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畫抱着兜兜轉身過來的時候，周生北謙眼中的火苗已經熄了。
兜兜抱着雲畫的脖子，沒有睡好忽然驚醒的他，還迷迷糊糊的，抱着雲畫的脖子，小腦袋靠在雲畫的肩膀上，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雲畫單手抱着她，一邊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又看向周生北謙，“北謙哥，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沒什麼。”周生北謙笑了笑，“我暫時不會回國，腿其實沒什麼希望，不過稍微能改善一點血液循環也行吧。可能也就是一年半載的功夫吧，我就也回國了。你先在雲南待一段時間看看吧，如果那邊環境可以，我也過去。”
雲畫怔了怔，心中有一絲絲的異樣，不過很快就散掉了。
住了這麼久的地方，要離開了，還真有一些不捨。
“媽媽，叔叔不走嗎？”兜兜奶聲奶氣地問。
雲畫還沒說話，送他們去機場的周生北謙就笑着抱了抱兜兜，“兜兜會想叔叔嗎？”
“想！”兜兜也抱着周生北謙，“兜兜要叔叔。”
周生北謙笑着親了親兜兜的臉，“你和媽媽先回去，叔叔過一段時間就回去，叔叔保證回去後一定第一時間去找兜兜，好不好？”
“好。”
嘴上說着好，可是真的要過安檢的時候，兜兜又抱着周生北謙不肯撒手。
最後還是雲畫稍稍強硬一點，把兜兜給抱了過來，“那兜兜想要跟叔叔留在這裡，媽媽自己回去好不好？”
“不，要媽媽。”
“那就跟媽媽先回去，叔叔過段時間也會回去找兜兜的。”雲畫道。
兜兜紅着眼睛，“也要叔叔。”
要媽媽，也要叔叔……
“兜兜聽話，叔叔保證，回去之後一定會第一時間找兜兜和媽媽，以後再也不和兜兜分開，好不好？”周生北謙溫聲軟語，很有耐心。
兜兜抽抽搭搭地同意了。
雲畫彎腰，抱了抱坐在輪椅上的周生北謙：“這些年謝謝你，北謙哥。”
放開周生北謙之後，周生北謙笑了，“別這麼見外，等回去之後，說不定就是我要麻煩你照顧了，到時候你別把我拒之門外就行。”
雲畫無奈地笑。
她抱着兜兜，走進去接受安檢。
過了安檢口，就看不到了。
雲畫心口也有一些悵然。
兜兜坐在雲畫身邊，心情很不美妙，嘟着嘴，不吭聲。
“兜兜，很喜歡叔叔？”雲畫低聲問。
兜兜點頭，“媽媽，叔叔是不是爸爸？”
雲畫一怔。
這個問題，其實兜兜問過很多次了，小孩子本身是沒什麼意識的，和周圍的小朋友們一起玩了之後，他就發現，別人都有爸爸，他只有叔叔，就回來問雲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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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媽媽已經告訴過你的，忘記了嗎？”雲畫輕聲說道，“爸爸……”
“你和爸爸離婚了。”兜兜緊抿着脣，“凱瑟琳說的，你一定是跟爸爸離婚了，其實我早就猜到了，每次我說起爸爸你都不高興，也不肯說太多。”
雲畫的臉色微微一僵，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國外的孩子，對父母離婚這件事情的接受度很高。
兜兜忽然轉身，抱住了雲畫的脖子，“媽媽，我爸爸是不是很壞，所以你不要他了？提到他你都不高興，一定是他不好。對不起媽媽，我不應該吵着要爸爸，可是大家都有爸爸……我……我可不可以叫叔叔爸爸？”
“……”雲畫的心猛得一跳，連忙說道，“誰跟你說爸爸很壞很不好？”
大概是雲畫的臉色太嚴肅了，兜兜被嚇了一跳，小臉緊繃，偷偷地看雲畫，“你……你不高興……”
雲畫理解了兒子的意思。
她嘆了口氣，抱着兜兜低聲道，“兜兜，媽媽不是不高興。你還小，不懂大人的感情。媽媽和你爸爸分開，不是因爲你爸爸不好，你爸爸……很好很好，只是……”
“只是你們沒有感情了，所以要分開的對嗎？我知道的，凱瑟琳的爸爸是消防員，很厲害的超人，是好人，可是凱瑟琳的爸爸媽媽也分開了。”兜兜說道，“凱瑟琳媽媽就是這麼說的，分開不是因爲爸爸不好，是因爲他們不再愛對方了。”
“嗯。”雲畫點頭，“就是這樣。”
兜兜哼了一聲，氣鼓鼓地看着雲畫，“媽媽你騙人！”
“啊？”雲畫有些茫然。
兜兜生氣地說，“凱瑟琳媽媽說，她和凱瑟琳的爸爸互相不愛對方了，可是他們都還愛凱瑟琳，所以雖然凱瑟琳和媽媽住，可他的爸爸也經常來看她，帶她出去玩，還會給她買各種禮物！”
兜兜說着，就咬緊了脣，“如果我爸爸也愛我，爲什麼從來沒有過來看我，也從來沒給我買過禮物，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童言無忌。
可也最扎心。
雲畫一直都知道兜兜的智商很高，一般小孩，尤其是男孩，說話比較晚，很多到兩歲多都還只能說一個個的詞組，說不了完整的句子，可是兜兜剛滿一歲，就會叫媽媽叔叔，會說簡單的詞組，到兩歲的時候，基本上十個字以下的句子都能說。
到了三歲，他的溝通能力已經非常好了。
現在已經過了四歲生日的兜兜，跟大人交流起來完全沒有任何問題，詞彙量很大，甚至會一說一些非常複雜的句子。
只是因爲在英語環境下長大，他說的長句子都是英語，切換成中文的時候，就很少說長句子了。
這會兒，一着急起來，他一口氣說出來的都是英文。
雲畫也確實被他給說懵了。
好吧，她竟然被一個四歲小孩給繞進去了！
可她不得不承認，兜兜說的對。
這一點是她疏忽了。
在M國這邊，離婚的情況非常普遍，離婚後父母再婚的情況也非常普遍，這邊很多人離婚之後，也會互相來往，會單獨抽時間來探視孩子，會帶孩子玩，節日會給孩子準備禮物。這是普通離異夫妻和子女之間的常態。
但云畫，漏掉了這一點。
兜兜知道父母離婚，卻從來沒有見過父親來見他，也沒有收到來自父親的任何禮物，久而久之，兜兜就會疑惑，爲什麼。
如果父親真的是個好人，他跟媽媽離婚只是因爲感情不和，那爲什麼連孩子都不看？
再加上每次提到爸爸，媽媽的情緒都會變得很低落，這些都會給兜兜的判斷帶來很大的影響。
“帕特西亞的爸爸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她媽媽，她媽媽早就想離婚，可是提了離婚後差點兒被她爸爸打死，後來她媽媽找了律師告她爸爸，終於成功離婚，並且向法院申請了禁令，禁制塔特西亞的爸爸靠近他們。她媽媽怕被糾纏，申請了禁令之後，還是帶着帕特西亞離開了舊金山，搬來這裡。”兜兜說。
雲畫……
真是完全無話可說。
被四歲的兒子給懟得說不出話來咋辦？
涼拌。
看雲畫的表情，兜兜並沒有怎麼遲疑，就伸手抱住了她，“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知道我爸爸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是不是和帕特西亞的爸爸一樣？或者是他吸毐？還是別的罪犯？他還在監獄中所以不能來找我們嗎？你着急回國，是不是因爲他快要出獄了？”
“……”雲畫整個人都驚呆了。
反應過來之後，她簡直哭笑不得。
果然說謊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圓。
她抱着兜兜，嘆了口氣，“兜兜，不要胡亂猜測，你爸爸不是這種人。我跟你說過的，你爸爸是個很棒很棒很棒的人，他一直沒有來看兜兜，是因爲……因爲媽媽跟他並沒有結婚，我們之前只是戀人的關係，後來我們分手了。在分手了之後，我才發現懷孕了。所以他並不知道兜兜的存在，不是他不愛你，他一定會很愛很愛你，他只是……只是不知道你。”
兜兜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雲畫，低頭咬自己的手指。
小臉糾結的不行。
雲畫把他的小手拯救出來，“兜兜都四歲了，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了，不咬手指頭。”
“嗯。”兜兜悶悶地應了一聲。
雲畫有些擔心，這些事情對於一個四歲小孩來說，很難理解，可是兜兜的智商又很高，接觸的人也多，他的理解能力比一般小孩子要強很多的。
果然，沒過一會兒，兜兜就小聲說：“那我原諒他吧。”
雲畫失笑，也跟着點頭，“好的，兜兜原諒爸爸，那兜兜能原諒媽媽嗎？”
“嗯。”兜兜眨了一下大眼睛，“媽媽，你是不是還喜歡爸爸？”
“……啊？”
“如果不喜歡的話，爲什麼每次問到爸爸，你都很難過？”兜兜說，“還有，叔叔那麼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爸爸了，爲什麼不讓叔叔當我爸爸？”
“……”
雲畫無語地扶額，“兜兜別亂說，叔叔和媽媽是朋友，媽媽是新手媽媽，又要上學，養你很累，叔叔只是想幫我。”
“不，叔叔就是喜歡你！”兜兜非常肯定地說，“可是你還喜歡着爸爸，所以纔沒發現叔叔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