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肅殺,百官大氣都不敢出,都用緊張而又懷疑的眼神看着笑雪風。
手持牛角號的正是那虯髯大漢,他跨步引着笑雪風來至柵欄內,手一擺,幾名契丹武士跑到黃綾遮幔前將黃綾取下。
一隻巨大的鐵籠隔着鐵柵欄呈現在百官眼前,長寬足有五丈開外,根根鐵條如拇指般粗細,鐵門橫鎖,鎖具亦是大的驚人,鎖面有碗口大小,武士打開牢籠,一隻怪物挾着血腥之氣衝了出來,顯然百官已見過這怪物多次,是以並未特別驚慌。
這怪物似鳥非鳥,似獸非獸,通體磷光閃閃,身長足有兩丈,高八尺,一對巨大的翅膀卻並無羽毛,搖動的長尾根部粗如碗口攪起漫天灰塵,前肢短小,後肢粗壯,腳底褐色的爪子半尺多長如鋼鉤一般,頭大頸細,亦是長滿鱗片,嘴吧在巨大頭部的襯托下顯的有些尖細,兩排森森的尖牙間腐肉粘連,臭氣盈人。
三郎只覺這怪物象極了傳說中的翼龍,但觀外表卻比翼龍更加高大強壯,他盯着怪物緩緩行至距那怪物兩丈外,腥臭的氣息更加濃重,只覺氣血翻騰,幾乎要嘔吐出來,本就修長的身軀和那怪物一比更顯渺小。笑雪風凝神屏氣,氣沉丹田,總算將翻騰的氣血壓制下去。
虯髯大漢來至切近拍了拍怪物的脖頸,指了指笑雪風,便退出柵欄之外,顯然這被契丹人稱爲鐵甲龍的怪物訓練有素,並不隨意攻擊人,而是聽從那虯髯大漢的指揮。
宋朝君臣此時屏息凝氣緊張地盯着場中,年輕公子臉上閃爍不定,一種複雜的表情難以言表,時不時面帶擔憂之色。
攸然,大漢舉起牛角吹了起來,號角長鳴震人心魄,響徹九霄。衆人不覺更加緊張,膽小心臟不好者捂着胸部作痛苦狀。
那鐵甲龍聞得號聲前肢揚起,雙翼微扎, 喉嚨間發出如沉雷般的“咕隆”聲,頭部向前探出,作出了攻擊之態。
笑雪風更不敢大意,雙掌迎天劃地曲於胸前,兩極真氣運於雙掌,紅光瑩瑩,他明白今日自己不拼盡全力恐難走出這鐵柵欄之外了,是以上來就是血掌神功。
號聲方息,怪鳥展開巨翅,貼着地面俯衝過來,笑雪風身形展動躍出兩丈多遠,方自站定,本已衝過去的怪物竟然尾巴捲起橫掃過來,塵煙漫漫,當真是飛沙走石、石破天驚。
三郎沒想到,這怪物竟然如此狡猾,想躲閃已是來不及,急切間,身形向後平平躺了下去,勁風拂面,巨尾凌空掃過,笑雪風如殭屍般直挺挺又站了起來。
“好……好”,剛纔笑雪風奇險的一招引得場外衆人喊聲雷動。
可三郎卻高興不起來,臉頰上冷汗涔涔,太險了!自己稍微疏忽必會命喪怪物巨尾之下。場外兩個人比他還緊張,許南蓉、許豔珠手掌間已攥出汗來,櫻脣緊咬,雙臂瑟瑟發抖,此時就是天塌下來,她們也不會在意,在她們眼裡只有一人,那就是無比危險的笑雪風。
怪物一擊不中,藉助巨尾一掃之力倏然轉過身來,竟是迅捷無比,極爲靈巧,也難怪百日之期尚無人能將之降服。
當怪物再次俯衝過來,笑雪風有了上次經驗,不再向兩側躲閃,雙腳點地騰空而起,在空中施展幻影虛步身法曼妙地將身姿倒轉過來,待怪物衝至身下,雙掌貫足九成真力對着怪物背上猛然拍出。
“轟”聲響過,怪物只是略微一頓,便呼嘯而過,絲豪無損,原來這怪物通身磷甲光滑無比,已將滔滔勁氣瀉去十之**。
三郎有點發蒙,鐵甲龍全然不怕擊打這可如何是好?
鐵甲龍兩擊不中,更加瘋狂,轉過身來,藉着滑翔之勢龐大的身軀竟然騰空飛起兩丈多高,翼展足有三丈,當真是遮空蔽日,風馳電掣般俯衝過來,鋼鉤般的爪子凌空抓向笑雪風。
笑雪風身形急閃,雖躲過利爪,卻被雙翼勁風凌空掃出數丈遠,滾落在地。若是常人,這一掃之力就可把人活活摔死,好在笑雪風神功護體,只受了點輕傷。
怪物口中猛然發出震天巨吼,以翼撫地,倏地,原地轉過身來,一頭撞向笑雪風。
他在怪物面前顯得如此渺小,只要被稍微碰到就有生命危險。此時笑雪風剛剛站起,凌厲無匹的勁風迎面而來,力量之大,生勢之驚人,使他幾乎站立不住。電光火石之間,他急中生智,猛然借勢仰面跌倒,單掌一托地面,嗖地一聲自怪物腹下滑了過去。
正當他認爲危險過去之時,怪物猛然後腳擡起,呼地向他頭頂踩了下來。若真個踩上,簡直如大象踩螞蟻一般,立刻骨頭都找不到了。
笑三郎嚇的魂飛天外,急切中腳下用力,使出幻影虛步的絕妙身法,飄飄原地橫移五尺。
“咚!”怪物的一隻大腳踏在地面上,他雖然躲過,卻被一股大力彈震而起。
怪物以後腳作軸快如閃電般轉過身來,凌空一爪拍向他已懸在空中的身體。
好個笑雪風,身在空中情急之下,右腳點左腳腳面,身體平平翻了出去。可是怪物身體太過巨大,一爪下來,範圍覆蓋到近丈遠,“哧啦”一聲,鋼鉤般的爪子掃過肩頭,厲爪便在他左肩留下一道寬厚地血槽,肩膀幾乎被劃斷,整條肩膀一片血肉模糊,痛得他幾欲暈厥過去。
笑雪風連連險象環生,場外衆人驚呼出聲,真宗趙恆癱坐在龍椅上,只道笑雪風這次也和前些下場之人一樣死定了。許南蓉、許豔珠二人若不是禁軍攔着早就衝過來了,此時已是珠淚盈腮,泣不成聲。
如此反覆,場中勁氣迴旋,笑雪風身體時不時被勁風掃落在地,身上傷痕累累,痛入骨髓。笑雪風卻明白如此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條,可這怪物又是周身磷甲難以傷及,這可怎麼辦。
一陣鑽心疼痛自肩膀傳來,他邊躲避鐵甲龍,邊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捂肩頭,卻無意中碰到了別在腰間的玉簫。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簫聲可召來百鳥,聞聲起舞,癡迷於樂章,不懼怕生人,不知對這怪物有沒有用?”
他腦筋急轉,此時自己隨時有性命危險,別無他法,只能一試了,鐵翼又一次掃過,滾落在地的瞬間他順勢取下了玉簫。
鐵甲龍正待再次俯衝時,笑雪風宛若一輛疾馳的摩托般,身形急速後退,強忍疼痛,迎着怪物撫奏起簫來。
簫聲驟然想起,悽切、悲涼,如燕語呢喃,又似柳風拂面,遠處飛鳥翩翩而來,那怪物楞得一楞,緩下身來,慢慢停止了攻擊之勢。須臾也隨百鳥起起落落翩躚而舞,巨大的身軀落地彈起之時,大地顫動,咚咚有聲。
場外衆人哪見過這等場面,聽過這種異界梵音,伴隨着美妙,洞徹心靈的天籟之曲,百鳥優美的舞姿,衆人如癡如醉,回首往事如在昨昔,夢中的愛戀,童年的嚮往,那些平日裡不順心的事一起襲上心頭,頓覺百感交集,淒涼無比。龍椅之側的兩位娘娘,一位公主已然潸然淚下。
虯髯大漢聞得簫聲,情知不妙,初始還運功抵制,見鐵甲龍停止攻擊便想鳴牛角號將之喚醒。但因他離場地最近,受簫聲感染力最大,片刻便抵抗不住,此時已不知想起了什麼傷心事,面目呆滯,悽悽然然。
笑雪風邊撫簫譜韻引着百鳥怪獸翩躚起舞,邊仔細尋找着怪獸的破綻,尋了半天只見怪物全身鱗甲,只在雙眼下方鼻端上緣露出一快巴掌大小的黑色,初看時他以爲那隻不過是一片黑色的鱗甲,尋了半天找不到破綻,便把目光又落在了那抹黑色上。
那團黑色起伏褶皺,隨着鐵甲龍踏地有聲的舞動,竟然也跟着上下顫動。“那不是鱗甲,而是一片皮膚。”一經有此發現,笑雪風興奮得幾乎停止吹簫。
他撫笛鳴簫漸漸接近怪物,那怪物此時兇性已斂,振着巨翅上下起舞,看起來竟是可愛之極,憨態可掬。此情此景,笑雪風不免心生憐憫,不忍下手。
尋思半晌,暗忖道:“此事關係到大宋安危,國家榮辱,我當手軟不得。”
一念及此,兩極真氣暗暗凝於右掌,待怪物再次接近自己,右掌倏然拍出,閃電般擊向怪物頭上那抹黑色皮膚。簫音驟停,勁風呼嘯。
“砰!”腦骨破碎之聲響起,怪物“哏嘍”一聲沉悶慘厲的低鳴,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砸在地上濺起漫天塵礫,四肢蹬踹幾下便再無動靜。百鳥稍作驚散,便又聚攏過來,在怪物碩大的軀體上方猶自翩翩而舞,不肯離去。
“好……好!怪物死了,怪物被笑三郎殺死了,我們贏了……”猛然醒悟過來的百官士卒,喊聲雷動,響徹雲霄。
真宗皇帝一拍龍椅,霍然站起:“好!蒙先皇庇佑,笑愛卿神力擎天,怪物伏誅。真乃黎民之幸、社稷之幸也!”言罷搓着雙手,在龍臺上來回走動,興奮的不知再說些什麼。
幾個姑娘忘記了矜持竟然也跟着又喊又叫,歡呼雀躍起來,不免引得百官側目,卻見一人正是臺上娘娘身畔的“雲羅公主”;另兩位則是許豔珠、許南蓉,美目中仍噙滿淚水。
此情此景誰又能嗔怪她們,真宗皇帝滿臉笑意,他不怪罪,衆人誰又會去打破這久未曾有過的勝利、喜慶?許世儒憐愛地看着愛女,激動地雙脣抖動已然說不出話來。自己身爲笑三郎之師,又除去怪物,這莫大的榮耀他焉能不喜,怎能不感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