單鳴注意到這個機器人一直平淡如水的目光中透出一種莫名的狂熱,讓他渾身不舒服。
單鳴對於孩的身份真是充滿了好奇,他知道這個軍醫能給他很多答案,但是他又不能刑訊這個軍醫,他和艾爾都不願意得罪一個大國的政府。單鳴有些後悔,應該讓虎鯊派船來接他們的時候,帶點兒“吐真劑”,現在船肯定早就出海了。
單鳴心裡有些煩躁,衝着孩吼道:“接着做,做不完沒有飯吃。”
孩咬着牙擡起頭,期期艾艾地說,“我不要吃那個叔叔。”說完有些畏懼地看了那軍醫一眼。
軍醫迫切道:“沈長澤!你不想知道你爸爸媽媽在哪裡嗎?”
孩停下動作,將信將疑地看着他。
“我可以告訴你,他們……”
嘩啦一潑涼水,盡數澆在了軍醫的頭上。艾爾搖了搖空杯,“廢話真多,再亂說話就把你嘴堵上。”
那軍醫呼出一口氣,透明的水珠順着他潔白如玉的臉頰滑落下來,他眨了幾下睫毛,靜靜地看着沈長澤,不再說話。
艾爾道:“你叫唐汀之是吧,二十三歲的天才科學家,在生物學、神經系統學、藥理學、遺傳學、醫學等領域都有傑出貢獻。哼,聽上去真是邪惡。你身上的武器都在我們手裡,你最好老老實實地當個俘虜,少說少動,否則這十多天的無聊航程,我們有的是時間收拾你。”
吉姆湊了過來,看着唐汀之的眼神非常下流,他嬉笑道:“艾爾,雖然我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但這個美人兒看上去不太老實,不如我來看着他?”
艾爾瞪了他一眼,“他是重要的人質,你不許碰他。”
吉姆難掩失望,忿忿不平地說,“老大,我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你總該跟我們解釋,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吧?這個人是誰,爲什麼要跟我們作對,現在爲什麼在船上,爲什麼我們不能按原計劃去印尼,而是選擇在海上漂泊,而你們……”吉姆惡狠狠地看了單鳴一眼,“你們用我們聽不懂的語言,究竟談論了什麼。”
吉姆的音量不小,把在隔壁房間休息的人都印了過來。大家都想知道前因後果,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被人牽着鼻亂跑,那滋味非常不好。
看着一衆人探究的目光,艾爾知道這個早晚要來,他心裡打起了個鼓,如果他不能成功安撫這些人,他們內部一定會產生矛盾。
自從四年前在中國雲南碰到的那個“怪物”,不禁是他和單鳴的養父,就連那些惺惺相惜的戰友們幾乎也都死光了。團裡只剩下虎鯊等幾個老人,其他人都是新吸納進來的,兇險的程度比之以前的成員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彼此之間卻缺乏信任和忠誠,有些人他們連背景都摸不清,如果不是有虎鯊等人支持,當年只有十八歲的艾爾,根本不可能領導這些國際流亡者。
因此在利益分配和協調團員衝突上面,艾爾花了非常多的心思,就怕內部起衝突。現在的“遊隼”,大部分人是爲了利益凝結在一起,而不像當初的“遊隼”,是爲了戰友們都能痛快的活下去,有一天痛快的一起死。
面對這樣的集體猜疑,艾爾感到頭痛。其實這次的事完全是單鳴一意孤行犯下的錯,但艾爾懶得去責怪單鳴,因爲他知道單鳴不會認錯,說了等於白說,還不如想辦法補救。
艾爾跟單鳴對視一眼。
他們都知道不能實話實說,因爲一個人的失誤而牽連所有人,這些人會在必要的時候把單鳴和小孩兒賣了,決不會留情。艾爾拍了拍手,“大夥進屋。”他把衆人都趕進套房,然後編造了一個跟邊境毒品交易有關的故事,巧妙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死無對證的前僱主頭上,才把事情給掩飾了過去。
沈長澤繼續在單鳴的監督下咬牙堅持着體能訓練,只是,他在單鳴沒察覺的時候,偷偷地看了唐汀之一眼。
飛機在飛行了七個小時之後,降落在了印尼東南部,所羅門羣島和圖瓦盧羣島之間的公海海域。
機長和不請自來的乘們在吃過一點點食物之後,都疲憊不堪,各自找地方休息。
整個飛機上就一張大牀,大家一致同意把它讓給佩爾女神。單鳴抱着孩睡在沙發上,其他人都各找了地方縮着。
比起躺在腥臭寒冷的死人堆裡,能有一個乾淨清爽的地方睡覺已經是非常優越的環境了,沒有人爲這個抱怨。
睡到半夜的時候,孩翻了個身,小聲說,“爸爸,我去尿尿。”
單鳴“嗯”了一聲。
孩如果單鳴睡着之後,就不能隨便亂動,不然很容易把單鳴驚醒,所以起夜什麼的一定會告訴單鳴,免得被搶指着腦袋。
孩從牀上爬起來,看着單鳴緊閉的眼睛,輕聲說,“爸爸,你去嗎?”
單鳴簡短地說,“滾。”
孩連忙跳下沙發,往駕駛室方向的廁所走去。他心裡跳得跟打鼓一樣,他祈禱着那裡沒有人。
唐汀之就被綁在廁所附近,他晚上沒吃東西,蔫蔫地低着頭,似乎睡着了。。
讓孩失望的是,旁邊有兩個人看着他,就在他不遠處休息。
聽到腳步聲,那倆人都睜開了眼睛。
孩伸出細小的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兩個人大人都覺得好笑,也沒在意一個五歲孩要做什麼,看到孩蹲到俘虜面前,知道孩是要跟俘虜說話,但在他們看來,孩的好奇心不需要解釋,他們也懶得管。
唐汀之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沈長澤。
孩被他看得一陣發毛,他小聲說,“你真的,知道我爸爸媽媽來哪裡?”
唐汀之也壓低聲音,“我知道,我是來救你的,只要你跟我走,就可以跟你的父母團聚。”
孩抿着嘴,“你騙我,我知道你們是壞人。”
“並不是穿這個衣服的都是壞人,你不想見爸爸媽媽嗎。”
孩黯然地垂下眼簾,“想……他們在哪裡?他們好嗎?他們想我嗎?”
唐汀之面無表情地說,“他們很好,很想見你,但你必須和我回去,才能見到他們。那個人不是你的爸爸,你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
孩忿忿然地說,“我知道他不是爸爸,是他讓我管他叫爸爸,不叫就不讓我吃飯,他也是壞人!”孩低下頭,“可是……爸爸應該會保護我的,他也會保護我……”
唐汀之看着孩稚嫩的眉眼,心臟因爲興奮而狂跳起來,他輕聲道:“沈長澤,你靠近我一點。”
“啊?”
“靠過來。”
孩戒備地看着他,“爲什麼?”
唐汀之愣了愣,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小孩,根本不知道如何與之相處,在手腳被縛的情況下讓孩主動靠近他,他實在想不出理由,他只是想聞一聞孩的皮膚,如果他猜得不錯的話,最純正最完美的龍血的氣味,他一定分辨得出來。
看孩不動,他只好費勁地傾身靠近小孩兒,想把鼻湊近他的皮膚。
孩警覺地跳了起來,橫眉叫道:“你想做什麼!壞人不要靠近我!”
單鳴老遠走過來,就看到唐汀之想湊近小孩兒,而小孩兒機敏地跳開的情景。他挑了挑眉,信步走過來。
孩看到他之後,自覺要倒黴,一溜煙跑進了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