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盤聽畢項少龍敘述剛纔在王齕府內死裡逃生的經過,籲出一口涼氣道:“好險!”
項少龍已很久沒有見過他像此刻般真情流露的關切表情,歡喜道:“萬事皆有前因,若非徐先和鹿公一向看得起我,王齕怕不會予我說話的機會。兼且秦國軍方一向忠於儲君,所以王齕懸崖勒馬,否則呂不韋這次可全盤致勝。唉!說到底仍是命運。”
小盤點頭道:“黑龍的事,師傅該快着手進行,若呂不韋使個藉口,調走王齕,只是蒙驁便有足夠力量對付你,唉!師傅仍要返回牧場嗎?我怕呂不韋會使人來侵犯牧場呢。只要他命人扮作馬賊,我很難入他以罪。”
項少龍心中懍然,同時下了決定,不但要加強防衛,暫緩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塞外的烏卓,還要特別在偵察和情報上做工夫,否則動輒是家破人亡之局。
小盤苦惱地道:“呂不韋藉口建鄭國渠在在須財,拒而不發餉銀予桓齮的新軍,致使到現在只能徵集到數千人,武器盔胄均不完備。否則我可以遣他駐守牧場附近,好和師傅有個呼應。”
項少龍笑道:“儲君放心,我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有了王齕牽制呂不韋和蒙驁,他們只能做些小動作,總之在黑龍獻瑞前,我們須把王齕留在咸陽,令呂不韋無所施其技。”
小盤嘆一口氣,頗有點無可奈何的神態,岔到新的話題去道:“太后今早把我召去,訓斥一頓,責我事事瞞她。真是氣人,她自己其身不正,教我怎樣尊重她呢?這樣的母親不如沒有了更好。”
項少龍知他與朱姬的分歧愈來愈大,也迫使朱姬愈倚賴嫪毐,而其中微妙的原因,是小盤因受妮夫人印象的影響,無法容忍朱姬與嫪毐的姦情,這心態只有他項少龍清楚。
小盤又道:“師傅是否準備納琴太傅爲妻?琴太傅剛來向我和太后說,明天要隨你到牧場小住兩個月。嘿!我聽後心中很歡喜,若給嫪毐又或呂不韋得到琴太傅,我怕會氣得立即吐血。”
項少龍明白他逐漸將孺慕之情轉移到琴清身上去。妮夫人之死,可說是小盤一生人中最大的遺憾。所以先是朱姬,接着是琴清,都是他希望得到的補償。
小盤又欣然道:“半年來,嫪毐和呂不韋均在找種種藉口去親近琴太傅,幸好琴太傅從不予他們任何顏色。嘻!琴太傅最歡喜和我談你。說起你時神態不知多麼動人哩!哼!呂不韋不時向我獻上各國美女,給我一律拒絕,我是不會中他的計的。”
項少龍微笑道:“我若公然娶琴太傅爲妻,不但呂不韋和嫪毐會嫉忌死了,國內亦怕會有很多人不甘心。”
小盤搖頭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現在師傅成爲我大秦英雄的象徵,只要師傅能率軍贏他……哈……贏他孃的兩場勝仗,我再封師傅作個什麼君和侯,那時娶琴太傅,誰敢說半句話?”
項少龍失笑道:“儲君的粗話必在心內蹙了很久哩!這事遲些再說,假若黑龍出世,我們乘機更換官制,儲君可否提升李長史作御史大夫呢?”
小盤沉吟片晌,苦惱道:“我怕太后不肯支持,我心中的人選卻是師傅。”
項少龍嚇了一跳,自知難以勝任這類工作,忙道:“我仍是直接領軍較適合。放心吧!黑龍的威勢保證無與倫比。我們已遣人入蜀把鄒衍請回咸陽,到時由他的口宣佈天命盡在儲君,挾此威勢,太后也難以阻擋,保證儲君可輕易把權力拿到手上。此後只須以嫪毐加上太后去牽制呂不韋,便一切妥當。到儲君加冕之日,我們可一舉將他們全部除去。”
小盤苦笑道:“可是師傅那時將離開我。”
項少龍正容道:“成大事者,豈能斤斤計較私情,只要儲君重用李斯、王翦,必能一統天下。儲君還要將一切有關與我的事抹去,不留痕跡,那儲君便可完全不受過去的陰影困擾。”
小盤兩眼一紅,啞聲道:“師傅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沒有一點私心。”
項少龍黯然道:“你自己該最清楚原因。”
小盤感動地道:“我明白!事實上我早把師傅視作真正的父親。”
項少龍涌起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只要想想小盤由一個藉藉無名的趙國小兒,最後成爲統一天下、建立中國的秦始皇,已是令人心神震盪的一回事,何況自己還與他有這樣親密的關係。就在此時,內侍來報,太后召見項少龍。兩人面面相覷,均猜到事情與琴清有關。
朱姬在太后宮的幽靜內軒接見他,下人奉命退出,她站起來走到項少龍身前,目光閃閃打量他好一會,輕柔地道:“項少龍,你坦白給哀家說,我朱姬有哪一方面比不上琴清?”
項少龍心中叫糟,女人妒忌起來,最是不可理喻。朱姬愈表現得平靜,心中的憤怨愈厲害。只好低聲下氣道:“太后切勿誤會,琴太傅是因想有嫣然作伴,故到牧場小住,根本沒有太后所說的那種意思。”
朱姬狠狠瞪他一會,背轉嬌軀,道:“少龍還想騙我嗎?女人最知女人家的心事,只看琴清喜上眉梢的春意神情,明眼人都曉得是什麼一回事。你和政兒現在都把我當作陌路人,是嗎?”
項少龍涌起要把朱姬豐滿誘人的身體摟入懷裡的強烈衝動,苦苦剋制自己後,柔聲道:“太后請勿多心,微臣和政儲君仍是像以前般那麼敬愛你的。”
朱姬悽然搖頭道:“不用騙我!唉!我朱姬究竟犯了什麼錯,老天爺要這麼懲罰我,所有男人都要離開我,現在連兒子都不把我放在心上。”
項少龍暗忖她的話不無道理,先是呂不韋把她送給莊襄王,接着是莊襄王給人害死,而在某一情況上又似再由自己把她送予嫪毐,累得小盤再不視她爲母親,所以她現在雖是掌權的太后,心境卻絕不快樂。他還有什麼話可以說呢?
朱姬猛地轉回身來,臉寒如冰道:“項少龍!我對你已完全絕望,以後休想我再像從前般支持你。”
項少龍暗歎這叫因愛成恨。若非朱姬有嫪毐,她絕不會變得這麼厲害。而且肯定嫪毐表面雖和自己關係良好,其實暗中卻不斷離間他和朱姬。說到底,嫪毐只是個卑鄙小人。禁不住心中有氣,冷然道:“太后言重,由邯鄲來此後,我項少龍有哪件事不是爲太后和儲君着想,今天竟換來太后這幾句責備話。”
朱姬勃然大怒道:“好膽!竟敢挾恩來指責我!”
項少龍亦無名火起,憤然道:“我項少龍何時挾恩要求過太后什麼事?太后說一件出來給我聽!”
朱姬登時語塞,旋又變臉叱道:“你是什麼身份,竟敢這樣和哀家說話?”
項少龍氣道:“你是太后,我是臣屬,什麼身份都沒有,但太后明知我心中對你是怎樣的,只是礙於形勢,又念着先王恩典,故而不敢作出逾越的非份之想,你卻偏要怪我忘情負義,這又算是什麼呢?”
朱姬怒瞪着他,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顯是心中非常激動。
項少龍一點不讓地回望她,心中更是憤怨難平。
好一會後,朱姬平靜下來,垂下頭去,幽幽道:“對不起!我竟會這樣向你大發脾氣,人家心中確是充滿怨恨。”
項少龍心生歉疚,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和無禮。唉!我真不明白爲何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朱姬移前三步,到了和他氣息可聞的距離,仰起俏臉,美目亮閃閃地看着他道:“少龍!我們可否重新開始,你該清楚人家對你的心意。無論你怎樣頂撞我,我始終難對你狠下心來。”
項少龍愕然道:“嫪大人怎辦呢?”
朱姬嬌軀劇震,玉容變色,由美夢和幻想中掉回冷酷的現實裡。項少龍知她對嫪毐已是泥足深陷,比嬴盈對管中邪的迷戀還要厲害,心中雖有解脫之感,卻難禁心頭一股悵惘無奈的情緒。
朱姬神色數變,最後回覆先前冷傲的神色,點點頭道:“哀家確是失態,聽說你要和管中邪再決勝負,假若勝了,是否打算娶呂娘蓉爲妻?”
項少龍淡淡道:“呂不韋肯把寶貝女兒嫁我嗎?”
朱姬徐徐道:“哀家累了,少龍你可退下。”
項少龍離開王宮,馬不停蹄趕回烏府,與十八鐵衛換過衣服,喬裝爲平民百姓,在他們放哨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赴圖先之約,不一會兩人在那幢房子見面。
圖先欣然道:“少龍你非常本事,莫傲給你算掉老命,現在呂不韋被迫事事均倚重圖某人,使我更清楚奸賊的佈置。”接着神色凝重道:“但少龍最大的失策,是找蒙驁說話,今早呂不韋把王齕、王綰和蔡澤找來商議,看來很快會有所行動,我很爲你擔心。”
項少龍先認了錯,接着把王齕一事說出來。
圖先呆了起來,好一會道:“看來少龍仍是鴻福齊天,一失一得。不過千萬小心,呂不韋的性格囂張衝動,一計不成,必有另一計隨來。”
項少龍冷笑道:“只要他不敢公然舉兵,我怕他什麼?圖管家放心。”
事實上,圖先對他非常有信心,話題一轉道:“你自那天在田獵場大挫管中邪的威風,呂娘蓉對管中邪冷淡多了,使呂賊和管中邪均非常苦惱,怕她會歡喜上你。妮子驕縱慣了,像嬴盈般從不顧大局,少龍可設法利用她,說不定可收奇效。”
項少龍嘆道:“管中邪可以不擇手段,我哪有他這種本事?”
圖先肅容道:“對不起!我忘了少龍乃守正不阿的正人君子。”再道:“少龍這次追殺田單,竟徒勞無功,教人惋惜。”
項少龍搖頭道:“是誰說的?我在楚境追上他,還把他幹掉,過程非常順利。”
圖先愕然道:“怎會是這樣的?昨天田單使人捎信來給呂賊,說他已和旦楚安然返回齊國,與呂賊約定他攻燕之時,呂賊則攻打韓國,使趙、魏難以援燕。”
項少龍立即遍體生寒,想到又給田單算了一着。田單不愧老奸巨猾,事實上離開壽春之時,早和替身掉包,他自己與旦楚等由陸路溜回齊國,而替身則連楚人都瞞騙,而這正是田單突然離開壽春的原因。替身不但樣貌像田單,聲音亦沒有破綻,又肯爲田單獻上生命,使自己變了個要把名字倒轉來寫的大傻瓜。
圖先見他神色不對,追問下得知事情的經過,安慰他道:“不可能每事盡如人意的,少龍你破了齊楚的聯盟,已對田單和呂不韋做成非常沉重的打擊。若李園有見地的話,會牽制田單,教他不敢攻燕。”
項少龍心中擔心的卻是善柔,一個不好,她說不定會真的落到田單的魔爪裡。想到這裡,剛稍爲平復的心情又被破壞無遺,還要立即通知小盤等各人,讓他們知道追殺田單的任務,終於徹底失敗。
圖先安慰他幾句,續道:“管中邪半年來每天早晚花上整個時辰練劍,準備雪去被你迫和之恥,此人心志之堅毅,乃圖某人平生僅見,少龍若沒有把握,索性託詞不想娶呂娘蓉爲妻,放棄與他比武,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
項少龍心中苦笑,圖先和嬴盈說話的口徑如出一轍,顯是管中邪劍術大進,令圖先和嬴盈均怕他不但輸掉這場比武,還要把命賠上。
項少龍雖然知道他兩人的勸告不無道理,但更清楚知道,若因怕輸而不敢應戰,那他以後休想在呂不韋和管中邪面前擡起頭來做人。想到此處,心中涌起強大的鬥志,微笑道:“不!我一定會贏的!”
返抵官署,剛把田單尚未授首一事告訴滕翼,後者爲之色變,荊俊匆匆來到,劈頭道:“呂不韋準備進攻牧場,正在調動人手。”
兩人再無暇去想田單的事,駭然道:“你怎會知道?”
荊俊坐下道:“剛纔小恬偷偷來找我,說他聽到他老爹吩咐一名心腹將領,着他由親兵中調集三千人,與呂老賊的家將組成聯軍,扮作馬賊搶掠牧場,務要將我們殺得一個不剩,哼!想不到蒙驁愚蠢至此,我們不可以放過他。”
滕翼神色凝重道:“這非是愚蠢,而是夠狠夠辣,若讓他們得逞,有呂不韋在隻手遮天,誰能奈得他們何?若都騎軍落到呂不韋手上,那時還不是任他們爲所欲爲嗎?幸好我們一直在加強牧場的佈置和防衛,他們對我們的真正實力又一無所知,牧場最近更加建圍牆,所以我們絕非沒有一拚之力。”
項少龍道:“蒙驁深悉兵法,手下盡是能征慣戰之士,呂府家將又達八千之數,若調五千人來,兵力剛好在我們一倍之上。若非有小恬通風報信,驟然發難,我們說不定會吃大虧,現在情況當然是另一回事。”
滕翼色變道:“不好!蒲布和劉巢兩人今早率領的二千人,剛出發到塞外去,現在我們實力大減,形勢非常不妙。”
項少龍一震道:“什麼?這麼快就走了。”
滕翼嘆道:“是烏大爺的意思,大哥急需援軍,所以匆匆整頓好行裝,立刻上路。”
荊俊道:“不若在都騎或禁衛中秘密抽出人手去幫忙吧!”
項少龍斷然道:“萬萬不可!只要略有異動,定瞞不過呂賊耳目,況且我們的精兵團亦不宜雜有外人,致減低作戰效率。倘若牽連到小恬,更不妥當。”
荊俊點頭道:“我差點忘了說,小恬只是想我們立即逃命,他根本沒想過我們有能力應付他的老爺子。”
滕翼涌起豪氣,沉聲道:“我現在立即趕返牧場,疏散婦孺,好好佈置,三弟和小俊明早裝作若無其事的回來,千萬勿要驚動任何人,更不可不接寡婦清到牧場去。這一仗的勝數全在當敵人認爲他們是以有心算無心,而我們反算他們一着。”
項少龍平靜下來,點頭道:“我明白,這次我們就讓呂不韋、蒙驁、管中邪一起栽個大筋斗好了。”
項少龍返家,將田單未死的事和呂不韋先策動王齕來對付自己,又準備偷襲牧場的事告訴三位嬌妻,紀嫣然亦聽得爲之變色。趙致好夢成空,加上擔心善柔安危,飯也吃不下去,躲入房內垂淚。項少龍勸慰她一會,出來與紀嫣然及烏廷芳計議。
紀嫣然嘆道:“田單的替身太懂作態,音容神態更是唯肖唯妙,輕易把我們騙過。”
烏廷芳苦笑道:“若非幾可亂真,假田單沒有可能在田獵時瞞過這麼多人。”
項少龍心中大恨,若比奸謀,自己確遜老賊一籌,不過這招移花接木之計,主要針對的卻是楚人而不是他,豈知自己卻偏中此奸計,可見天意難測。
紀嫣然勉強振起精神道:“幸好清叔他們一直在牧場中製造少龍發明的種種兵器,這次將可試試它們是否有實效。”
項少龍想起那些加了料的兵器和甲冑,爲之精神一振,此時周薇挾着一卷帛圖,容色疲倦、但秀目卻透出興奮之色地來見他。
紀嫣然欣然道:“小薇接到你的指令,日夜不停地去設計假黑龍,看來終於有成績。”
周薇謙虛道:“全賴夫人提點!”
項少龍接過帛圖,打開一看,上面畫滿令人驚歎的設計。
周薇坐下來,解釋道:“黑龍共分十八截,以牛皮製成,每截藏一人,只要用手拉着,可連成一條黑龍,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但造出來後,必須經過一番操練,方可不出漏子。”又解釋道:“在龍脊下藏有氣囊,注滿氣之時,可輕易在江面載浮載沉,但若戳破氣囊,可由水底離開。”
項少龍大喜,與紀嫣然和周薇研究了整整一個時辰,想遍所有可能會出問題的地方,作出改善,回房睡覺。次日醒來,項少龍和荊俊率領都騎內的烏族親衛,連同紀嫣然、烏廷芳、趙致、項寶兒、田氏姊妹等浩浩蕩蕩起程回牧場去,都騎交由烏果負責。項少龍先行一步,與十八鐵衛往接琴清。琴清正在府內等候,見他到來,欣然隨他動身起程。充盈古典美態的絕世嬌嬈,一身雪白的斗篷毛裘,還掛上擋風的面紗,其風姿綽約處,把荊善等都看呆了眼。
項少龍與她並騎而馳,暫且拋開呂不韋的威脅,笑道:“琴太傅今天特別美呢!”
琴清若無其事道:“儘管向我說輕薄話吧。”
項少龍開懷道:“琴太傅掛上面紗,是否怕給我看到羞紅了的粉臉兒?”
琴清一生貞潔自持,何曾有人曾這樣直接逗她,大嗔道:“你給我規矩些,否則人家在路上再不肯和你說話。”
項少龍嚇了一跳,連忙把下面的話吞回肚內去。
琴清“噗哧”嬌笑,欣然道:“原來項少龍的膽子並非那麼大的,昨天太后又找你去說些什麼呢?”
項少龍愕然道:“看來宮內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你。”
琴清淡淡道:“太后在宮內畢竟時日尚短,宮內大多數仍是華陽夫人的舊人,所以項少龍你若做出口不對心的行爲,定瞞我琴清不過,現在勉強算你合資格。”
項少龍油然笑道:“琴太傅勿要怪我言語冒犯,照我說琴太傅纔是口不對心,你那顆芳心其實早系在項某人身上,偏是小嘴兒卻硬不肯承認。哈!”
琴清絲毫不爲所動道:“男人總愛自狂自大,項太傅亦未能例外,今天之行,我只是爲陪嫣然、廷芳和致致,項大人怕是誤會了,方會如此滿門胡言,琴清念在此點,不與你計較,但勿要太過份。”
項少龍失笑道:“看來我是要強來方成。”
琴清嬌嗔道:“你敢!”
項少龍見城門在望,一夾疾風,增速趨前,大笑道:“原來和琴太傅打情罵俏如此精采,項少龍領教。”
出到城外,與紀嫣然等全速趕路,到了晚上,揀選一處險要的高地,安營造飯,享受野營的樂趣。
這晚天色極佳,滿天星斗下,雪原閃閃生輝,整個天地神秘不可方物。
琴清顯是心情甚佳,與紀嫣然等喁喁私語,仍不時送來一兩個動人的眼神,教項少龍全無受到冷落的感覺。飯後,烏廷芳、趙致兩位做母親的去哄項寶兒睡覺,田貞、田鳳則幫手收拾。項少龍陪着紀嫣然和琴清,到達一處斜坡,鋪上毛氈,安坐後仰觀夜空,徹底迷失在宇宙秘不可測的美麗裡。項少龍躺下來,紀嫣然在左,琴清在右,芳香盈鼻,一時心神俱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好一會後,紀嫣然隔着項少龍跟琴清閒聊起來,兩女的聲音像天籟般傳入他耳裡。奇怪地,他一點不知道她們談話的內容,亦不願去聆聽,只在靜心品嚐她們動人悅耳的聲音,像聽立體聲的曼妙音樂般。明月緩緩升離樹梢,悄悄地把溫柔的月色灑在他們身上,坡頂偶爾傳來戰馬的叫聲和人聲,一切是如此和平寧靜。項少龍舒服得嘆息一聲。
紀嫣然深情地低下頭來俯視他,柔聲道:“我們的項大人在看什麼呢?”
項少龍伸展四肢,有意無意地碰到琴清神聖的玉腿,雖忙縮回來,但後者已嬌軀輕顫,輕輕低呼。
紀嫣然詐作聽不到,微嗔道:“我在和你說話啊!”
項少龍的心差點溶掉,伸手輕握紀嫣然的玉手,憧憬地道:“我在想,不若今晚我們三人睡在這裡,看着無盡無窮的蒼穹,一顆一顆星去數它,累了就睡,看看能否在夢裡探訪天上的星辰。”
琴清大感興趣地道:“蒼穹怎會是沒有窮盡呢?”
項少龍微笑道:“若有窮盡,那界限是什麼東西哩!若是一堵牆的話,牆後又是什麼東西?”
紀嫣然秀眸異采閃閃,凝望夜空,輕輕道:“夫君大人這番話發人深省,也使嫣然想糊塗了,乾爹說過,每個人都是天上下凡來的星宿,死後迴歸天上去,這個想法真美。”
項少龍望往琴清,美女正仰望星空,美麗的輪廓像嵌進天空去,在月色下肌膚像絲綿般潔滑柔亮,心中一熱,忍不住探出另一手,把琴清的纖手也緊緊掌握。琴清嬌軀再顫,低頭白他一眼,掙兩下要把手抽回去,接着放棄,整塊俏臉火般燃燒起來。項少龍感覺自己忽然間擁有了整個美麗星夜,一切像夢般實現。想起初抵戰國時代的慘痛遭遇,受盡趙穆等惡人的欺凌,全賴自強不屈的奮戰精神,不但培養了個秦始皇出來,還得到當時代最美麗的幾位女子的芳心,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對二十一世紀認識他項少龍的人來說,他是早命喪黃泉,誰猜得到他竟在二千多年前的戰國享受着另一段生命。算否是另一個形式的輪迴呢?或者死後正是這麼在時間和空間中循環往復,只不過他因那時空機器而能保持着身體和記憶的完整吧!
紀嫣然微嗔道:“爲何你們兩個人都不說話。”
琴清再掙了一下,知道無法脫離項少龍的魔爪,輕聲道:“不知爲什麼,現在我懶得什麼都不想說。”
項少龍忍不住衝口而出道:“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勝有聲。”
兩女同時一震,低下頭來望他。
紀嫣然嘆道:“這兩句話的意境真美,很貼合現在的情景,再沒有更美麗的形容。”
琴清顯然動了真情,反手把他抓緊,低聲道:“再作兩句給琴清聽聽好嗎?”
項少龍自知胸中墨水少得可憐,知道的都是從中學國文課本學來的東西,且很多時是硬湊出來,苦笑道:“這隻可以是妙手偶得的東西,要特別作出來腦筋不會靈光。”
琴清動容道:“‘妙手偶得’四字已道盡作詩的竅訣,唉!項少龍,你的腦袋怎能這麼與衆不同?”
紀嫣然笑道:“若項少龍平平無奇,清姊也不肯這麼坐在他旁邊,連他邀你陪他共眠賞星,仍沒有怪他冒犯。”
琴清立時玉頰霞燒,嬌吟道:“嫣然妹你真是的,誰答應陪他……啊……人家不說了。”
紀嫣然催道:“夫君啊!快多說兩句美麗的情話給清姊聽,我也想看她爲你心動的樣子哩!”
項少龍本想念出“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旋又想起這是趙雅病逝前念念不忘的詩句,立即心如刀割,說不出口來。
琴清正細看他,訝然道:“項太傅是否不舒服?”
項少龍坐起來,大力喘幾口氣,壓下因思憶趙雅而來的悲痛,搖頭道:“沒有什麼?”
紀嫣然挨貼過來,柔情似水道:“現在除我和清姊外,不准你再想其他東西。”
項少龍腦內一片空白,茫然看着遠近被灑遍金黃月色的山野,點點頭。
琴清道:“嫣然若有帶那枝玉簫來就好哩。”
紀嫣然笑道:“我現在只想聽項少龍說的迷人詩句,清姊不想聽嗎?”
琴清大窘嗔道:“項少龍欺負得人家還不夠嗎?還要多了你這可惡的紀才女。”
項少龍心情平復下來,靈光一閃,吟道:“何處高樓無可醉?誰家紅袖不相憐?我項少龍何德何能,竟能同得當代兩位才女垂青,故可作此豪言壯語。”
兩女同時動容,眸光像被磁石吸攝般移到他臉上去。此時荊俊的聲音由後方傳來道:“找到他們了!”接着是烏廷芳和趙致來尋夫,嚇得琴清忙把手甩開。
翌晨天還未亮,項少龍醒了過來,忙披上外袍,摸黑而出,鑽入琴清的芳帳內。漆黑的帳內,傳來琴清均勻的呼吸聲。
不過項少龍瞬即發覺不對勁處,原來腹部抵着一把匕首,耳內傳來紀嫣然的低喝道:“誰?”
琴清的呼吸屏止片刻,顯是給驚醒過來。
項少龍大感尷尬,低聲道:“是我!”
紀嫣然“噗哧”嬌笑,收起匕首,倒入他懷裡,喘着笑道:“對不起!嫣然實罪無可恕,竟破壞夫君大人偷香竊玉的壯舉。”
琴清雖一聲不響,但項少龍卻恨不能打個地洞鑽進去好得永遠躲在裡面。
天剛亮衆人拔營起程。琴清一路上離得項少龍遠遠的,項少龍心中有愧,與荊俊趕在大隊前方,全速趕路。午後時分,終抵牧場。只見所有高處和戰略地點,均有堡壘式的暗哨,守衛森嚴。滕翼正指揮精兵團在各處出入口設置陷阱和障礙,項少龍和荊俊加入他們,紀嫣然和諸女則逕自返回牧場的宅院去。
滕翼領着兩人巡視牧場的防禦佈置,邊策騎徐行,邊道:“由於牧場太大,要防衛這麼長的戰線,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於無險可守,只好加強圍牆的堅固度,增設哨樓,和在圍牆外加設陷坑等障礙物,至於畜牲則趕往別處避難,只留下數百頭擺着作個樣子。”
三人馳上一座小丘之頂,俯視廣闊的牧場。“隱龍別院”座落牧場院落之內,牧場建築物由最先十八組擴建至六十多組,四周圍以高牆,就像一個具體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這條足有兩里長的戰線,實嫌不足。敵人自是有備而來,到時只要揀一兩處狂攻猛打,可輕易攻進來。
項少龍把想到的說出來,最後提議道:“這次我們必須從墨子補遺裡偷師,就給他們來一招‘攻守兼資’,若我們在外面佈下奇兵,事起時裡應外合,必教他們措手不及。”
滕翼皺眉道:“我也想過這方面的可能性,問題是若蒙驁親自來攻,此人深悉兵法,必不會把所有兵員全投進攻擊裡,而會把主力布在高地處,派人輪番來攻,那我們在外的奇兵,反變成孤軍,形勢會更不利。”
項少龍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們現在立足之處。”回首指着山腳一片廣闊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條地道,由樹林通到這裡來,我們可一舉動搖敵人的主力。”
荊俊咋舌道:“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休想可建成這樣的一條地道。”
項少龍暗責自己糊塗,改口道:“不如建一個可藏人的地壘。”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來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驁的精明,說不定會給他一眼看破。”
項少龍大動腦筋,剛好看到牧場處炊煙裊裊而起,靈光一現叫道:“我想到哩!”
兩人愕然望向他。
項少龍凝望着炊煙,油然道:“只要我們在丘底處設幾個隱蔽的地坑,裡面堆滿火油柴枝和耐燃的東西,最好能發出惡臭,燃點或釋放出大量濃煙,其中總有幾個的風向會正確地從下方送上丘頂,在敵人驚亂下,我們再配合奇兵突襲,保證敵人陣腳大亂,不戰自潰。”
荊俊和滕翼同時動容。
項少龍暗忖這該算是古代的化學戰,續道:“敵人自該於晚上來襲,只要我們的人小心一點,點火後應可趁亂脫身,屆時以溼巾敷面,可以不怕煙嗆。”
荊俊興奮道:“我曾在附近見過一種叫‘毒橡’的樹,燒起來會發出很難聞的氣味,現在我立即去砍他孃的一批來!”言罷策馬去了。
滕翼驚異道:“三弟智計百出,我們亦可在關鍵處多設幾個……嘿……幾個這種煙霧機關,到時再看風勢該點燃哪幾個好了。現在我立即找人設計機關,你先返別院休息吧!”
當晚吃飯,滕翼仍在外忙着。項少龍和烏廷芳到主宅陪烏應元夫婦進膳,琴清則由紀趙二女相陪於隱龍別院。項少龍返來之時,紀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簫合奏,他對音律雖所知甚淺,仍聽得油然神往。紀嫣然忽然提出由項少龍陪琴清到處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應。項少龍大喜過望,知道琴清沒有怪他今早“偷營”之舉,忙伴着佳人出宅門去。
牧場處處燈火通明,二千烏家戰士與牧場的數千烏家牧人,正趕緊修築各項防禦工程,而煙霧阱則成爲首要的專項。木欄內的牲口出奇的安靜,一點不知道戰爭正逐漸迫來。項少龍與琴清沿着貫通牧場各處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個水井旁,項少龍打一桶水上來,喝兩口,涼得血脈差點凝固。
琴清道:“牧野的生活真動人,住在城內總給人以不真實和沒有血肉的感覺。”
項少龍在井沿坐下來,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腳好嗎?”
琴清柔順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輕輕道:“項太傅知否爲何琴清肯陪你單獨出來嗎?”
項少龍涌起不安的感覺,深吸一口氣道:“說吧!什麼我也可以接受的。”
琴清搖頭道:“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壞,我絕沒有絲毫怪責太傅之意。事實上琴清亦是情不自禁,纔會隨你到這裡來。正如你所說的,我一直在騙自己,爲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開始,琴清再不會這麼愚蠢。”
項少龍喜出望外,湊過去細看她絕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沒有任何意思,你們爲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來襲擊牧場呢?”
項少龍心知若對琴清太過急進,定要被她扣分,最妙無過於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懷送抱,那就精采。遂耐着性子,把呂不韋的陰謀說出來,然後道:“琴太傅會怪我令你擔驚受險嗎?”
琴清斷然搖頭道:“怎麼會呢?人家只會心中歡喜,因爲你終把琴清視爲……噢!沒有什麼。”
項少龍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說我項少龍終把你視爲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哪有這回事,不過腦袋是你的,你愛怎麼想悉隨尊便。”
項少龍伸手過去抓緊她的玉手,拉着她站起來道:“讓我爲琴太傅介紹一下這裡的軍事佈置?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瞞你。”
琴清略掙兩下,接受了玉手的命運,羞人答答地微一點頭,又爲後一句話狠狠橫他一眼,怪他在算舊賬。項少龍整顆心融化了,強忍吻她碰她的衝動,領着她夜遊牧場去。
回到隱龍別院,項寶兒早由奶孃哄了去睡覺,烏廷芳和趙致兩女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觀戰,紀嫣然和清叔在研究如何製造周薇設計的假黑龍。見到項少龍和琴清回來,清叔忙恭敬施禮。紀嫣然看看琴清神色,向項少龍露出會心微笑,後者惟有聳肩表示什麼都沒幹過的清白。琴清見他兩人眉來眼去,目標顯然是自己,赧然回房去。
項少龍加入討論,到清叔完全掌握他們的需要,項少龍順口問道:“清叔懂否製造煙花爆竹那類東西?”
紀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長鑄劍,說到煙花爆竹嘛!虛心點向我紀嫣然請教吧!”
項少龍訝然道:“你懂得火藥嗎?”
紀嫣然傲然道:“當然哪!我還懂得很多東西,試試來考較我。”
項少龍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盤算是否該請清叔鑄造一把原始的手槍來防身,旋又放下這念頭,因爲如此簡陋的一把槍,遠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彈藥方面始終有問題,笑道:“我何來資格考較你?”
清叔告退後,紀嫣然肅容道:“那就由我來考較你,快給我回房睡覺。由明早開始,我負起訓練你成爲用槍高手的責任。在與管中邪決鬥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獨睡,不準有**行爲。”
項少龍心叫救命,那豈非空有琴清這鮮美的寶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嗎?咕噥道:“據調查報告,**絕不影響運動員的體能。”
紀嫣然黛眉緊蹙道:“你在說什麼鬼?”
項少龍舉手投降道:“一切謹遵賢妻命令。”苦笑去了。
接着的五天,項少龍每天在雞啼前起來,接受紀嫣然嚴格的訓練,又主動到附近的大河遊冬泳,閒來則與琴清和妻婢們騎馬閒遊爲樂,豈知反贏得琴清對他的傾心,覺得項少龍非只是貪她美色,兩人關係更如水乳交融。滕翼等則努力加強防衛工事,牧場人人士氣高張,摩拳擦掌,恭候敵人大駕光臨。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探子在五里外的一處密林,發現敵人的先頭部隊,氣氛立即緊張起來。項少龍領着穿上戎裝的三位嬌妻和琴清,到城牆上視察,清叔正在城牆上指揮手下安裝固定的重型弩弓機。這種弩弓機是照項少龍的要求而設計,依據機關槍的原理,可連續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達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遠了近倍,唯一缺點是不便移動,但以之守城卻是最理想不過。項少龍極目遠眺,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氣。
紀嫣然道:“敵人會趁雪停前來攻,如此匆匆而來,準備與休息當不會充足,兼且蒙驁爲人高傲自負,不會把我們放在眼內,就是他這種輕敵之心,我們將可穩操勝券。”
果然到黃昏時分,探子來報,敵人在東南角出現,人數在萬人間,卻只有十多輛撞擊城牆城門的檑木車。衆人放下心來,進入全面備戰的狀態中。布在外面的兵員全體撤回城裡,荊俊率領五百精兵團員,藏在那座高丘後早建好了的隱蔽地堡裡。餘下的一千五百名精兵團團員,在牆頭枕戈以待。其他三千多牧場的烏家族人,男女老幼,全體出動,預備到時擔任救火和支援牆頭的戰士,戰意高昂,充滿山雨欲來前的氣氛。
項少龍向旁邊的琴清問道:“冷嗎?”
琴清搖頭表示不冷,呼出一團白氣道:“人家還是首次處身戰事裡,或者因有你在身邊的關係,竟沒有半點害怕。”
項少龍想起她的丈夫葬身沙場上,順口問道:“琴太傅討厭戰爭嗎?”
琴清沉吟片晌,訝道:“我生平尚是首次聽到有人問這奇怪的問題,在大秦戰爭乃男兒顯本領、至高無上的光榮事。但細想下,鬥爭仇殺不知令多少人失去家園父母丈夫子女,確令人生出倦厭,項太博怎麼看待此事?”
項少龍苦笑道:“我雖不想承認,但戰爭似乎是人類的天性,國家和民族間的鬥爭,固是亂事的由來,但人與人間總存在競爭之心,亦造成弱肉強食的原因,那並非只是爭圖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把別人踩在腳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烏廷芳移過來,嬌癡地靠入他懷裡,崇慕道:“項郎說得非常透澈。”
紀嫣然點頭道:“這正是乾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聖人出來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統下,纔有希望出現止戈息武的局面。”
項少龍默默看着在火光映照中飄飛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諸位賢妻知否我最愛聽琴太傅喚我作項太傅,若她稱我做項統領或項大人,情況就很不妙。”
琴清大嗔道:“你這人哩!總要記着舊事。”
趙致挽着琴清的玉臂調侃道:“清姊何時改口學我們叫他作項郎又或……嘻……你知我想說什麼吧!”
琴清大窘,又捨不得責怪她,臉紅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敵人來了。
果如滕翼所料,敵人先在高丘佈陣,然後把檑木衝車和雲梯移至離城牆二千步外,準備攻城。項少龍等擺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號角驚響,似是措手不及,一片混亂,好引敵人來攻。
紀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視死如歸;次則組織得當,人盡其用;三須防備充足;四要糧食無缺。現在我們的牧場的圍牆雖不夠堅厚,但勝在城外處處陷坑,可補不足,故四個條件無不兼備,所以此戰可穩勝無疑。”
滕翼此時來了,接口道:“嫣然仍漏掉守城必須劫寨此一至理,謂之以攻代守。”
紀嫣然笑道:“要看小俊的本領。”
戰鼓忽起,扮作馬賊的敵人開始移動衝車,分作四組從正面攻來。
滕翼笑道:“蒙驁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勢,只是在牽引我們的主力,真正來犯者,必是由後而至,我們就陪他們先玩一場。”
話猶未已,轟隆一聲,敵方其中一輛衝車掉進陷坑去,一時人仰馬翻,狼狽不堪。這些陷坑全在弩箭機射程之內,滕翼一聲令下,立時箭如雨發,敵人衝來由千多人組成的先頭部隊,紛紛中箭倒地,旋即又有另一輛衝車翻進佈滿尖刀的陷坑內。戰鼓再起,左方和後方殺聲震天,敵人終於展開全面的攻城戰。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飛。由於弩箭機射程極遠,又是居高臨下之勢,硬把一波一波衝上來的敵人殺退。整個時辰後,方有兩輛衝車勉強捱到城下,卻給投石機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毀。偶有火箭射進城裡,都給迅速撲滅。人人均知若給敵人破城而入,將是屠城局面,故而無不用命,殺得敵人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此時敵人已成功以木板橫過陷坑,以巨盾護身,推着餘下的五輛衝車攻來,聲勢驟盛。
項少龍知是時候,發出命令,號角聲揚。數十股濃煙立時由煙霧坑內冒出來,順着風勢向城外和丘上的敵人掩去,一時嗆咳之聲大作。滕翼叱喝督戰,加強反擊。項少龍分別吻了烏廷芳、趙致的臉蛋,吩咐他們留守城內,最後來到琴清身前。琴清俏臉通紅,側起臉蛋,含羞待吻。豈知項少龍伸手逗起她下頷,重重在她脣上吻一口,大笑着與滕翼和紀嫣然兩人下城去了。
濃煙漸斂,遠方丘頂處喊殺和箭矢破空之聲卻不絕於耳,顯然是荊俊和手下依計在濃霧外向敵人發動箭攻。大門處一千烏家戰士,早在馬上靜候,到項少龍三人上馬,一通擂鼓,大軍隊型整齊的殺出城外,依着安全的路線,利刃般直刺入敵陣。項少龍一手持飛龍盾,一手持飛龍槍,身先士卒,見人便挑,殺得早被煙嗆得失去戰鬥能力的敵人更是潰不成軍。烏家戰士表現出強大的攻擊力,人人奮不顧身,有若虎入羊羣,轉眼間衝破一個大缺口,往丘頂的敵方主力攻去。此時丘上敵人早因濃煙和荊俊的突襲亂成一團,再給烏家戰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強勢衝擊,哪吃得住,人人士無鬥志,四散逃生。
城門再開,另一隊三百人的烏家戰士在烏言著的領導下衝出來,配合城上的攻勢,殺得敵人狼奔鼠竄,只顧逃命。項少龍這時與荊俊的軍隊會合,聯手追殺敵人二十餘里,收兵折返牧場。
此戰大獲全勝,殲敵三千,俘敵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二人,傷者不過二百,雖可說戰績彪炳,但項少龍仍不覺開心,對他這愛好和平的人來說,戰爭傷亡始終不是愉快的事。天明後,烏族的人走出來收拾殘局。荊俊則負責把俘虜立即押返咸陽,好給呂不韋製造一點煩惱。
滕翼和項少龍巡視劫後的戰場,惋惜道:“只恨拿不着蒙驁和管中邪,否則呂不韋將百詞莫辯。”
項少龍早知小盤登基前,沒有人可以動搖呂不韋的地位,嘆息一聲,沒有說話。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驁的親兵,就是呂不韋的家將,我很想知道呂不韋可以如何解釋此事。”
項少龍沉聲道:“不要小看呂不韋,我猜他定有應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兩天後,答案回來了。荊俊派人回報說,當他們剛抵咸陽城,就在城門給管中邪的都衛截着,然後呂不韋親自出馬,把俘虜接收過去,表面當然說會嚴懲犯者,追究元兇。但際此呂不韋兇焰遮天的時刻,小盤難以說話,最後自是不了了之。荊俊早在項少龍指點下有充份的心理準備,只將由紀才女寫成的報告交給王陵,依足規矩轉送給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奏上朱姬和小盤。奏章厲害處是沒有一句直接指控呂不韋,但也沒有一句不暗含這意思。無論呂不韋如何膽大包天,短期內休敢派人來犯。
項少龍這天練槍份外精神,因爲琴清特別早起來看他。“劈劈啪啪”聲中,首次把紀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強架得住他。項少龍見把心愛的紀才女殺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槍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將。
烏廷芳、琴清諸女拍爛手掌聲中,紀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孺子可教也,只短短數天,便能把握槍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風。”
滕翼此時來了,手提清叔剛鑄出來的長刀,哈哈笑道:“二哥來了,好見識一下是你的飛龍槍厲害,還是由清叔依少龍提議設計出來的刀厲害。少寵萬勿掉以輕心,這刀內含有那種叫‘鉻’的東西,我試過用它連斷十多把長劍,鋒口竟沒有絲毫破損。”
紀嫣然天生對新事物好奇心重,更兼此乃夫婿設計出來的寶貝,忙向滕翼討過長刀,研究一會後嘆道:“確是馬戰的好寶貝,真不明白少龍是怎麼想出來的,若在戰場上,策馬執劍向敵人衝擊,由於馬速太快,主要靠揮臂劈砍攻擊敵人,而不是用劍向前推刺。這樣一來,尖長的劍鋒作用不大,雖兩側均是鋒刃,卻因劍身狹窄,最厚的地方只能安排在中脊處,鑄制難度既高,砍劈時又容易折斷,現在這把刀只一側有刃口,另一側是厚實的刀脊,不但極難折斷,利於砍劈,而且更好用力。唔!嫣然也要清叔鑄一柄給人家把玩才行。”
項少龍聽得目瞪口呆。他之所以請清叔鑄一把刀出來,主因是一直很欣賞日本的東洋刀,哪想到竟有這麼一番道理。
烏廷芳由紀嫣然手上接過長刀欣賞,細看後驚異地道:“這把刀鋒沿的紋真美,噢!刀柄還有名字,叫‘百戰’。百戰百勝,意頭真好!啊!百戰刀很重哩!”
滕翼解釋道:“清叔鍛劍的方法乃越國歐冶子秘傳的‘百鍊法’,分多次火煉,再重疊反覆鍛打多次,又淬以烈火而成,故遠勝一般兵刃。”再對紀嫣然笑道:“若嫣然想弄一把這樣的寶刀,恐怕得多等一年,但亦未必及得上百戰寶刀。這是清叔嘔心瀝血的傑作,一年半來失敗無數次,忽然老天爺開眼般煉成這麼的一把。好了,少龍來吧!”
衆人大感興奮,退往一旁。雪花紛飛下,滕翼提刀而立,氣勢不凡。項少龍大喝一聲,飛龍槍活了過來般彈上半空,靈蛇百頭鑽動地籠罩着滕翼胸腹位置。
滕翼知他怕因兵器長了一倍,容易錯手傷他,哂道:“竟對二哥沒有信心,快放馬過來。”
烏廷芳等見滕翼說得豪氣,忙對項少龍噓聲四起,琴清也不例外,可知美人兒已完全投入項少龍的生活去。項少龍哈哈一笑,沉腰坐馬,長槍閃電般刺向滕翼小腹。亦只有這等長兵器,可取這麼刁鑽的角度進擊,絲毫不怕敵刃覷上空檔反擊。滕翼冷哼一聲,百戰寶刀猛劈而下。項少龍改刺爲挑,“當!”的一聲,竟挑不開百戰寶刀,駭然下收槍防身,化作一片槍影,滕翼衝前搶攻,一時叮噹之聲不絕於耳。每一次刀槍交觸,長槍都給盪開去,若非飛龍槍是全條以精鋼打成,換了一般木槍桿的話,早折斷十多次。
十八鐵衛和善蘭聞聲而至,加入喝采的行列,更添熱鬧。再一下重擊,兩人分開來,均有力竭之感。
紀嫣然鼓掌道:“這次可說是平分秋色,但只要二哥有日來時間,熟習刀性,敗的必是我們無敵的項少龍無疑。”
項少龍仰天長笑,將飛龍槍隨手拋掉,大喜道:“我都是不用槍哩,下個月就以此百戰寶刀,取管中邪的小命。”
滕翼欣然把刀拋給他道:“祝少龍百戰百勝,無敵於天下。”
項少龍接過寶刀,揣起放下,秤秤它的斤兩,讚歎道:“這寶貝刀的重量差點比得上我的墨子劍,外表卻看不出來,必教管中邪大吃一驚,後悔要與我決鬥。”
滕翼笑道:“由今天開始,你的墨子劍是我的,用過百戰寶刀,其他兵刃除墨子劍外都變得索然無味。”
兩人相視大笑,那邊的紀嫣然剛聽過烏光的報告,奮然叫道:“烏光說拜月峰發現一個大溫泉,我們立即趕去。”
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等齊聲歡呼。
項少龍愕然道:“今天不用練習嗎?”
紀嫣然展露出迷人的甜笑,柔聲道:“有了把百戰無敵的寶刀,休息一天有什麼打緊哩!”
項少龍心中涌起強大的信心,說到底,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皆因多了二千多年的識見,手上這把刀是最好的明證。
熱氣升騰中,整個石池籠罩在熱霧裡,加上從天而降的雪粉,有若人間仙界。灼熱的泉水由一邊石壁的三個泉眼瀉出來,注入池裡,水滿後,再流往五丈下較小另一層的溫池去,那處則成爲荊善等人的天地。在拜月峰這人跡難至的深溪內,一切人爲的規限再不復存。紀嫣然、烏廷芳、趙致、田貞、田鳳諸女露出凝脂白玉的天體,浸浴在溫泉中,再不肯離開,在沒有電熱水爐的古代,值此冰天雪地的時刻,沒有比這更高的肉體享受。琴清脫掉鞋子,把纖美的秀足浸在溫泉內,對她來說,已是能做到的極限。
項少龍不好意思與諸女看齊,陪琴清坐在池邊浸腳,笑道:“琴太傅不下池去嗎?我可以避到下面去的。”
琴清抵受着池水的引誘,慊然搖首道:“項太傅自己下池去好了,我這樣已很滿足。”
項少龍見她俏臉微紅,動人至極,心中一蕩,逗她道:“你不怕看到我赤身**的無禮樣兒嗎?”
琴清知這小子又在情挑自己,大嗔道:“快滾落池裡去,人家今天再不睬你,上次還未和你算賬哩!”
項少龍知她指的是吻她香脣一事,湊過去肆無忌憚地吻她的臉蛋,接着把她摟個結實,琴清正要掙扎,已和項少龍一起掉進溫熱的池水裡。
紀嫣然五條美人魚歡呼着游過來,笑聲、嗔聲和雪粉熱霧渾融爲一,再無分彼此。
晚膳後,趁琴清和諸女去和項寶兒玩耍,紀嫣然把項少龍拉到園內的小亭欣賞雪景,欣然道:“我從未見過清姊這麼快樂的,你準備好正式迎娶她嗎?”
項少龍沉吟片晌,道:“我看還是留待與管中邪的決鬥後再說。”
紀嫣然道:“我爲你想過這方面的問題,最好待黑龍出世、棄舊迎新之時,那縱使清姊的身份有變化,不致惹起秦室王族的反感。”
項少龍大喜道:“嫣然很爲我設想,有了清姊,我再不會有其他妄求。”
紀嫣然正容道:“要清姊答應嫁你,仍非易事,你最好對她嚴守男女之防,噢!我指的是肉體的關係,因爲清姊最不喜秦國女子婚前苟合的行爲,夫君大人該明白嫣然的意思。”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連你紀才女也沒有碰,怎會去冒犯琴清?”
紀嫣然媚笑道:“間中碰一次半次,看來該沒有什麼大礙,只要節制點便成。”
項少龍喜出望外,拉起紀嫣然的玉手,嘆道:“你定是知我蹩得很辛苦,故格外開恩。”
紀嫣然柔聲道:“是那溫泉在作怪,但今晚受你恩寵的卻不該是我,法由嫣然所立,所以我只好做最後的一個。”
大雪飄飛下,項少龍手提百戰寶刀,卓立雪原之上,身後是烏家牧場。不知是否因新得寶刀,十多天來,他幾乎是刀不離身,設法把墨氏三式融入刀法內。在一輪靜坐後,他心中澎湃着如海的情緒,似乎即要參破刀法的秘密,偏又差一點點纔可作出突破。往事一幕幕掠過腦際,當他想起趙倩等慘遭殺害,熱血沸涌,再按捺不住,揮刀望空猛劈。百戰寶刀破空之聲,響個不絕。忽感順手之極,自然而然使出墨子劍法,但卻側重砍劈的招式,不知如何,仍總有差一點點的感覺。驀地腦際靈光一閃,明白問題所在。原來他忽然想到墨子劍法是主守不主攻,而百戰寶刀因着刀的特性,卻是主攻不主守。所以若妄圖把全套劍法融入刀法裡,自然不是味道。想到這裡,忙把整套劍法拋掉,只取其進擊的招數,一時刀芒閃閃,氣勢似雷掣電奔,暢快之極。
刀光倏斂。項少龍巖石般屹立不動,內心掀起萬丈波濤。他想到以前曾學習過的空手道和改良的國術,都是合乎科學原理,例如直線出擊,又或以螺旋的方式增加勁道,更或在適當的距離以拋物線擊拳,諸如此類,其實均可融入刀法內。又想起日本的劍道,來來去去只有幾式,卻是威力無窮。想到這裡,劍法刀法豁然而通。墨子既能自創劍法,自己於吸收他劍法的精粹後,配合自己對各國武術的認識,爲何不能另創一套更適合自己的刀法出來?項少龍只覺心懷倏地擴闊至無限,感動得熱淚盈眶,仰天長嘯,百戰寶刀幻起無數刀影,隨着他的移動在雪花中翻騰不休。
忽然刀影收斂。項少龍毫無花巧地劈出幾刀,竟生出千軍萬馬,縱橫沙場的威猛感覺。項少龍一震跪下,知道自己已掌握刀法的竅要,目下差的只是經驗和火候。
回到家中,忙把滕翼、紀嫣然拉了去試刀。
紀嫣然手持飛龍槍,見項少龍擺出架勢,大訝道:“夫君大人發生什麼事呢?爲何今天你只是提刀作勢,人家便生出無法進擊的頹喪感覺。”
項少龍大笑道:“這叫信心和氣勢,小乖乖快來,我現在手癢得緊。”
看着他那種天生似的英雄豪氣,琴清諸女無不露出意亂神迷的神色。紀嫣然一聲嬌叱,飛龍槍若長江大河般向項少龍攻將過去。項少龍精神大振,全力封格,手、眼、步配合得無懈可擊,腰扭刀發,每一刀均力貫刀梢,由以前的攻守兼備,轉變成全攻型的打法,絲毫不因飛龍槍的重量和長度有絲毫畏怯。刀芒到處,飛龍槍節節敗退,紀才女再無反擊之力。
紀嫣然涌起無法匹敵的感覺,長槍一擺,退了開去,大嗔道:“不打了!”旋又喜孜孜道:“項少龍啊!到今天我紀嫣然纔對你真的口服心服。”
滕翼二話不說,撲將出來,墨子劍巨浪驚濤般朝項少龍攻去。項少龍打得興起,大喝一聲,揮刀疾劈。這一刀表面看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厲害在刀勢凌厲至極,使人生出雞攖其鋒的感覺。以滕翼的驚人膂力和木劍的重量,硬架下仍被他震退半步。滕翼大感痛快,正要反擊,項少龍唰唰劈出兩刀,寒芒閃動下,滕翼竟生出有力難施的感覺,連退五步,勉強應付了他這兩刀。項少龍得勢不饒人,刀刀搶攻,一時刀光四射,看得諸女和衆鐵衛心膽俱寒。滕翼終是了得,鏖戰十多招後,方再退兩步。項少龍收刀後退,隱有君臨天下的威勢。
滕翼哈哈笑道:“若三弟有心取我性命,怕我已非死即傷。”
荊善咋舌道:“這是什麼劍法?”
項少龍正容道:“這非是劍法,而是刀法!”
紀才女拍手道:“這是項少龍自創的百戰刀法,比墨子劍法更要厲害,管中邪這次有難哩!”
歡笑聲中,衆人返宅內去了。
“篤!篤!篤!”
琴清甜美的聲音由房內傳來道:“誰?”
項少龍乾咳一聲道:“是項少龍,可以進來嗎?”
琴清應道:“可以!噢!不!”
項少龍早啓門而入,奇道:“琴太傅爲何先說可以,跟着又說不呢?咦!琴太傅在幹什麼活兒啦?”
琴清由地席上站起來,由於閨房燃起火坑,溫暖如春,身上只是普通絲質白色裙褂,外披一件湖水綠的小背心,配上她典雅的玉容,確是美賽天仙。地席上放滿一片片的甲片,主要是方形、縱長方形和橫長方形,有些下襬呈尖角,邊沿處開有小孔,琴清正以幼索把它們小心地編綴在一起,已做好前幅,但仍有三十多片等待她處理。
琴清俏臉通紅,怨道:“你不是要去射箭嗎?爲什麼這麼快回來。”
項少龍看着地上的甲片,來到她身旁,微笑道:“是否清叔造的甲片?嘿!琴太傅是爲在下編制鎧甲,對嗎?”
琴清紅透耳根,赧然點頭,還要辯道:“琴清見閒來無事,廷芳和致致又要陪寶兒玩耍,嫣然則爲黑龍的事擬定改革的大綱,我便把工作接過來。唉!不要用那種眼光看人好嗎?”旋又垂首道:“知否這是琴清的閨房呢?”
項少龍欣然道:“幸好我沒有當這是行人止步的禁地,否則就沒有機會感受到琴太傅對我的心意,異日只要穿上這鎧甲,就若如……嘿!若如琴太傅在……”
琴清跺足道:“求你不要說下去好嗎?”
項少龍涌起甜似蜜糖的感覺,柔聲道:“那天我闖進府內找琴太傅,當時太傅把手中刺繡的衣物藏起來,不知……”
琴清大窘走開去,移到紗窗前揹着他,垂首不語,顯然默認是爲項少龍而繡的新衣。項少龍熱血沸騰,來到她身後,猛下決心,探手抓上她有若刀削的香肩。琴清嬌軀抖顫一會,平靜下來,出奇地沒有掙扎。
項少龍湊前貼上她嫩滑的臉蛋,嗅着她的髮香體香,柔聲道:“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琴太傅,是在政儲君的書齋外,當時給太傅你嚴詞斥責,罵得我兩個狗血淋頭,那時我已對琴太傅驚爲天人,心生愛慕。”
琴清給他親熱的廝磨弄得嬌體發軟,往後靠入他懷裡,呻吟道:“你的用詞誇大卻新鮮,什麼狗血淋頭,驚爲天人,人家只是照事論事吧!你兩人卻毫不正經,還要惹人發噱,琴清當時差點給你氣死。”
項少龍毫無隔阻地感覺到她背臀的彈性,滿懷芳香,雙目則飽餐她古典美姿的輪廓,想起她的貞潔矜貴,登時涌起銷魂蝕骨的滋味,勇氣倍增道:“琴太傅!嫁給我吧!”
琴清嬌軀劇震,眼中先是射出歡喜的神色,接着神情一黯,搖了搖頭。
項少龍立時手足冰冷,愕然道:“琴太傅原來並不想嫁我嗎?”
琴清吃了一驚道:“不!唉!不要誤會人家好嗎?若不願從你,現在琴清不會任你溫存。琴清只是爲項太傅着想,這些年來,向琴清提親的王族和大臣將領,數都數不清有多少人,均被琴清以心如止水作理由,逐一嚴拒。若我忽然改變態度,嫁了給你,必會惹起別人妒忌,就算一時不能拿你怎麼樣,有機會定會害你一把。更可慮是太后,她似乎對我和你的關係非常猜妒哩!”
項少龍鬆一口氣,傲然道:“別人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項少龍怕過什麼人來?”
說時扳轉她的嬌軀,將她擁個結實。琴清張開小嘴,急促地呼吸,星眸半閉,那種不堪情挑的嬌姿美態,有那麼動人就那麼動人。
國色天香的俏佳人勉力睜着眼睛,呻吟道:“項少龍啊!假若你有一天真要如你說的遠赴塞外,琴清寧死也要陪侍在旁,但卻千萬不要爲琴清致觸犯衆怒。唉!人家肯隨你到這裡來,早把你視爲丈夫,啊!”
項少龍貪婪地品嚐她的香脣,引導她享受男女親熱那毫無保留的愛戀纏綿,到離開她香脣,嬌貴自持的美女完全給他融化,玉手主動纏上他粗壯的脖子,身體卻是癱瘓乏力,又是灼熱無比。
愛火欲焰熊熊的燃燒着。
琴清在他耳邊呢喃道:“表面我們仍一切保持原狀好嗎?暗裡項郎想怎樣,琴清無不遵從。啊!”
項少龍哪還忍得住,將琴清攔腰抱起,往她香暖的秀榻走去。
項少龍醒過來,天已入黑。琴清美麗的嬌軀,仍是和他肢體交纏,難分難解。
項少龍忍不住雙手又不規矩起來,琴清悠然醒來,發覺項少龍向她施展怪手,羞得無地自容,不可開交之時,駭然坐起來,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大嗔道:“糟了!都是你害人,錯過晚膳的時間,人家怎還有臉見嫣然她們呢?”
項少龍笑嘻嘻坐起來,把她擁入懷內,柔聲道:“**乃人倫之常,誰敢笑我們的琴太傅,來!待我爲太傅穿衣。琴太傅的衣服是我脫的,項某人自須有始有終,負上全責。”
琴清雖與他有肉體關係,仍是吃不消,嗔道:“你給人家滾出去,探聽清楚,才準進來報告。”
項少龍一聲領命,跳下榻子,匆匆穿衣,一會後返來,琴清正坐在銅鏡前整理秀髮,給項少龍抓着她的手道:“不要梳理,我最愛看琴太傅秀髮散亂,衣衫不整的誘人樣兒。何況所有人早睡覺去了,只有田貞姊妹仍撐着眼皮在伺候我們。我吩咐她們把晚膳捧進房來,琴太傅可免去見人之窘。”
此時田貞、田鳳兩女嘴角含笑推門進來,爲兩人佈置好膳食好,退了出去。
琴清“嚶嚀”一聲,倒入項少龍懷裡,嬌吟道:“項少龍呵!人家給你累慘哩!”
項少龍奇道:“我怎樣累慘你呢?”
琴清眼中射出萬縷柔情,含羞道:“還不是累人嗎?以後琴清沒有你在身旁,日子會很難度過哩!”
項少龍抱起她到了擺滿佳餚美酒的長几前,席地坐下,搖頭道:“小別勝新婚,那纔是最精采的情況。”
琴清喃喃唸了“小別勝新婚”,嘆道:“難怪以嫣然之才,對你仍要情不自禁,項郎說的話是世上最動聽的。”
項少龍心叫慚愧,柔聲道:“讓我喂琴太傅吃東西好嗎?”
琴清赧然點頭,接着自是一室皆春,此時真個是無聲勝有聲。
接着的十多天,項少龍以最大的自制力,剋制情慾,專心刀道,進步更是神速。
這天與十八鐵衛逐一較量,打得他們甘拜下風,紀嫣然神神秘秘的把衆人拉到牧場外的河旁,停下馬來,煞有介事道:“近日河裡出現了一條黑蛟龍,夫君大人敢否入水除害?”
旁邊的滕翼笑道:“假設真除了這條蛟龍,看清叔肯否放過你們。”
項少龍大喜道:“黑龍製成了嗎?”
琴清叫道:“看!”
衆人連忙望去,只見一個怪頭驀地由水面冒起來,兩眼生光,接着長達十多丈的龍脊現在龍頭之後,確教人見之心寒。豈知黑龍的威勢保持不到半刻鐘,尚未游過來,已斷成兩截,潰不成龍。
紀嫣然大嗔道:“沒用的傢伙!”
黑龍散成十多段,水花四濺中,龍內的人紛紛往岸旁游過來。烏廷芳等笑得花枝亂顫,差點掉下馬去。
滕翼苦忍着笑道:“不用擔心,只是龍身間的勾子出了問題,天氣也冷了點,多練習幾次便成。”
項少龍已大感滿意,誇獎紀嫣然兩句,策馬歸家時嘆道:“這個多月如若白駒過隙,轉瞬即逝,想到要返去面對那臭仲父,食慾都要失去。”
滕翼道:“小俊剛好相反,要他留在牧場卻是千萬個不情願。”
烏廷芳笑道:“當然哩!沒有鹿丹兒,他還有何樂趣哩!”
紀嫣然道:“現在離呂不韋大壽尚有十天,夫君大人準備何時回去?”
項少龍想了想,嘆道:“後天吧!”
琴清道:“小心呂不韋會在路上偷襲我們。”
項少龍道:“這個可能性應該不大,但琴太傅說得對,仍是小心點好。”
滕翼傲然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今次返咸陽的路線將舍近取遠,事先派人踩清楚路上的情況,一切交由我負責。”
趙致回頭笑道:“這次我要去看項郎大展神威,把管中邪宰掉。”
烏廷芳拍掌贊成。
紀嫣然皺眉道:“假設呂不韋要把女兒嫁給夫君大人,怎辦好呢?”
琴清笑道:“這正是呂不韋要遣衆來攻牧場的原因,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呂不韋也怕管中邪會輸的。所以可知儘管項太傅贏了,呂不韋也會想方設法不把女兒許配給項太傅的。”
項少龍拍馬衝出,大笑道:“誰管得那麼多,至緊要先宰了管中邪,其他一切到時再頭痛好哩。”
豪情紛涌中,衆人紛紛拍馬急追,在雪地留下長長的蹄印。得到百戰寶刀,項少龍對任何人再一無所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