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在雨中交匯,左鴆楓驚訝的合不攏嘴,癡癡地望着那微笑的面孔,半晌後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這個臉上掛着淚,紅着眼圈的男生竟然露出這樣呆傻的神情,她不禁莞爾。
幽蘭口開,話音空靈:“我,喜歡下雨,我喜歡在雨中的弄堂裡漫步,可這附近的弄堂沒有路燈,我怕不安全,只好來雨中的街頭漫步了,卻發現你一個人在這裡淋雨,怎麼,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這清澈的嗓音讓左鴆楓的冰涼的心都融化了,他回答道:“我…我沒事……我也喜歡在雨中散步,剛纔東……東西掉了,就蹲下身來找了找。”
韶華音巧笑倩兮,也不點破,隨即道:“啊!那你想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左鴆楓忙回答道:“找……找到了!就在剛纔,找到的。”
韶華音旋即道:“既然找到了,那我們就回去吧,雨這麼大,着涼就不好了。”
左鴆楓回道:“好……我也是這麼想的”
朦朧的雨中街道,一把藍色的雨傘下,延伸出一長一短兩道身影,兩人默默走着,各自都沒有說話。
左鴆楓努力地想找點話題打破這無聲的沉寂,但在這個女孩面前,他卻心慌意亂,竟不知如何開口,就這麼徐徐前行着。
這時,韶華音打破了沉默:“你是在爲和劉雲鵬約戰打遊戲的事情,傷心對嗎?”
左鴆楓一愣,沒想到她竟然知道,當下悲傷地說道:“嗯,我輸了,我和他約定,輸了就是……”
然而還未說完,韶華音卻打斷了他的話語:“其實在我眼中,以某一件事評判一個人本身就是膚淺的,就算你贏了,你以爲自己就不一樣了,其實在別人眼中,你還是你,你以爲贏得了勝利,就改變了自己,這本身就是你的一廂情願。”
韶華音的話讓左鴆楓醍醐灌頂,恍然大悟,沒錯,贏了,就是人,這本來就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韶華音接着道:“反過來講,你輸了,就認爲自己低人一等,這本身就是你自己的自慚形穢,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看別人,取決於你自己,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你永遠是獨一無二的你!在我眼中,這一點無論你輸贏,都不會變,所以我沒有去看你們的約戰,雖然我也對遊戲一點不感興趣。”
震聾發聵,茅塞頓開,左鴆楓頓時覺得呼吸順暢,心情也好了不少,約戰失敗帶來的陰霾,也一掃而光。
隨即他又問道:“那在你眼中,我是什麼樣子的?”說完他緊張的企盼着。
韶華音微微一笑,直截了當道:“在我眼中,你除了眼睛的顏色不一樣,跟別人沒有什麼不同。”
左鴆楓內心不能平靜,因爲白天,那個叫於昊正的男生也對自己說了同樣的話……兩人來到了宿舍樓下,停了下來。
“到了,我該回女生宿舍了,你也回去換身衣服吧,着涼就不好了。”韶華音說道。
“嗯,今晚,謝謝你……”左鴆楓發自內心的說道。隨即便轉頭往男生宿舍走去。
“等一下。”走出一段後,身後的聲音叫住了自己。
左鴆楓回過頭,卻見韶華音小跑過來,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調皮又似有深意道:“以後再去雨中散步,不要不打傘了!”說完在左鴆楓有些錯愕
的神色中,冒着雨,小跑回去。
左鴆楓握着這藍色雨傘的傘柄,感受着其上少女柔荑的餘溫,望着那不及自己作聲就冒雨跑開的身影,內心中的感動,無以復加……
他握着這把傘,待少女的身影完全沒入樓道後,也轉身回了宿舍,回到宿舍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換衣服,而是將這把藍色的傘疊起來,用最結實的袋子包好,珍藏起來。
這柄傘,已經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第二天,教室裡,左鴆楓走進教室,噓聲一片,不少人投來了鄙夷的神色,莫說他輸了,就算昨晚他贏了約戰,在他們眼中左鴆楓依然只是個紅眼狗而已,沒人會因爲約戰的協定就把他當人看。
因爲,狗永遠都是狗,只不過有的狗是藏獒,有的是哈巴狗,總歸就是低他們一等。
入座後,於昊正低頭對着左鴆楓說道:“我看了你們倆的比賽,別人看不出來,我卻知道,劉雲鵬作弊了!他用了外掛。”
左鴆楓聽了後一愣,隨即淡然道:“無所謂了,因爲不管是輸是贏,我永遠是我,不會因爲別人的看法而改變。”
於昊正頭猛地擡起來,盯着左鴆楓的臉,隨着說道:“昨天晚上,你應該是經歷了什麼……”
左鴆楓微笑道:“或許吧,昨晚有人說了和你同樣的話……”
於昊正道:“是嗎,同樣的話,從女生嘴裡說出來就是不一樣……”
左鴆楓驚訝道:“你怎麼會知道是女生?”
於昊正道:“因爲今天早上來了後,我發現韶華音帶了感冒沖劑,結合我聽你宿舍里人說昨晚你很晚纔回去,回去後就擺弄一把雨傘,就能猜個大概了……”
左鴆楓不禁愕然,但他雖然沉默寡言,其實心思也無比細膩,當下道:“那麼你過來和我同桌,想必也有你自己的打算吧……”
於昊正道:“看來你也不笨嘛,不過這件事你確實猜錯了,你今天話有點多,我想睡覺了,順便給你提個醒,這幾天你可要小心點。”
左鴆楓想問明原委,卻見於昊正已經趴下睡覺了,旋即留了個心,不再多問。
他看到此刻正在專心學習的韶華音,想到她因爲自己冒着雨跑回宿舍,感冒了,他不禁有些自責。
他卻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他的宿舍裡卻並不太平,只見一名情緒激憤的女性家長竟然領着一羣人,帶着口罩,將左鴆楓的牀鋪被褥生活用品全部扔了出去。
旋即罵道:“學校裡不是不重視嗎!這樣的有傳染病的人就不能讓他留在學校裡,我的孩子大老遠的跑來上學,竟然安排傳染病和他一個宿舍,家裡就這一個孩子,要是有個好歹那我可怎麼活,孩子是我的心頭肉啊!這樣我看能把那傳染病攆走不,攆不走我就讓在教育局工作的舅舅給學校施壓,把他開除掉。”
原來,這名學生的家長疑心病很重,家裡孩子感冒去掛吊瓶,她就認定左鴆楓有傳染病,昨天帶着她孩子去縣醫院又是拍片,又是抽血,又是化驗,但就是不見好,自己的孩子一口認定就是左鴆楓傳染的,一怒之下竟然做出如此事情。
然而她卻不知道,她的孩子卻在家裡偷着笑:“哼,把那個紅眼妖怪攆走了,晚上睡覺就不用害怕了。”
中午休息時間,男生宿舍樓卻沒人顧得上午休,因爲此刻初一(9)班紅眼狗
左鴆楓的寢室現在正雞飛狗跳,那名家長在將左鴆楓的行李衣服全部扔掉之後,她正指揮幾個男子帶着口罩,用84消毒液瘋狂的殺着她眼中的病菌。
嗆人的84味充斥了整個樓道,圍觀的人雖然頻頻捂鼻,但卻沒有人離開,因爲這場好戲的主角——左鴆楓還沒有回來,等他回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纔是整場戲的高潮,他們自然不想錯過。
突然樓道口擁擠的人羣分開兩列,大家紛紛踮着腳顧盼着,人羣中傳來了噓聲,只見一臉茫然的左鴆楓有些疑惑地走過來,人羣在他走近時紛紛避開,這些他已經習以爲常了,但當他走近寢室門的一刻,他徹底呆住了。
因爲自己的行李,牀鋪,生活用品憑空蒸發掉了,蒸發的很徹底,一件都不剩,簡直就像火燒阿房宮一樣乾淨利落,同時一箇中年婦女連同四個大男人正帶着口罩背上掛着噴農藥用的瓶子正對着整個房間神經質地噴着。
同樣的地方噴過了馬上再噴一遍,就好像這裡是天花鼠疫的根源一樣,這些人見到他進來了,看到自己這雙紅色眼睛的時候,紛紛目露兇光。
而那個帶着口罩的中年婦女更是如同見到了殺父仇人,紅着眼指着左鴆楓就扯着嗓子罵道:“就是你這個傳染病、瘟神把我的寶貝兒子傳染了,他現在已經休學在家了,你這個狗雜種,要是我兒子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全家給我兒子賠命!你的東西我都給你扔了,一會就一把火全給你燒掉!你如果不滾出學校,我就告到教育局,把你隔離起來!我就是不理解,學校爲什麼讓這樣的傳染病上學……”
面對她的喋喋不休,左鴆楓神情呆滯,那亂耳的罵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但他卻無動於衷,他的腦海中現在正迴響着一句話:扔了,燒掉!扔了,燒掉!扔了,燒掉!扔了,燒掉!……
這句話如同魔咒響徹他的世界,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雙拳攥起,身體不住顫抖,那本就血紅的眼睛眥角開裂,那血紅幾乎要噴發出來,見到他這副反常的兇相,連那潑婦的叫罵都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因爲她打怵了,她腳步後退,退到幾個男人身後的位置,硬着頭皮罵道:“怎麼?你傳染了別人我罵你兩句你還覺得委屈?”
而門外圍觀的人羣都擁擠着把頭探到屋子裡,看着此刻左鴆楓沉默不語的樣子,他們以爲左鴆楓慫了,紛紛想要是他服軟就這麼走了就太沒勁了。
他們想看的是,憤怒的家長羣毆紅眼的瘋狗,淋漓的狗血濺滿狹窄的宿舍。面對潑婦強詞奪理的指責,他身體搖晃。
他心裡只惦記一樣東西,那把藍色雨傘,他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咆哮道:“我的東西呢!”腳步顫巍巍的向前挪動着。
那潑婦被這一幕驚得語塞,那四名男人擋在左鴆楓身前,其中一人道:“你的東西感染了病菌,已經被我們處理掉了,你勸你老老實實從這個學校滾出去,我嫂子的親戚可是教育局領導……”
“我問你!我的東西呢!”他身軀又向前一步。
那名男子見狀忙將84消毒液的閥門對着左鴆楓,但是在他按下閥門的前一刻,左鴆楓卻已經消失在了原地,他想收已經收不住了。
高壓的水柱噴射在門口看客的身上,嗆人的氣味讓他們忍不住捂嘴咳嗽,而那男子正詫異間突然身邊的另一人喊道:“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