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島平時很少有人來,自洪烈到杭州爲三郎暗地裡做接應後,蒼九宮身邊便又換了另外一個管家。
三郎剛進大門,管家便迎了上來,高喊道:“你這廝,哪來的?竟敢擅闖我靈島。”
“我是笑三郎,你是新來的嗎,我師父他老人家可在裡面?”
“李福,是不是三郎回來了,快讓他進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自房內傳了出來。
“哦,原來是少爺回來了,李福有眼不識泰山,老爺日日唸叨你呢,剛纔還在跟我說起你,這不您就回來了。”管家說着,撩起衣襟跪在地上向笑雪風賠罪。
三郎一把將他扶起來,急道:“都是自家人莫要客氣!”
說完兀自向房內行去,一擡頭見師父蒼九宮已迎了出來。
笑雪風上下看着師父,僅僅一年多未見,師父似是又蒼老了不少,鬚髮花白,那曾經笑看天下的傲氣已蕩然無存,兩隻眼睛渾然無光,只有那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仍含有令人心折的威武,讓人心生歎服。
三郎乍見師父,內心一陣激動,“撲通”跪在地上,哽咽道:“師父!三郎……回來看你了!”
蒼九宮也是激動萬分,顫聲道:“三郎,快起來。”
笑雪風站起身形,不待和師父寒暄着急道:“九天玄女前輩已到了島上,就在岸邊,師父快去迎下吧。”
蒼九宮立時楞在當地,須臾,終於反應過來:“怎麼?你是說許倩蓮?她來了,真的來了?”
蒼九宮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郎恭敬道:“是玄女前輩被三郎尋來了,正在上岸!”
“走,快隨我出去。”蒼九宮激動萬分,雙脣竟然有些顫抖。
兩人邊走,笑雪風邊把許倩蓮的敵意簡單說了下,又叮囑師父一定要化解兩人之間的恩怨,並隱晦地表達了希望兩人能破鏡重圓的意思。
蒼九宮並不說話,他心中已有了主意,兩人方出了院落,見許倩蓮師徒已佇立在門前。
許倩蓮望着蒼九宮曾經俊朗的外表如今卻顯得如此蒼老,幾乎沒認出來,略一驚愕,便反應過來,怒吒道:“好你個蒼九宮,青山不改,綠水常流,今日我定將你千刀萬剮,以報當年之辱,還不動手等待何時!”
話未落,九天玄女劍已擎在手中,怒視着蒼九宮。
蒼九宮默然無語,向旁邊幾人一擺手,三郎知道這麼多小輩在場,兩人之間很多話不好說,便向許豔珠遞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相繼進了院落,站在天井當中聽着動靜。許豔珠此時眼中只有當年被辱的仇恨,根本無暇兼顧他們兩人,眼見兩人進了院子恍若未聞。
門外蒼九宮一言不發,雙掌指天劃地,屈於胸前,擺出了進攻姿態,正是血映長天絕技的起首式。
許倩蓮見他無絲毫情意,竟然不對自己作絲毫解釋,而且真的要跟自己動手,一上來就是血映長天絕技,不由更是憤恨,直氣得美目噴火。
她咬牙切齒恨聲道:“蒼九宮,我許倩蓮日夜練功,就是爲了等這一天,如今終於可以一嘗夙願,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音未落,玉腕一震,長劍化出點點寒光向蒼九宮當胸刺來,帶着嘶嘶勁氣,快若電芒。
眼見凌厲無匹的九天玄女劍已點到了蒼九宮的胸膛上,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相反卻緊閉上了雙眼,兩行渾濁的淚水悄無聲息掛在臉頰上。
許倩蓮大驚,她不明白蒼九宮爲何不還手,但直覺告訴她,這一劍自己無論如何不能再刺下去,否則自己將會抱憾終生。
凌厲的劍勢又怎麼能瞬間全收?何況又是威力無匹的九天玄女劍,饒是許倩蓮功力通玄,收劍的同時,又將劍尖向一側挪開,長劍還是刺入了蒼九宮右胸,只是威力卻小了很多。
蒼九宮一聲悶哼,手捂前胸,踉蹌跌倒在地,鮮血自指隙間透出,剎時染紅了長衫,恰如一片紅梅悄然綻放。
“噹啷”一聲,許倩蓮將長劍扔在地上,一聲嘶喊:“九宮”,便撲到蒼九宮身前,悲泣道:“你爲什麼不還手,爲什麼,爲什麼呀?”
蒼九宮緩睜雙眼,有氣無力道:“我……我想死在你手上,也……也算是還清了欠你的債,倩蓮!原……原諒我,我對……對不起你……”
勉強吐出幾個字,蒼九宮便倒在地上人事不醒。此時許倩蓮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意,一聲對不起已化解了許倩蓮滿腔的仇恨,何況她一直是深愛他的,她痛哭失聲,悲聲連連。
笑雪風、許豔珠聽到許倩蓮的嘶哭聲,奔了出來,見到眼前的慘象,一時都慌了手腳。
還是笑雪風關鍵時刻能沉得住氣,攸然出手點了蒼九宮“沉肩穴”,以減緩汩汩流出的鮮血,並告訴許倩蓮先不要哭泣,救人要緊。許倩蓮這才醒悟過來,幾個人七手八腳將蒼九宮擡進內室。
因爲蒼九宮本出身綠林,所以島上常用的金瘡藥,治療內傷的藥物也都具備。幾人喂他服了內傷藥物,敷了外用金瘡藥,打上了繃帶。
三郎探了一下師父的脈絡,還好,許倩蓮及時收手,傷勢雖重卻不致命。
許倩蓮已從笑雪風口中得知,蒼九宮二十年前便已功力盡失,更後悔自己只想一報前仇,卻忽略了蒼九宮擺出血映長天起首式時,掌上無絲毫聲勢,各種跡象早已表明蒼九宮是抱定了必死之心跟自己動手的。
她等了片刻見蒼九宮仍未醒來,一着急,眼淚又掉了下來,以前的女魔王霸氣蕩然無存,宛若一個犯了錯的少女般,哭個不停。
三郎也是焦躁不已,師父年事已高,能否挺過去?若是因自己一念之差,爲師父引來了殺身之禍,他又豈能安心?
好在還有一個局外人許豔珠,她見師傅哭的厲害,便上前拉着許倩蓮素手,安慰道:“師傅,他老人家吉人自有天象,何況傷勢還不足以致命,多等一會兒,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聽她之言,許倩蓮才止住悲聲,伏在牀前安撫着蒼九宮蒼白的雙手,懺悔不已。
又過了個把時辰,蒼九宮仍然未醒,但是臉色卻不象之前那麼蒼白,漸漸有了紅潤,呼吸也逐漸均勻,幾人這才稍微安心。
許倩蓮自語道:“天色已晚,你二人下去休息吧,我守在此處就可以了。”
許豔珠也知此時正是兩人重修舊好的絕好時機,便又安慰了師傅幾句,隨着笑雪風出了房間。
乍逢突變,兩人也不能安心去休息,便雙雙踱到了沙灘上,海浪輕拍着堤岸,彈奏着有節奏的曲子,兩人坐在沙灘上望着月下閃着銀光的海面,各想着心事,
夜風拂起長髮,一縷幽幽的情愫漸漸從許豔珠心內升起。
她側目望着笑雪風,見他不知在想着什麼,便道:“子風,你說兩位老人家能重歸於好嗎?”
笑雪風微笑道:“別看你師傅平日裡怎麼罵我師父,恨的咬牙切齒,依我看實際上他們兩人心裡都裝着對方,這層窗戶紙一經捅破,便沒了障礙,只要我師父醒來,他們一定會把握這來之不易的重逢,我想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磨難,一定能夠重新走到一起的。”
“那你說我們兩個呢?經歷的磨難多不多?”
“自然是更多,我們可是經歷了生離死別的!”
“那你怎麼不把握這來之不易的重逢呢?卻仍在辜負這一片良宵美景,你是不是心裡沒有我?”
許豔珠嫵媚而又略帶嬌嗔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裡的星星,挺拔的瑤鼻在月光下勾出一抹曼妙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