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次腦子裡閃過的片段似乎是在美國發生的,一個金髮男人糾纏着她,然後一個亞洲男人趕跑了老外;還有他們一起吃飯的場景,他對她說“你是不是在等沈三追來美國?你其實在等他”,但是她彆扭地否認了。
“媽媽,有個漂亮叔叔在看你。”小包子拉拉舒錦的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不遠處的叔叔,神態可愛極了。
舒錦朝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個男人在盯着她看。優雅,漂亮,尤其一雙丹鳳眼睛生得好看極了,戴着金絲眼鏡的樣子很悶騷。舒錦想到這個詞,然後第二個念頭就是,這個男人長得很眼熟。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聽說你失憶了?”
他說話的語氣,讓舒錦更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那種語調似乎就是在鄙視你諷刺你怎麼會這麼傻,把自己給整得失憶了。
舒錦不冷不熱道:“是忘了一些事情。”
潛臺詞,我不認識你。
男人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後又看看小包子,被鏡片遮住的丹鳳眼閃了閃:“沈三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
舒錦的神情卻沒變化:“我生的。”
男人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玩的笑話。他摘下眼鏡,那雙丹鳳眼更顯得漂亮,少了幾分犀利,只是語調還是那麼的……嗯,高高在上和傲慢,還有讓人很容易暴躁的輕蔑和鄙視,“比沈三自己生的還沒真實性。”
別看小包子年齡小,但是這孩子聰明得很,男人的話說得那麼直接,他馬上就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小包子從口袋裡掏出那張發黃的老照片,抗議道:“我和媽媽長得很像!我的名字是媽媽取的。”
漂亮的男人瞥了一眼發黃的老照片,沒理小包子的抗議。他的視線又轉回到舒錦的臉上。較三年前略嫌清瘦許多,但她還是那副散漫又冷淡的模樣,只是眼神變得明朗,少了那種壓抑和刺人的防備。
“我記得一些事情,關於沈三的。”舒錦摸摸小包子毛茸茸的腦袋,這孩子已經奓毛了,但被她這麼一安撫就馬上安靜了,和沈三根本就是同種生物,“沈三對我講的話未必全部是真的,但是我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比他更愛我。”
“因爲他是最愛你的人,所以你就不問緣由地留在他身邊?”
舒錦搖搖頭:“快清醒那段時間,我是聽得見外界的聲音。我那個時候有點不想清醒,但是我怕沈三傷心。”
那段記憶有點模模糊糊,但是她記得沈三痛苦地抽噎聲,一個大男人,卻像小孩子一樣抓着她的手哭。她聽着,有點難過,她記不起這個男人是誰,但是她不願意見到他這麼傷心。後來她經常能見他的聲音,有意識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他抓着她手,叨叨絮絮地說着他們的故事。
有時候他說到一半聲音就哽咽住了,親着她的手說:“舒錦,你什麼時候才願意醒過來?是不是還在怪我?我答應你,以後什麼事情都聽你的,如果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一定躲得遠遠不打擾你。”
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因爲他經常喊她的名字。
有時候他也會抱着她出去曬太陽,告訴她現在是什麼季節,什麼花開了;有時候也會一聲不吭地抱着她,感覺很傷心很失望。不能動的時候,一直是沈三陪在她身邊,他希望她醒來,所以她就醒了。
“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是我記得沈三對我的感情。”舒錦的語氣變得柔軟,她牽住小包子的手,“沈三很好,小包子很好,我喜歡現在的生活。以前的記憶,大概很糟糕,所以我纔會忘得徹底。”
漂亮的男人因爲她的話而呆愣了下,然後又笑了起來,沒再說什麼話,戴上眼鏡走了。舒錦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失落,以前他們大概是認識的,於是她就張口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沒有轉身,“原韶景。”
舒錦記下這個名字,然後牽着小包子的手回家,轉身卻看見傻乎乎站在她背後的沈三,顯然是聽見了她剛纔的話。舒錦臉一熱,語氣卻十分不友好:“你怎麼又跟着我出來了?”
沈三本來是在家修理小包子的玩具。那是舒錦之前給他買的,小包子寶貝得很,早上的時候卻被家裡的那隻大狗給弄壞了。小包子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怎麼哄也停不下來,所以他今天沒去公司,留在家裡給小包子修理玩具。舒錦被小包子的哭聲吵得腦袋疼,就帶他出門玩去了。
他把玩具修理完了,但是舒錦還沒回來。他在家等了等,就坐不住了,乾脆出來找舒錦,剛巧就趕上了原韶景和舒錦在說話。他本來衝出來把舒錦帶走,就怕原韶景這滿肚子壞水的人把舒錦給拐走了,或者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但是沒想到舒錦會說那麼一番話,把他興奮得找不着北了。
沈三撲上來抱住舒錦,就和家裡的那隻大狗一個樣:“舒錦……”
他興奮地想表達愛意,但卻被纏得煩了的舒錦一巴掌拍了過去。沈三非常流氓地抓着她的手啃下去。小包子捂着眼睛蹲在他們的身邊,小爪子中間還留一條縫隙,笑咯咯的樣子很討喜。
這一刻陽光正好,夏蟬在樹梢裡發出悠遠的鳴叫聲。梧桐樹下,他們的影子被剪輯成畫,最後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