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鶿顧不上其他,對着霍衡急急拱手一禮,道:“是,自聽聞混沌之道後,朱某一直在思慮此事,今次終於下定決心,願意投入大混沌,還望霍道友可以接納朱某。”
霍衡只是撇了他一眼,負袖站在那裡道:“我不會收你的。”
朱鶿神情一變,急切道:“這是爲何?”
霍衡悠悠言道:“要說你們兩位之中,其實我更看好張道友,你實不及他萬一,現偏又與他站在一處,兩相對比之下,着實令我嫌棄。”
朱鶿雖被貶低,可他反應也快,目光閃爍了一下,道:“霍道友,實不相瞞,我這次喚尊駕到來,也是迫於無奈,到底也只是爲了護命罷了。
張守正方成守正未久,這一次若不能我拿了回去,則必受玄廷責罰,那他不定就更容易轉向混沌之道了呢?”
霍衡看向張御,道:“你說得好像有些道理……”未等朱鶿心中欣喜,他又道:“但我不屑爲之。”
朱鶿氣息不由一滯。
霍衡冷笑一聲,道:“我從來不強迫他人,更從不用這等鬼祟手段,他人若入我道,那也需是認識到了混沌之道乃是上法,自身心甘情願投來,而不是被怨憤裹挾而至。
你們以爲混沌之道是什麼?以爲是任何人都可修持的麼?此是上乘大道,非是世之俊才,天資傑出之輩根本不配入此門徑。
似汝輩便是轉修混沌,不過又是一個失了神智的怪物罷了,我要汝何用?便是來我面前,我也懶得多看一眼。”
朱鶿聽得此言,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可是心中卻氣惱無比。霍衡的話就是明確告訴他,你想轉修混沌之道?對不起,你不配。
而霍衡說完之後,便不再去理會他,只對張御一點頭,隨後如來時一般突兀消失不見了。
朱鶿在他消失那一刻,也是立時轉身往外遁走。
他在玄廷已久,知曉張御身上必然攜帶有玄廷所賜法器,在弄不清楚的那是什麼東西的前提下,他需竭力避免正面交戰。
張御這時伸手一拿,擒光之術霎時發動,本擬將之定拿住片刻,再出後招,不過他隨即卻是發現,此術一下,其人雖是頓了一下,可過了一會兒,便就散去了,原來這卻是一個虛影罷了,而其正身已是再一次躍遁出去了。
這裡他也不得不承認,記述之上言及朱鶿擅長遁躍潛匿並不是什麼誇大言辭,而是十分準確的描述,此人在此一道之上確實高明無比。
這一次要是沒有芯燈指路,還真不見得能準確找到此人。
爲防備朱鶿再次跳躍回來這裡,他留下一個化身在此,自己則再度祭起芯燈,隨着那光照方向追攝而去。
朱鶿一至外間,身影再度分化,一道化身急速往外遁走,而自身則是身形一虛,潛匿到了混沌晦亂之中,渾身氣息也是收斂到了極致。
他明白只要張御手中那芯燈氣機不絕,燈火不滅,那終歸能找到自己,所以解決張御本人才是瞭解這件事情的關鍵。
他適才一直表現出避戰甚至畏戰的姿態,除了真的不願意和張御交戰之外,還有就是故意示以怯弱,漫縱敵人,爲的就是讓張御對自己的戒備和警惕有所放鬆。
其實他除了擅長遁隱之外,還掌握一門厲害神通,名喚“一元丈命”。
此神通並未記載在他歷述之上,這可稱得上是他暗藏的殺招之一。
這一門神通可傾盡他一身心力煉出一道寂滅生機的渾煞,煞光一旦落中敵身,必可奪其性命。
迄今爲止,還無一人落中此術之人還活於世間的,哪怕是比他強大得多的敵手也是一般,這使得他的過往戰績看去着實不凡。
此前玄廷之上,首執提出活捉朱鶿,一時無人應聲,也是這個緣故。
只是他這一神通,若是遇到感應敏銳之人或者是身上有厲害法寶護持的修士,那就不見得能奏功了。
但好在眼下這兩個都是不問題。
首先這裡是晦亂混沌之地,修道人的先兆感應也是被減弱到了最低。
再次他方纔遞給張御那小銅鼎的時候,卻是趁機藉此探看過了,可以確定後者身上並厲害的護身法器,故他此刻自可以放心施爲。
他暗暗一運心力,背後騰起一個團黑霧,裡間卻是懸着一對詭異雙目,而其餘部分飄忽不定,在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猛然一睜目,循着那冥冥中一那一縷感應,朝着某一處把心力就是一放!
張御此刻已是島洲之中步出,正要循光遁去,這時他忽然覺身上有一縷異樣氣機輕微動了一下,隨即便感有一股莫大威脅襲來,就在這感覺自心神之中升起的同時,一道煞光就憑空出現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剎那間,“補天”玄異自然應發,所以看去他一層晦澀光芒爲包圍,他眸光一閃,全力心光以逐斥,在一息之內就將這煞光驅逐了出去。
此刻他也是感覺到了這道煞光的兇詭之處,此光但凡只是剩下一點,也可輕易致敵於死命。
若是一般人,就算同樣擁有補天玄異,沒有如他這般渾厚的心光法力,那是挺不下這一擊的,最大的可能,就是當場斃命。
因爲此術這是直接摧毀修士生機的,所以就算是擁有還生玄異的龍道人挨此一擊,也是一樣結果,還生玄異根本不會有發動的機會。
而朱鶿發出這一擊之後,整個人一下變得虛弱起來,可他發現張御竟然半分損傷的跡象也沒有,眼中頓時露出驚駭之色。
他當下一發狠,便要全身心投入大混沌中,不管霍衡如何貶低他,不管是否會變成混沌怪物,他此刻已經沒有退路了。
可就在這時,耳畔卻是聽得金鐵碰撞之聲,一道閃着光華的鎖鏈飛射出來,只是繞身一轉,就將他牢牢捆縛在內,並且將他欲投去大混沌的氣機心力俱是鎮壓了下去。
而鎖鏈的另一端,則是一直延伸到張御身前,他伸手出去,將那鎖鏈一端一把拽住,這縛龍煉索連真龍原身亦能捆縛,將朱鶿拿住自不在話下。
只是他也能感覺出來,這東西終歸不是自己祭煉出來的,想要如意轉運那自是不可能的,總會遲滯那麼一息時間。
也就是朱鶿現在耗盡了心力,要是放在激烈鬥戰之中,其實根本沒有使用出來的機會。
所以往後自玄廷處借來的法器不可多做倚仗,還是繼續鞏固以自身根本爲要。
此刻他看了此人一眼,一拽鎖鏈,便往回飛遁,未有多久,就再一次回到了之前那島洲之上。
之所以選擇到這裡,這是因爲所有玄尊在外開闢的道場都與清穹元磁有着牽連,可以直接通過這裡回到元磁轄界之內。
待到此間落定,他仰起頭來,看着上空,心意催動之下,守正印信隨之浮動而出,向着上方飄去,達到頂空之後,周圍天地一下灰暗下來,而後一道明光照在了他們兩人身上,他往上飄升而起,在鎖鏈碰撞之聲中進入了明光的另一端。
隨他踏入清穹地陸之內,背後的光雲也是隨之緩緩收攏。
明周道人這刻出現在了他身旁,看了那精神萎靡的朱鶿一眼,打一個稽首,道:“守正看來已是把人擒捉回來了?”
張御道:“還差一步。”他伸手一指,在朱鶿駭異神情之中其整個人霎時爆散成一團光氣。
明周道人一怔,他詫異道:“守正這是何意?”
張御神情平靜的自星袋之中取出了那隻小銅鼎,而後將之扔在了地上,淡聲道:“這個方纔是正主。”
那銅鼎在地上滾了幾圈,上面有光華放出,霎時變化爲朱鶿模樣,他滿臉不可思議,十分不解道:“張守正,你是如何發現的?”
張御淡言道:“本來你的確可以瞞了過去,但是你方纔發動神通之際,銅鼎之上卻有氣機先動,當時我便知道這裡定然有問題。
我在你歷述之上見到說,你觀想圖常常能變化爲他人之物,從而突施一擊,並屢屢建功,但這裡卻從未有過變化他人之舉,我猜這當是你有意暗藏起來的更深一層的變化了。”
朱鶿默然片刻,隨即嘆一聲,道:“百密一疏。”
事實差不多正是如張御所猜測的那般,他的觀想圖名爲“昭夢”,可以完全變化成自己的模樣不說,連一身神通法力也可一般無二,只不過他真身在那個時候就無有絲毫抵抗之力了。
但他有一門“同塵”玄異,可以在一段時間變成任何一個他曾經接觸的某一件東西,這便可以避免與敵接觸。
而他的觀想圖化身一旦出現,就會認定自己就是真身,在不被殺死的情況下那是不會暴露的。
其實就算被殺死,哪怕是在晦亂混沌之中也很難暴露,他也曾經有過主動輸給追擊之人並假死的打算,奈何照夢化身有自己的意識,認爲自己就是正身,哪裡可能自己去主動自裁?所以這個想法註定無法實現。
他也只能退而求此次,令其代己而存,萬一被捉,正身也能瞞天過海,由此逃脫,但不想一個不經意間的小破綻,便就暴露了自己。
他擡頭看向張御,服氣道:“張守正,這次我輸得心服口服。”
張御其實之前檢查過那小銅鼎,沒有發現任何不對,若不是此前氣機異動,他方纔又認真檢視了一遍,還當真會漏了過去,甚至最後可能給其人逃脫出去的機會,畢竟事先誰又能想到這小銅鼎纔是其真身呢?
他想到在那記述之中,對此人的評判乃是一個“狡”,還真是準確無比。
明周在一旁看到這一幕,也是讚道:“張守正洞察秋毫,觀辨入微,明周佩服,在下這便向玄廷傳報,讓上面前來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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