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洛菲難以自圓其說,上眼瞼被憂傷逼迫着半闔上黑瞳之眼。她低下眉頭,躲開凝露的質問,側身對着凝露自言自語道:“凝露啊!我已經孤寂了千年,倘若命運眷顧我能令我得見他,你當真不要我同他重歸於好了?”一滴眼淚仿若破碎在凝露的心裡。她一顫,“母親……”才意識到自己或許根本體會不了母親此時此刻的心情。
“後半輩子!”凌洛菲眼中既有希冀,也憧憬美好,“有他在纔算完整,也不枉我原諒他。”
直到現在,凝露發現她們無法繼續交談下去了。她從而將哽咽變爲沉默,便開始重新審視母親的這段感情。
半晌,風吹拂着凌洛菲的面頰,這半白的髮絲着實將滄桑演變出惟妙惟肖的落魄掩映在她那雙企盼的明眸當中。
“咳!”凌洛菲嘆口氣,一改悲傷的語氣爲興奮,再面對凝露說道:“凝露,我的孩子!無妄海這鬼域海主的實權我也該放一放了!”
凝露聽出弦外之音,挪動微步一邁,欲要問道:“母親……”
凌洛菲將手一擡,示意她不要打斷自己的話,一笑,繼續說道:“我知道鬼帝的鴻圖霸業是什麼?也知道他在你心中的位置……”又頻頻面對後面的衆女子笑容可掬,“你們匆忙打發我出來,我看出來了。”
凝露薄脣微啓,就聽她母親直面對着她又道:“沒有兵力怎麼幫你相公?沒有犧牲又怎麼實現他的宏偉圖志,我算是看出來了,有了女兒的我怎麼算都是賠的!呵呵……可是我開心啊!”
莫瑩心道:“她這是要放權嗎?”
正想着,凌洛菲鄭重其事地將內懷中的螺號拿出便端在脣口前,她說道:“無妄海百萬生靈聽着,我以第十六代鬼域海主之名敕令我女兒凝露繼承海主之尊,七海長老以及六水之宮劍閣英主務必盡心盡力輔佐新主!”
凝露哪裡有能夠悖駁她母親的機會,話都不給她闡述的機會,凌洛菲便又放聲道:“凝露現在位居冰城鬼帝羅弋風主宮之妻,也就是說,從今往後,冰城同無妄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無論鬼帝要施展如何的鴻圖霸業,只要我女兒凝露同意,我海域務必指天誓日!哪怕他是要直面這天道流弊,斬殺天道!我海域也義不容辭。”
莫瑩心中好不激動,暗忖道:“這下好了,如果凝露是鬼域海主,那對抗慁界,哪怕是對抗天道,弋風哥哥也有本錢了。這種聯合可比重建海市蜃天景來的更爲直接。慁界統一指日可待!”
凝露搖搖頭,眯着薄脣抖淚,簡直一時間難以理解母親爲何要這樣做——她這般匆忙的做法,凝露怎會不懷疑。
半晌,凌洛菲交代完畢後,卻是凝露抑制不住焦慮的心情,就慌亂地拽她母親的柔荑在手心問道:“母親,我聽你這放權的意思是要離開?”
凌洛菲興奮地笑笑,一本正經地親暱着凝露,問道:“怎麼?感到肩膀上的擔子重了!”撩起來右手放在凝露髮髻上並緩緩地搭在她肩膀上,“我窩在海域多久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覺着這外面的花花世界這麼吸引我。嘿嘿……女兒……我可打算一身輕來這花花世界裡頤養天年呢。”
凝露內咬着脣,點點頭,又搖搖頭,“你是不是去找他!”
凌洛菲盯着凝露,說道:“這天殺的不知道要困自己多久,我若不去救他,誰去救他,他一根筋認死理,我還能跟他一樣兒嗎……呵呵……”
“他……”凝露見她母親這般着迷於他,終於從心底開始對他產生了無比濃厚的興趣。
凌洛菲將海螺號角亦莊亦諧地交給凝露說道:“拿好!你可願意放我?”
“我們這就要分離了?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凝露心一急,連問兩句話。
“不要急!”凌洛菲欣慰一笑,“我們不是分離,我和你再也不分離了,我這是給你尋來爹爹,我知道你心中對他牴觸,我不把他揪來給我們乖女兒認錯,怎麼行?”
“可你沒了攝魂之靈,怎麼自保呢?”凝露憂心忡忡。
“嗯!”凌洛菲自信道:“修真上我是廢人了,但是我又不算徹底斬斷了靈脈,自保還是有本事的……”再笑笑,“我知道這天殺的在哪裡!等有了他,就是五極我也不怕啊!我又不是漫無目的在這兵荒馬亂裡尋找。”
凝露聽出她言下之意是去意已決,再勸說也是無濟於事,凝露便又問道:“那你去多久?如果不回來?我去哪裡找你?”
凌洛菲說道:“我們就以三月之時爲期限吧,如果我不回來,你就去沙都尋我,到時候,切記這11號當鋪,就算我見不得你,我必將有關我的信息留在11號的當鋪之中。”
凝露點點頭,只見母親不苟言笑地就把她攬在懷裡,哭道:“孩子!我的凝露,母親永遠在心中爲你祈福,無論怎樣?都要照顧好自己!”一頓,再說道:“我是看出來我這不省心的女婿是如何叫我女兒爲他擔憂焦慮了,凝露!他要是欺負你,等我回來你一定告訴我,你可別太護他,免得到時候他壓你一頭。”
凝露破涕爲笑,噗嗤一聲……就聽他母親凌洛菲說一聲“我的女兒最漂亮了!”便親吻着她的額頭後猛然離去。
好半晌,凝露笑在幸福裡,就目送着凌洛菲遠去的背影,說道:“原來這就是母女親情的滋味。”
這時,輕華好不羨慕,“真好!你們都把我感動哭了。”抹了眼角的淚漬。
憐月溪有感而發,遂引發了自己的思鄉之情,嘀咕着,“我想爹爹了。”
七七感同身受,她只是堅硬着外表,而將大洪水爆發在心潮中,洶涌澎湃!
這時,莫瑩說道:“各位如花似玉的姐妹們,咱們還是去叫醒咱相公吧!他這般熟睡好久了……看看他在幹什麼?”
邀星古怪道:“我有一個想法,咱們一起悄悄地去窺探他,看他這時候在和蘇安夕幹什麼?”
“咯咯……”莫瑩一笑,“邀星,我倒沒發現你還有這怪癖!得!就應你這話,咱們悄悄上樓去。”拔腿先走。
這時,凝露暗忖道:“他能幹什麼?有褒姒、褒姬在暗海沙灘,他還能飛上天了。”
“走啦!”輕華一拍凝露肩膀,示意她道:“姐妹們都走遠了。”
這時,安若姿說道:“凝露主宮,剛纔你在和凌洛菲海主談話,我不敢打擾,”一頓,不知該不該說。
“什麼?”凝露狐疑道。
安若姿回道:“凌洛菲海主離開之前不是擁抱你了麼。”
“是啊!”凝露瞧侍女安若姿吞吞吐吐,“你要說什麼?”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安若姿低頭說道。
凝露笑笑,以爲是自己的風儀嚴峻嚇到了她,刻意緩和了語氣,又說道:“說吧!我還會吃了你?”
安若姿這才說道:“適才海主抱着凝露主宮的時候,我瞅看到她好像是在凝露主宮的後背脖頸上放了什麼東西?”
“東西?”凝露兀自把右手端起來,撫摸着自己的後背玉頸。
輕華兀自好奇,隨着安若姿一說,她便踮起腳尖,就往這凝露的後背玉頸上看。
凝露問道:“好妹妹?是有什麼東西?”
輕華好奇尚異這怪異的標誌,說道:“誒!怪怪!這好像是一個標誌?我怎麼看都像一尊珊瑚的紋路。”
“珊瑚?”凝露詫異道:“是母親給我放下的?我身上可從來沒有什麼標誌?”
“嗯!”輕華伸出食指翹在脣邊,嘻哈道:“相公本就迷戀什麼紅砂啊,紅花和花蕾什麼的?你這裡又有什麼珊瑚?他可不就不再癡迷我們姐妹了嗎?”
凝露一怔,先沒有聽出她輕華的俏皮話,不久便酡紅燒臉,啐道:“呸!你個小蹄子!”欲要拿拳頭捶打她,還沒有伸出手來,這輕華便一溜煙跑的沒影。
遠處,輕華遽然回頭,把鬼臉一擺道:“我這就去告訴相公,我就說你母親可是在你玉頸上留下了什麼寶貝,看他會怎麼把它愛在心頭。”
安若姿哭笑不得,遂問道:“凝露主宮我是不是說多了?輕華主宮是在打趣你?”
凝露笑也不是,惱也不是,向安若姿擺手道:“無妨!只是這小蹄子又在使壞!”一頓,“待我追上她,看不把他嘴撕爛。”又連連笑着,“走!我們去看看她跑哪裡了……”
過後,安若姿隨着凝露便朝客棧而去,兩人很快地登上二樓,還沒進來,就聽卡噝麗說道:“所向門此戰至關重要,能不能勝利就看此戰輸贏了。”
羅弋風問道:“胤師傅怎麼看?”
凝露這會兒剛進來,只見滿堂裡有輕靈母親,有胤,有卡噝麗,有所向門。
胤似乎搪塞着腹音,“勝利固然好,若是敗陣下來也是情有可原。”
“咣!”卡噝麗毫無徵兆地蓋了胤一帽,吼道:“我是叫你來鼓氣的!你倒好!來給我打退堂鼓。”
胤哭笑不得,把疼字咬在牙裡說道:“卡噝麗公主,不光我是這想法,你母親,包括邪姬帝妃怕也是這想法……”淚水擠在眼角,“疼啊!”
卡噝麗側身而立,喝道:“活該!”
“咯咯……”卻是滿堂的奼紫嫣紅此起彼落得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