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朱小麗自己靠近了唯一無視自己的景尚醫生。也許,男女之間容易出現這種結局。作爲一名腦外科醫生,景尚的前途大有希望。他高高的個子,白皙的臉龐,透着孤獨感,很能吸引女人。
朱小麗投入了景尚的懷抱之中。
有人看到景尚和朱小麗從市內的旅館裡出來。
有一天——景尚喝了不少酒,酒酣耳熱。就說要帶朱小麗騎摩托車出外兜兜風,涼快涼快。朱小麗說你喝了酒,不要騎摩托了。景尚說現在天黑了,沒人注意,硬拉着朱小麗上了摩托。
開到郊外公路上時,車比較稀少了,景尚就加快了速度,越開越快。朱小麗說你不要開得太快,免得出事。
景尚說沒事,開快才涼快。結果翻了車。景尚戴着頭盔,只是把腿摔破了。朱小麗沒戴頭盔,臉撞到柏油路上,傷了面部神經,以後面部有了疤痕,還經常不由自主地抽搐,很是嚇人。
景尚爲了逃避責任,就離開了東陽市,到南山市第一人民醫院工作。被拋棄的朱小麗和她的家屬,對景尚都很痛恨。”
田春達又去拜訪了朱小麗的家。朱小麗沒在家,她的哥哥朱有志接待了田春達。
一聽到田春達是爲了景尚醫生的事而來的,朱有志那積蓄已久的憎恨又明顯地浮現了出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家朱小麗與景尚被殺有關嗎?”
話語一開始,便冒着挑戰的火藥味兒。
“不是。”田春達堅定地搖了搖頭。“只是想了解一些你妹妹的近況,作爲參考。
“是按一摩,按一摩!”
朱有志沉默了一會,冷不丁地冒了一句。
“按一摩?您在說推拿嗎?”
“不用這麼客氣,也是一樣的。”
話,像是扔過來的。
“從兩年前開始,她就操起了按一摩的職業。臉上有那麼塊傷痕,又經常抽搐,除此之外還能幹什麼?要是不受那小子的騙,小麗怎麼也可以嫁個人。這都是因爲被那該殺的騙了.”
“請冷靜一下。”
“你妹妹以後和景尚有過接觸嗎?”
“我妹妹真傻!——”朱有志的聲音猛地沉了下去。“她去南山市找過他,那男人根本就不見他。我妹妹只好回來做按一摩了。
常明夫,他的妻子。朱小麗。另外還有文洋,以及用明徹的目光看穿景尚的性格,並想疏遠他的湯惠。——這些,都是橫穿景尚那短暫的生命軌跡的人。田春達突然想到了蒙在他們身上那層濃重的黑影。
“小麗總算忘了那個鳥男的事。她是沒有必要去殺死他的。與這個事相比……”
不知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請說下去。”
聲音很低,卻是一種不容猶豫的口氣。田春達這樣說了一句。
“刑警,你知道一個叫華明的小孩的事情嗎?”
朱有志放低了聲音問。
“昨天晚上,我問了呂成醫生。那孩子接受了由景尚執刀的手術,結果不佳。”
呂成告訴田春達,華明是一個九歲的少年。施行了腦腫瘤切除手術,結果很壞。如果不做手術,結果可能會好些。尤其他是說服了持反對意見的孩子的父母給孩子做了手術,結果斷送了少年的前途,景尚對此很是苦惱。——僅此一點,便足以把景尚逼入一個困窘的境地。當然,孩子的父母很恨他,也許就因爲這點,使景尚變得陰鬱了?這是呂成的猜測。
“那哪裡是結果不佳?那是明擺着的醫療過失!那可憐的孩子被景尚當了研究材料!”
“研究材料?”
“具體情況不太清楚。我們因爲小麗的事控告景尚的時候,華明的父親跟我們聯繫過,我們還見過面。聽他的口氣,他比我們更恨景尚。我記得他說過,華明是被那小子殺死的。”
“殺死?昨天呂成並沒說那孩子死的事啊!”
“和殺死還不一樣嗎?對華明胡亂地進行了手術,不到三年,那孩子完全變成了一個植物人。不能說話,不會行動。簡直像一個喘氣的泥人。”
朱有志的眼裡,又透出了先前那憤怒的烈焰。
“有這麼嚴重嗎?”
呂成說明了手術的失敗,但沒能涉入手術後患者的狀態。雖說這是在瞭解別人的事情,田春達卻突然對景尚的所作所爲感到一種無言的憤慨。
田春達覺得,透過朱有志那陰鬱的雙眼深處,看到了景尚的死之謎。
朱有志繼續說:“手術失敗了,景尚又給取了一個古怪的病名,說什麼那種病十萬人之中才有一例。雖說做過CT檢查,但不管他說什麼腫瘤、什麼肌肉的,都令親屬難以接受……不過,景尚卻藉此逃脫了責任。”
那個窺視景尚公寓的工人模樣的男人,會是華明的父親嗎?——
田春達覺得,在殺害景尚的動機迷茫的密林中,終於找到了一條隱隱約約的小路。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13
田春達又去拜訪了華明的父親華大海。
在中途,田春達突然意識到有人跟蹤。那兒正是繁華街道中心。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好有個人的身影閃進銀行旁邊的衚衕。一瞬間,田春達跑了起來,但馬上又打消了追的念頭。要想抓住那人,就必須竭盡全力,而且絕對不能失敗。萬一失敗,已經伸出魔爪的對手就會躲將起來。
田春達又向華大海家走去。
萬萬沒有想到,那人居然會跟蹤到東陽市來。究竟,他的目的是什麼?這不是錯覺,田春達很自信。那視線同在南山市的人羣中遇到過的執拗視線一模一樣,因此,田春達想,那一定是相當巧妙的跟蹤。列車上、昨天一整天的行動,田春達根本就沒意識到這些,——那人的跟蹤技術也真可謂精湛了。
跟蹤者這麼執拗地跟蹤自己,其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派遣跟蹤的人又是誰?而且,這技藝高明的跟蹤者的本來面目又是——
在這當兒,一切都找不到答案。
到了華大海的家,他家卻鎖着門。
房東付天接待了田春達。
“事實上,我一直在等着呢!”
付天看着田春達的臉說。
“等什麼?”
“什麼?!等田春達隊長呀!媒體上報道了,領導追查殺害景尚醫生犯人的警官,就是你呀!我看過有關報道,就想你一定會來的。而且,我還跟老婆打了賭呢!如果不來,就是笨蛋。”
“笨蛋?”
面對付天,田春達略微感到有點吃驚。
“不要放在心上,因爲你已經來了。”
“謝謝你。”
“那麼,”付天的聲音很低,“你是不是認爲華大海就是兇手?”
“這個麼……”
“隱瞞也沒用。因爲動機已經很明顯了。”
付天的眼裡閃着好奇的眼光。
“華大海一家,因爲景尚,被弄了個七零八落,老婆也瘋了。”
“瘋了——”
“剛剛三十歲,人很老實。自己的孩子成了植物人,有一天她照顧孩子時突然大叫了一聲‘這不是我的孩子!’,冷不防傻笑了起來,抱起華明,扔在了房前……”
“……”
田春達默默地聽着。
付天繼續說,“她住進了本市郊外的精神病院。那是去年十一月。後來,就只好由父親來照顧華明瞭。華大海在一家制造漁具的工廠裡做工,性情很溫和,還不到四十歲,沒辦法,只好辭掉了工作。兒童福利院不收養不能動的孩子,而且孩子很可憐,華大海也放心不下。就在這段時間裡,有一天,父子倆不見了蹤影,這便是結局。”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今年四月末。他送來了房租,好像第二天就要出門。當我們意識到他們不見了的時候,十來天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