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
當伍城風把刀奴的事說給阿娥聽的時候,她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
她嘆道:“原來風鈴聲和刀聲真的不是巧合。”
風鈴聲確實是一種信號。
伍城風在桃花集所聽見的刀聲,都是早已經安排好的,只要風鈴聲一響起來,刀聲就會不顧一切的向伍城風劈來。
他們根本沒有把握殺得了伍城風,只有等他的心情最鬆懈的那一剎那,纔能有那麼一點機會。
而風鈴的聲音就是在提醒他們。
刀奴每次搖響風鈴的時候,神情就特別的不安,她不想看着伍城風死在刀聲下,她不想再搖響這隻風鈴。但是她沒得選擇。
她非常害怕那個人。
鐵無恨猜得沒有錯,兇手果然是溫柔莊的人。
但究竟是誰?
現在仍然沒有人知道。
“也許範衝看見過他的臉。”宋花樓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把話剛一說完的時候,伍城風已經離開了高家樓。
範衝。
他看見伍城風的時候,並不覺得奇怪。
他很客氣的請伍城風坐下,便問起了阿秋。
他好像並不知道阿秋已死,他認爲阿秋仍然跟伍城風在一起,雖然樣子很着急,但看上去一點不耽心。
“看伍先生的樣子好象是有心事。是不是不舒服?阿秋呢?她沒有跟你在一起?”
“阿秋死了。”
他突然一呆,儘量裝成莫名悲愴的表情,身子在微微的發抖,好像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伍城風淡淡的望着他,沉聲道:“一個死了女兒的父親,心情的確像你現在一樣。你裝得很像,我有點佩服你了。”
範衝神情驟變,動容道:“伍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伍城風道:“昨天我路過同善堂,無意中我找同善堂的夥計問起了阿秋的事,但是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你根本就沒有女兒。”
範衝死死的盯着伍城風,突然哈哈的大笑起來,笑得非常的大聲:“其實我早就知道瞞不過你。”
“我相信。”
“那天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不會像我所想象中的那樣簡單。阿秋絕不會那麼容易就殺得了你。”
“你收了他多少錢?”
範衝吃了一驚,嘿嘿的笑了一聲,尷尬的道:“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你已經有這麼多的錢,按理說不會再對錢動心。可他居然能讓你做這件事情,我實在是想不通。”
“不錯,我也很爲這件事耿耿於懷,但無論我怎麼做,我都無法改掉我這種毛病。我的錢是多的花不完,但世上沒有不對錢動心的人。我的確是其中一個,如果伍先生要問罪的話,只管殺了我好了。”
伍城風不想殺他。
就算殺了他,也不能使阿秋活過來。殺他這樣的人,對伍城風來說,沒有一點意義。
“我不會殺你。我只想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那個人的樣子?”
範衝道:“我從來都不認識他,我也不知道他跟你之間有什麼宿怨,他要阿秋冒充我的女兒,只要求我做這一件事,我沒有理由拒絕他。我雖然是幫兇,但這件事從頭到尾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沒有看見他的臉?”
範衝搖搖頭,淡淡的道:“沒有。就算我看見了,我也不認識。他的口音不像是紅楓嶺的人,他的手光滑細膩,不像是普通人。而且,我無意中聽見阿秋叫他少爺。”
如果他是溫柔莊的人,阿秋既然叫他少爺,他在溫柔莊裡的身份一定很尊貴。
而伍城風聽鐵無恨曾經說過,真正有可能是兇手的除了郭威和郭離,沒有別人。
照這樣看來,兇手的確是他們其中的一個。
郭威練得是“霸王刀”,郭離的武功不詳,而大鳥用的就是刀,所以郭威的嫌疑最大。
伍城風從來沒有看見過“霸王刀”,大鳥的刀法究竟是不是“霸王刀”?
範衝看着伍城風,突然問:“他的刀法是不是很厲害?”
伍城風淡淡的道:“他的刀法的確很厲害,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刀法,若不是阿秋替我擋了那一刀,我早已是個死人。”
範衝一怔,不解的道:“阿秋替你擋了一刀?”
他突然明白過來,長長的嘆了一聲:“原來阿秋愛上了你,怪不得她沒有殺你。她居然肯爲你死,這樣的女人已經不多了……”
伍城風道:“你有這樣的女兒是你的福氣。”
範衝緩緩道:“有時候我真希望她是我的女兒。阿秋確實有眼光,她沒有看錯你。”
如果她還能站在伍城風身邊,還能衝着伍城風眨着調皮的眼睛;還能親撫伍城風的臉頰……
伍城風沒有勇氣再往下想,失去的東西永遠無法挽回。
有時候伍城風覺得自己根本不能算是男人,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竟然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女人死在他的懷裡。沒有再比這種感覺更讓人悲哀的了。
“如果你去太和坊的匯源客棧,或許能夠找到他。”
匯源客棧就在太和坊的西面,離範衝家不太遠。
伍城風剛要了一壺狀元紅,一碟紅燒牛肉乾的時候,菜刀李樂就站在了他面前。
他衝着伍城風淡淡的笑:“怎麼你有空到這裡來喝酒?”
伍城風笑得就像一個多日不見的老朋友,熱情而又親切。
“原來你在這裡做廚子,我今天若是不來的話,還真的不知道了。”
菜刀李樂的菜刀已經不見。
他的身上雖然仍染着油漆,但臉上已春風滿面。他看上去不再像是個殺手了。
伍城風道:“你過得可好?”
李樂笑道:“比以前好多了,若是我早一點改行的話,不會有機會跟你認識。能認識像你這樣的人,我真的很高興。”
生活居然使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改變了這麼多,伍城風要不是親眼看到,只怕死都不會信的。
李樂仍然在笑:“不知道葉隨風現在怎麼樣?”
伍城風道:“這幾天他沒有跟我在一起,他這個人有時候特別的貪玩。”
李樂道:“我可不可以請你喝一杯?”
伍城風笑道:“當然可以。”
“如果我再請一個人來喝,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是你的朋友?”
“應該是我們的朋友。”
伍城風的面前就多了一個人。他就像一個鬼一樣從李樂的身後冒出來。他的眼睛睜着大大的,臉上的笑容燦爛得就像三月的陽光。
當伍城風看到他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拒絕跟這個人喝酒的,沒有人會拒絕他。
因爲這個人就是葉隨風。
九指桃花葉隨風。
他在笑,笑得像個孩子:“老刀子,你在說我什麼壞話呢?”
伍城風苦笑道:“我怎麼敢說你的壞話?你像個鬼一樣的冒出來,是不是想把我嚇死?”
“那你現在死了沒有?”
“差一點就死了。但我死也要死個明白,你怎麼會跟李樂在一起?”
葉隨風哈哈大笑道:“我跟李樂已經是老朋友了,這幾天我一直都住在他這裡。”
他居然已經跟李樂是老朋友了?伍城風雖然有些意外,但可以想像得到。
李樂道:“他這個人什麼都行,就是睡覺得時候特別愛打呼嚕。你只要看看我的眼睛,一看就是睡眠不好。”
葉隨風笑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天天聞着你身上的油煙味,胃口從來沒有好過。”
伍城風哈哈的笑:“既然是老朋友,你們可以將就一下的。”
葉隨風和李樂也相視大笑,坐下來不客氣的喝酒。
酒喝得高興了,他們就談起了很多快樂的事情。但伍城風還是把阿秋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葉隨風吃驚的望着伍城風。
李樂卻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道:“你說的這個女人,前些日子我確實見過。她好像從外地來,只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急衝衝的走了。我沒有看見有陌生的男人跟她在一起。”
伍城風道:“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有什麼事遺漏了。”
李樂搖搖頭,道:“沒有。”
葉隨風問伍城風:“刀奴和阿娥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伍城風把刀奴的事也認真的跟他說了,他睜大着眼睛,黯然半響,口中喃喃的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莫非你早知道是她?”
葉隨風搖頭道:“我也是聽鐵無恨說的。”
伍城風一震,道:“你也見過鐵無恨了?他在什麼地方?”
“他沒有跟我說,好像有什麼事瞞着我,跟我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勿勿的走了。”
“那你爲什麼不回去?”
“我在這裡有吃有住,幹什麼要回去?這裡比高家樓要清靜多了。”
伍城風想起了鍾清,不知道爲什麼沒有看見他?
葉隨風笑道:“他跟鐵無恨一起走的,我就是懷疑他們的有事瞞着我。”
鐵無恨有什麼事連葉隨風也要瞞着?似乎很讓人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