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聞言心驚,好在豔娘目光雖冷並不曾露出邪祟憤恨的意思,換了往日,他或許會有些自責,可今日遇的事多,作亂胡思了諸般事,最後連鬼母都有了一線肌膚之親。張入雲性子乖張,想着做錯了好些事,竟生出些債多不愁的痞賴氣來。當下哈哈一笑,倒令豔娘一番驚訝,問他爲何作笑,少年答道:“也沒什麼,只是這一路上走的頗爲悶氣,不想你竟然來了,也好多個說話的伴兒,就有些不巧,我和沈師姐正商量着要回去,你即然花了心思來的,想也疲乏了,且再休息一日,我衆人明天一同歸返吧!”
豔娘聞得張入雲初出話時,面上一紅,啐聲道:“幾日不見倒回說話了!”後聽得四人要回轉中原,想起先前龍牙有些交待,立時又起了疑心,當時衝聲道:“回去?幹嘛要回去,好容易數十萬裡的路程飛過來了,又過了這磁光,幻海瓶還未得便要回去?這我可是決不答應的!”
見她口氣堅決,張入雲知拗不過豔娘,只得苦笑道:“隨你吧!即是這樣我衆人便再往前打探打探又如何?”少年這裡話音剛落,便聽得沈綺霞一聲輕嘆,張入雲知對方是在責怪自己不聽她苦心相勸,卻只爲豔娘一句話便改了主意。好在側首去看時,峨嵋女弟子倒也沒怎能露出幽怨的痕跡。張入雲此刻已是明白男女一事不能左搖右擺,當下一恨心也再不顧得許多,只挽了豔娘衣袖指了身後不遠礁島說道:“那磁光厲害,我先前已是花了無窮心思才仗一人之力渡過,想你現下也該極疲乏了,且到島上休息一會兒吧!”說着便要起行。
豔娘卻道:“這你倒是不用擔心,此番渡得這磁光我也沒花太多精神,就不休息也可!”說着便在張入雲驚訝聲中與沈綺霞答話道:“沈姑娘不用如此謙遜,你與入雲本是同門,便是老道士浮雲子也是你同輩,我絕沒有理由做你的長輩。舊聞姑娘豔名,早有心拜見,今日有緣得見,正該多親近親近!”說着甩脫了張入雲手臂,水袖一捲竟與沈綺霞挽起了手。
沈綺霞不知道對方是何用意,她素*潔,雖說與性子溫柔,但從不與人親近,便是女子也一樣,今被豔娘一把攬了手便是眉頭一皺,心裡好生不痛快。可未想豔娘玉掌只一觸得自己手臂便如浸在寒冷裡也似,一時不慎,手腕便是一顫。她這一驚不要緊,卻把一旁的張入雲與超塵嚇的半死。只不過一人擔心的是豔娘與自己師姐翻臉大戰,而一猿則是擔心整治完沈綺霞後下一個輪到的便是自己!
可誰知少女一顫過後便再無動靜,二人攬了臂倒是展了身子一同往島上飛去,將張入雲看得個莫明其妙,白猿旁觀者清,看出些意思,當時臉上便添了一絲喜色,只是到底心裡不踏實,仍是小心趨從豔娘前後,不敢有一絲大意。
再說沈綺霞本不奈豔娘攙扶自己,可不料對方一脈寒冰也似的精氣竟沒有一絲衝撞着自己,雖說真氣也隨了自己臂彎一直向下,可只待自己真氣一轉,便重又收了回去,彷彿是在試探自己一般。少女以爲對方是在考教自己,心裡有些好笑,不意豔娘這樣的人物也會起了與自己比較的心腸,當下便不再運力相抗豔娘脈動。誰想豔娘生前也是世間奇秀,若論形容樣貌,資質天分,無一些在沈綺霞之下,其間氣質法度還更比少女稍勝一籌。沈綺霞雖然性高,可也禁不住的敬佩起對方來,接着又覺豔娘已將自己精氣收回,這才明白她不過是以女兒家的心思與自己略作比較而已,二人都是心志高強,生俱內秀的佳女子,只一個眼神流傳便已明白對方心意,相敬之下倒生出些惺惺之意來,只害得個一旁張入雲空擔了半日的心。
少年人搜腸刮肚只想着兩位女子能分開來,不要惹出紛爭,待一落得礁島上便假意問起豔娘仗的是何等本領渡過那子午磁光的。豔娘見他目光閃爍,顯是別存了一番心思,當時冷笑道:“你問這些做什麼?當真想知道答案嗎?”
張入雲心裡有鬼,見對方口底嚴峻,一時被嚇住了竟不敢開口,見他這般不中用的樣子,豔娘卻又笑了。只道:“也好,反正你遲早也要見我施展,此時閒來無事,正好讓你見識見識!”說着,探手便將自己護身法寶遐觀玉取了出來。
遐觀玉是長樂叟贈於豔孃的重寶,張入雲怎能不識,只是其法力若說比起四星輪與纏魔金鉢至多也就是伯仲之間,真細較來只怕還稍遜一籌。可張入雲又知豔娘若沒有緣故絕不會在自己面前賣弄,細看之下果然,果然見那如菱花細鏡一般的玉身上隱隱有淡淡的幽光泛動,定晴再看,竟是一赤身露體的細小女子,容貌極美秀,只是身材豐滿的有些慵腫,往來遊動於玉光之中甚是靈動,待見了外間有人看她,反遊進身前展露腰身玉腿勾搭,形狀甚不雅相。
少年人臉薄只窺得一眼忙就丟開,笑與豔娘道:“這是個什麼東西,雖說靈異也有些過於污穢了,這遐觀玉是齊前輩賜於你滌化戾氣的,你怎麼用它來困頓這妖物呢?”
豔娘見他教訓自己,不樂道:“你開口戾氣,閉口妖物的,說的很自在嗎?還是到如今都在嫌我是陰身的緣故,心裡不暢快!”
“那有這樣的話?我只是怕耽誤了你自家正經修行,雖說祭煉法寶也是好事,但終是自家真實本領才該是首重的要緊事。”張入雲連忙解釋道。
豔娘並不領情,仍冷了色道:“說來說去,也是因爲你忌我身上的陰邪氣,你若是不樂意與我在一處,只管先回轉中原就是!少了你只怕我行事更妥當方便些!”說完心有不甘,又嗔道:“平日裡也不見你在我眼前有這多碎語,怎麼今日便長了氣量起來了?”
此話一出口,張入雲再不敢搭腔,偷偷描了一眼一旁的沈綺霞,果然佳人臉上泛紅,欲咬了朱脣,卻怕被豔娘窺破其心思,重又將玉粳貝齒放下。只是佳人外和內剛,被豔娘這一損已是立定了心思,待將幻海瓶取到手,便從此與張入雲永絕,再不相見。
沈綺霞這一面心中作想,另一面豔娘卻將遐觀玉展動開與張入雲演示,果然爲的寶玉內鎮有雪妖,玉光灑出再不似原先只一脈的清潔,而是尖銳鋒利如刀刃,清光過處遇得阻物便是化了粉屑,且因雪魅獨有寒氣,斬切過處旋即凝了堅冰,比之獨一昧的鋒銳還要更勝一籌。豔娘解釋道:“這遐觀玉雖好,總少了些威力,今有這雪魅補償可增其十倍法力,且受玉光洗滌過得三十年功夫便可將這妖物的陰邪祟氣化淨,到時便只剩下一位靈秀的神女,無論是拜在二雲觀做門下還是依自己力量歸隱山野豈不是好!至於我也可在每次用寶玉修行時加光雪魅令其早日超拔,就我也可藉此增長功力!怎似你說的一般,你當我是你和那老道士一般淺薄的人物嗎?”
張入雲被訓,知道自己誤會了豔娘,爲自己過錯,只得受對方訓斥,不敢則聲。一旁豔娘見狀又皺了眉自腰囊內取出一半掌大小的球囊,從中浸出一撮青砂,雖是數來數去,怕不過有限的幾十粒,可落在佳人手中卻似是沉重之極,連豔娘這般法力也難以支撐的樣子。又道:“這是當日受的崆峒兩個老鬼的冥河砂,這兩年來被我花了好些心力才得收歸已用,這一次如不仗這神砂,就有遐觀玉能飛渡,怕我也要得要頃盡全力才成。這砂威力絕大可惜沒有合宜的法寶持盛,運用起來好不方便,你今後在海外可要與我多多留意,如能得一件上佳法器盛載它,威力還可更盛些!”
說完又待從懷中將桃花扇取出,張入雲見了已知內中道理,又爲桃花扇上八豔行動間過於嬌媚,極不雅相,何況以豔娘氣性,每次都要用這八女將自己小小譏諷一番,爲免在沈綺霞面前過於難堪。少年見之忙阻道:“這桃花扇我是知道了,前番在太莽山那些女子食足了厲鬼,此刻被你一番祭煉一定愈加的威力堅凝了是不是?只是現在正是正午,將這些女鬼祭出怕有損傷,我看是夜來再觀看吧!你說好不好!”
豔娘略一思忖便知男子擔心爲了何事,當時衝着少年冷笑道:“就依你,不過到了夜中也不需相看了,到底只是些鬼魅,有什麼好看的呢?是不是?”
張入雲聞言知自己不甚在豔娘面前說了最犯她忌諱的話,心中連道“該死!”只得上前主動牽了豔娘手臂,只道對方剛渡了磁光,此刻一定累了,自己陪她在島上走一走,回首又命超塵、龍牙取些食物來與主人。沈綺霞何等的精靈氣性,見狀忙也道不遠處另一處小島上有一道靈泉,欲汲了與衆人消渴,說着也不待張入雲二人多做周旋,便笑了擺身空中起行。鴉猿見狀,連忙也跟了上去。
豔娘本爲張入雲緣故臉上正含了慍色,此刻見沈綺霞起身走了,當下卻改了臉色看着佳人遠去身影長嘆了一聲,不禁道:“可惜了!”張入雲聞言不解,只張了眼面露疑惑看着豔娘。見男子這般氣色,豔娘便是一陣激氣,欲罵終止了口,又換了嘆息道:“怎樣?你準備怎麼安置你這位峨嵋派的師姐?”
這一問,問的突兀,少年人不解,疑問道:“安置?要我安置沈師姐嗎?她諾大一個人在東海沙舟早就得自給自足,頗得安寧,並不需要我們幫扶啊?再說沈師姐性高,就有些小事也不會求助我們的?”說着臉上一紅,將當日邀請沈綺霞於二雲觀修行的事告於了豔娘,可之後自己一時妄言想娶佳人的一番話,卻是提了幾番肝膽終沒敢與豔娘說。
豔娘聞言滿臉不悅,當時叱聲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哪裡裝蒜?你那個老雜毛師兄,還有滿山弟子,就連那隻猴子都想着你收了這沈師姐做老婆好藉此壓制我?你這會子卻說不知道怎麼安置,騙得誰來?”
張入雲不料她開口便將窗戶紙點破,一嚇一個死,漲了一張白麪孔半日說不出一個字。反是豔娘在凝視他半晌後,將頭一偏,撇了嘴恨聲道:“這件事我也思量了好久,當日算是我對不起你,你爲人通達從未和我開口說過一個怨我的話,可到底你我之間存了此事好多不爽利。這姓沈的丫頭即是心上戀着你,又對你好幾番恩德,她爲人氣質又都不差,你便想收在身邊我也不是不同意的!”
這一段話與先前豔娘言語可算是大起大落,當真可謂喜事從天降,待傳入張入雲耳朵裡,少年猛地一個激令,心上也着實歡躍,可只一轉眼便又見他搖了頭穆色道:“這件事你以後不要再提了,我有你一個已經足夠,從沒想再貪戀別的女色,至於沈師姐,她那般氣傲的性子,也絕不會贊同的,如開了口,反以爲我是在污辱她呢!”說話間,少年故作輕鬆與豔娘笑道:“不過怎說也得要先謝謝你一番好意,萬不料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倒真讓我意外呢?”
豔娘不屑道:“你不用在這裡裝模作樣的,世上男子誰不貪新厭久,三妻四妾就不能做到,可心裡還是一味的去想的。何況我又沒想過些名分上的爭由,還指個誰大誰小的,我比她年長,稱我一聲姐姐總不過分,至於以後,就看你這男子有多少良心了!”
未想張入雲此刻正惡着自己前一日與沈綺霞和鬼母兩般歹行止,只在一旁一味的搖着頭,不願答應。豔娘見了以爲張入雲面薄,自己羞臊了他,反又激他道:“先與你說清了!我並不是只爲了當日事才成合你二人的,我到底是以陰身修持,雖和你能做得了夫妻,卻延不得你張門血脈,你沈師姐終是純陽肉身,能效得力。再有也爲得我陰身緣故你我氣性體質相差太大,有沈綺霞從中調和到底好的多,修行一途上也能得捷徑。我已和你說過,此事我思量了好久,今日這番話並不是哄騙你,錯了這村便沒了這店,你可想清楚些!”
誰想張入雲當真口緊,當時就道:“這般事以後再也不用提起了,總之我不會做這樁禽獸事,早就想的清清楚楚的很了!”說着眼中明光一泛,倒將先前一團萎頓氣質抖了個乾淨。
豔娘見他不聽自己的,當即恨聲道:“那好!你能這般說法,總是最投我性子。只是張入雲!你且記好了!今日你可是說的斬釘截鐵,異日再有反覆做了小人舉止,可別怪我夏豔娘到時手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