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邊,羅梓舟與薩福鼎劍來鏟去,大戰三十餘合不分勝敗。
各位看官,那薩福鼎絕非等閒之輩,江湖上號稱“鐵人”,精通南派功夫。
早年投身清軍,憑一把月牙鏟屢建戰功,官升至川北協鎮千總。後來被趙爾巽看中,調至總督府任鏢師。
薩福鼎手中月牙鏟,一會兒“沙僧降妖”,一會兒“醉打山門”,對羅梓舟頻出險招,兩人殺得難解難分。
李叫花打死渡邊後,跑過來助陣羅梓舟。薩福鼎見李叫花上來,內心一緊張,馬上亂了陣腳,羅梓舟趁機一個穿劍刺出。
薩福鼎腹部中劍,站立不穩,被十幾個清兵拼死搶走。
薩福鼎見大勢已去,急令兩岸的殘兵敗將撤出戰鬥。清兵得令後,背起薩福鼎一窩蜂逃走了。
這時在北岸的劉自強,帶領衆人將清兵打散,爲頭的軍官被殺死,其餘人員一溜煙逃跑了。
羅梓舟下令,兩岸一起砍斷系在柳樹上的粗麻繩。江中的連環大木船失去控制,被激流衝到兩江匯流處,幾個大浪襲來,大木船被掀翻。
正在水下作業的龜田等日本考古隊員和幾個水鬼,被身上的麻繩緊緊纏住,在水下或被淹死,或被麻繩勒死,全部成了真正的“水鬼”。
衆人打掃戰場,清點出渡邊等人打撈上來的金銀財寶,約三千餘件。由羅梓舟全部分配給幾個出了力的袍哥公口,作爲反清起義的軍費。
羅梓舟聽說李叫花沒有參加袍哥,便分給他兩百個銀錠。他一個也不要,全部給了廖春雷的義字公口。
劉自強將受傷的廖春雷和李叫花送到雙江鎮,請鎮上最好的郎中精心醫治創傷。
羅梓舟、廖春雷等人回到各自袍哥公口後,用分得的張獻忠水藏財寶做軍費,大肆招兵買馬,擴充以袍哥爲主力的民團,爲武裝起義做準備。
且說薩福鼎在老虎灘血戰中受了重傷,軍士把他送回成都醫治,趙爾巽親自去醫院看望。
薩福鼎組織旱地挖掘和水下打撈,給趙爾巽上交了近兩千件金銀財寶和古董。
薩福鼎這次是因公負傷,趙爾巽專門安排成都名醫給他治療,希望他儘快治好傷,恢復身體後,組織更大規模的打撈。
可是就在趙爾巽準備大發橫財的時候,辛亥年四月,他接到朝廷的一紙任命書,調他立即動身趕去東三省任總督。
趙爾巽在離開四川之前,面對川內不斷高漲的反清浪潮,他預測革命黨和袍哥即將發動武裝起義,便向朝廷推薦熟悉四川情況,武官出身的親弟弟趙爾豐回川接任。
朝廷認爲趙爾豐敢於殺人,面對複雜局面處事果斷,便接受了趙爾巽的推薦。
從西康藏區調趙爾豐回成都,接替他的二哥趙爾巽任四川總督。
由於趙爾豐還有一些川邊事務需要處理,會耽誤一段時間才能到成都。
在他未到任之前督,暫時由趙爾巽的副手王人文,擔任“護理四川總督”的職務。
列位看官,王人文何許人也?
王人文,雲南大理人,進士出身。爲人富有同情心,“鄉里皆以長厚君子目之。”
曾任廣東按察使、陝西布政使等職務。後來擔任了四川布政使,是川人公認的四川省第二把手。
趙爾巽調離四川時,大家都以爲朝廷會讓王人文接任四川總督,連王人文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沒想到趙爾巽竟然“舉賢不避親”,推薦自己的親弟弟趙爾豐接任,這讓王人文既尷尬又難受。
現在朝廷讓王人文擔任“護理四川總督”,說白了,就是在趙爾豐沒到成都之前,暫時幫他當個看守員罷了。
當時川內的反清形勢風起雲涌,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時候。
王人文作爲“護理四川總督”,心想只是暫時幫趙爾豐代管一下,自然不願意有所作爲。只要能夠平安度過,就算萬事大吉了。
卻說趙爾豐被重新任命爲四川總督後,由於他對四川的情況非常熟悉,認爲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抓緊擴軍備戰,以對付各地的革命和袍哥黨的武裝起義。
趙爾豐決定重用二哥培植的親信將領朱波瀾。
兩年前,趙爾巽在四川招收年輕軍人,組建新編陸軍。把朱波瀾從東北調到成都,任命爲新軍副都統。
朱波瀾借鑑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的經驗,以德國軍制爲藍本,實施新法訓練,頗有成效。
朱波瀾爲了在以四川人爲主的新軍中站穩腳跟,他把關係親近的外省人調來擔任軍官。
趙爾豐準備將新編陸軍擴建成一鎮新軍,任命朱波瀾爲鎮統。
可是,擴軍備戰需要鉅額的軍費呀,他決定繼續組織清軍去挖張獻忠的地下藏金。
於是重新任命親信馬飛龍爲“摸金校尉”,令他快馬加鞭趕回成都,儘快組織人員和物資,再次去錦江打撈水藏財寶。
可是沒過多久,朝廷以宣統皇帝的名義發出一道“上諭”,徹底打碎了趙爾豐的淘金美夢。
列位看官,這是一道什麼“上諭”呢?
事情的緣由,且容在下從四川前總督錫良在四川推行所謂的“新政”說起。
幾年前,趙爾豐的恩師,前四川總督錫良,在四川推行所謂的“新政”。
其重要措施之一,就是在成都設立“川漢鐵路總公司”,通過民間集資的辦法,修建一條從成都到漢口的川漢鐵路,任命趙爾豐爲鐵路督辦。
各位看官,自古以來,進出四川難於上青天。有李謫仙的《蜀道難》爲證。
噫籲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
四川盆地四面都是高山,進出四川主要靠長江水運,非常不方便。
四川人比別人更明白“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
因此,修建從成都到漢口的川漢鐵路,被視爲愛國愛省的行爲,得到了全川人民的擁護和支持。
可是,修建鐵路需要鉅額的資金。經過總督府預算,共需耗銀五千萬兩。
由於四川省連年遭遇大旱,人民生活困苦,省府財政又空虛,政府根本拿不出銀兩來修鐵路。
怎麼辦呢?錫良決定發行鐵路股票,採取從民間集資的辦法,解決修建川漢鐵路的資金問題。
總督府規定,紳士官商必須拿出銀子買股票。靠土地爲生的廣大農民,拿不出銀子買股票,則採取“田畝加賦”的方式被動集股。
具體辦法是:“凡業田之家,無論祖遺、自買、當受、大寫、自耕、招佃、收租十石以上者,均按該年實收之數,百分抽三。”
即以農民各家耕種田地的數量,每年強行上交百分之三的穀米,作爲鐵路股票資金。
爲了修築川漢鐵路,全川人民橫下一條心,勒緊褲腰帶,積極購買鐵路股票,甚至妓女和乞丐都積極買股。
川民希望通過買股票和參加修築鐵路,能夠獲得高額的投資回報。
川漢鐵路完全屬於民間集資商辦的性質,其股權、股款和築路權,是四川人民的命根子,涉及全川人民的根本利益。
可是,辛亥年五月九日,清廷突然頒佈“上諭”,規定民辦(或集股商辦)的川漢鐵路幹線,全部由國家統一收回,交給美、英、法、德四國修築。
“上諭”還威脅股民:“如有不顧大局,故意擾亂路政,煽惑抵抗,即照違制論處。”
清廷將川漢鐵路收歸國有,讓外國人來修築鐵路,實際上是公開將川漢鐵路的築路權和股權出賣給了外國人。
三天後,郵傳部大臣盛懷宣又給王人文發來電文,明確表示川漢鐵路集資的股款,已經用在鐵路上的股金,全部換髮成國有鐵路的股票。
還沒有使用的現款,一律不退還給股民。
原鐵路高官揮霍和貪污造成的虧損,以及炒股的虧損款,朝廷不予補償,由股東自己承擔。
五月二十二日晚,成都督院街總督府內燈火通明,“護理川督”王人文接到朝廷的“收路上諭”和“借款合同”後,大吃一驚。
王人文令人大致算了一筆賬,幾年來川民籌集的鐵路股金約一千六百七十萬兩白銀。
其中已用於宜萬段修鐵路和揮霍的款項約四百萬兩,鐵路高官炒股虧損了五百多萬兩,存有現款約七百多萬兩白銀。
王人文嘆道:
“朝廷爲借外國人的錢,奪四川紳民之路。鐵路國有政策,不退還川民的七百多萬兩現款,而轉換成一張不值錢的股票。川民吃虧太多,恐怕今後四川再無寧日了!”
清廷公然掠奪民間商辦鐵路的“上諭”,以及郵傳部的“奪款”電文,就像在成都上空炸響了一個晴天霹靂,驚醒了昏睡百年的四川人民,立即激起全川紳商及農民羣衆的強烈反對和堅決抵抗。
面對清廷對四川人民的築路權和路款的掠奪,四川省諮議局議長蒲殿俊、副議長羅綸牽頭,與川漢鐵路總公司董事局的頭目商議。
認爲清廷收回川漢鐵路,不僅要奪路,而且要謀財,決定發動全川人民起來毀約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