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化影現出之後,就立時往兩界通道處衝來,其速異常之快,眨眼間便衝入千顧圖的範圍之內。
虛空之上,那些人身蛇尾的神女紛紛看來,隨着她們的顧看,無數彩霧煙團攔阻在了前方。
可那化影身周圍似有一團幽氣包裹,撞入彩霧之中,那幽氣只是剝離出去少許,就從中解脫了出來。
現在千顧圖可是在與紫炁砂相互對撞中被牽制住了絕大部分力量,這東西飛馳又快,一時卻是無法阻住其往裡突進。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見這一個化影十分模糊,只是隱隱約約有一個輪廓,與之前所見的張御分身明顯是有所差別的。
只兩人一直未曾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張御那一具分身到底有沒有被煉空劫陽所照滅?
雖然那等時候關朝昇在後面觀戰,可張御這具分身同樣是有清穹之氣護持的,整個過程都在遮護之下,這就難以分辨了。
便真的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化影,也不能放任其過來,特別需防備張御借氣挪遁突殺到內圈。
不過兩人一個手持千顧圖,同時還需維持護身神通,一個則還要阻住一十二道劍光,一時卻都是抽不出太多力量。
虞清蓉心中飛快分辨了下局勢,陳白宵那裡雖只應付那些劍光,可實際上壓力比自己更大,故她傳意言道:“陳師兄,我來阻擋此化影,若見不對,勞你隨後補應。”
陳白宵冷然應有一聲。
本來按照兩人的策略,是以虞清蓉爲守禦,由他來主攻。可與張御鬥戰下來,他們發現任何一方都無法單獨完成自己所負責之事,他們必須相互協助才能對付這名敵手。
虞清蓉心意一催,身上化現了一個元神虛影,此是一個身形纖細的少女模樣,在此一縷裊裊上升的彩色煙氣浮托之下,攔阻在了那化影必經之路上。
那化影來到了近前之後,外間的那幽氣猛然被一絲絲四溢明光自內撐裂開來,卻是化變出了一隻燦爛無比的玄渾蟬,其雙翼一展,彷彿盪開兩道璀璨銀河,閃現出無邊亮芒,而在翅翼扇動之際,一道道蟬翼流光一同向前衝射而來。
虞清蓉一見此物,立從氣息分辨出這是張御之“元神”,彼此儘管是敵對方,可那這尤爲華美之物也是令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不過這並不礙她下手。
她位於前方的元神很快作出了反應,先是舉手揮灑出一道道赤色雷光,隨後身外蕩起一團團花瓣狀的霞雲,雲光映照虛空,若虹霓晚照,分外絢麗,蟬翼流光落入進來,俱皆沉寂,沒能掀起任何波瀾。
玄渾蟬在發出神通之際並沒有停下前進之勢,雙翅一振,裹挾着一身璀璨星光,若一道躍空流星般往前衝闖上來。
虞清蓉元神很是謹慎的退去赤色雲霞之後,而後不慌不忙一伸手,無數晶瑩絲線從千顧圖那裡延伸出來,互相交錯,一根根橫越在了虛空之中。
這些絲線越聚越多,須臾織如密網,只是一息之間,就成了一面隔絕通路的白色繭幕。
玄渾蟬一斂翅翼,身外重被一層幽氣所包裹,直接衝入了赤色雲霞之中,霎時便從另一端衝了出來,此過程中只是身上幽氣減去了幾分,並未阻礙到它多少,可下來在擋在前面的,便是那一層織幕了。
玄渾蟬雙翼再度展開,身軀以中軸旋轉,無數燦爛星光不斷碰撞到繭幕上方,那有若劍芒的光華在上面穿透出一個個細微孔洞,可很快又被修復彌補。
虞清蓉在後方注着這一幕,秀眸之中帶着些許期待。
這繭幕可不是單單是神通變化,更是借用了千顧圖之力,本來就是用來剋制元神的,只要玄渾蟬撞上來,那麼立時會被無法纏住,無法動彈,隨後她可再施法門,若是一切順利,那就可趁勢收入圖中。
寰陽派可是尤爲擅長吞奪之能的,一旦將這“元神”奪來,那麼就能通過此物瞭解到張御的諸多隱秘,這些一旦暴露出來,那麼就不難對付了。
而在場中,眼見着玄渾蟬即將撞上繭幕,可就在那一刻,蟬身之上星光驟然一閃,霎時化去不見。
下一刻,一團星光在繭幕之後出現,雙翼轟然盪開,這隻星蟬竟是直接跳躍虛空,挪遁了過來!
虞清蓉秀眸一凝,她方纔看得很清楚,在那一瞬間,這玄渾蟬分明是先躍跳去了陣法之外的虛空之中,而後再是藉助蟬翼流光先行穿透過去的氣機遁回來,一縱一躍之間,就完美避過了繭幕。
想要直接以挪遁之術穿透繭幕幾乎是沒可能的,可這個變化卻是通過走了一個曲線成功做到了這點,並且對時機的把握還有對場上局面判斷的都是異常精準,好似刀切入隙,骨肉自分,有一種額外的美感。
即便她身爲敵方,對此也是忍不住暗讚一聲。
只是玄渾蟬在越過繭幕之後,已然是與兩界通道這處靠得相當近了,而且後面沒再有什麼遮擋了,這是她絕不容許的。
正身能用的神通,“元神”可也都是能用的,誰也不知玄渾蟬中藏着什麼手段,她必須將之阻截在外。
既然用尋常神通變化擋不住,她索性決定直接以元神與敵偕亡,或許還可能憑此探究對方元神之秘。
心意一定,她當即驅用自己元神往其來處迎上去,同時還不惜收縮正面對抗的力量,調用些許法器之力圍攏過來,務必要令玄渾蟬無法再輕易挪遁出去。
那玄渾蟬似也沒有避讓的打算,直直迎了上來,而在兩者即將碰撞的那一刻,玄渾蟬身上忽然光芒一亮,化散爲一團巨大的玉霧星光,隨後便見其中浮現出一個年輕道人的身影,其只是擡手輕輕一揮劍。
那元神一頓,隨後便被磅礴劍力衝散成了一團星屑氣光。
虞清蓉心頭大震,她不難看出,張御這是藉由自身“元神”之助將正身轉落此間,可謂瞬間欺到了他們近處。
玄尊的確可以隨時轉落去往“元神”所在的,可是她沒想到張御真敢這麼做。
畢竟在外面可以從容發揮力量,而衝到了“千顧圖”之內,那無疑是將自身置於險地了,換了他們,那是絕然不會如此冒險的。
可張御迫至近處固然會讓他們遭受到更大威脅,但這又何嘗不是他們的機會呢?若能除此大敵,就能破開前方阻路大陣了。
她立時傳意喝道:“陳師兄,攻其缺漏!”
自鬥戰到如今,他們都是不曾用上攻殺心神之術,這是因爲在張御守御完備的情形下,任何攻襲都是會被他從容擋下的,唯有尋到破綻之時才能發揮出作用。
戰機這個東西並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浪費的,必須找準合適機會,才能給予對方最大打擊。
而現在,似乎時機到了。
陳白宵也早是在張御現身之時就意識到此刻不可再留手了,在虞清蓉傳意之前,一道元神已是從他身上飛了出來。
雖然此舉這會分散他一部分力量,使得他抵擋那一十二道劍光更爲吃力,但若是不出手上前施加壓力,讓張御喝出方纔那等道音,那麼局面會是更爲糟糕。
這一道元神去到外間,就持劍對着張御所在一斬,成千上百道劍光衝着後者所在之處而去,內中更有諸般神通之化用。
張御站着未動,拭塵之印轉動之下,自有劍影飛出,不斷將化用“無間勝”之劍氣紛紛斬斷,至於其餘劍勢,他揮劍之間,便就將之衝散。
這個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銳利無比的氣息襲來,霎時衝入到了自己心神之中。
他眸光一閃,“定化”章印自行發動,將那股氣息擋住,不過這此物仍舊存在於那裡,縈繞不去。
這就是攻襲心神法器的厲害之處,哪怕你能擋住,不設法以法力心光化解,那就會寄於心神之中,隨時都有可能再度發作。
不過得此一緩,他身上攜帶有護持心神的法器也是應發了出來,主動上前與此器一撞,就將之斥逐了出去。
可此器方纔解脫,卻又有一道襲擊心神法器自另一個方向上攻入進來,他再轉章印,擋住此器,可這次未待護持法器應發,虞清蓉那處將方纔被逐出去法器就再度轉回,繼續朝他心神之中攻來。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重現了上一次的配合,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因爲忌憚言印之威,不再嘗試固束於他,而是直接施以攻殺手段,務要令他失去反擊之力。
一時之間,張御所立之地彷彿成了漩渦中心,諸般氣光雲霞,法器神通皆是朝着他匯聚過來。
但這也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方纔就認識到,在外強攻雖能壓倒對面一時,可兩人在劫陽相助之下,總是能撐住的,撐不住也能退走。
而隨着劫陽力量的逐漸增強,兩界通道也是在擴展之中,劫陽之氣也是愈發強盛,眼下兩個人他是能夠擋下,可若是再來一人呢?那就未必能應付得了的。
他認爲唯有儘快解決其中一人,纔有可能接在下來守持住此間。
而想要把這近乎僵滯的局面攪動起來,那就唯有自己親身殺至前方了。
因爲一旦如此做,兩人見有殺死他的機會,那一定是忍不住的。
現在別看兩人之攻勢如潮,令他也只能謹慎防守,沒法發動反擊,可是有一漲必有一消。
若把視角放大到更廣大的地方,可以見到他放出的那一十二道劍光正不斷擊破阻路劍氣,向內圈緩緩逼近,正對兩人形成了包圍之勢。那紫炁砂則是更外圍張開了包圍網,同樣是向內部侵蝕擠壓過來。
這正是因爲兩人主要力量都被牽扯到了他這裡,所以才造成了這等局勢。對此陳、虞二人心中也未必不清楚,可到此一步,他們已經停不下來了。
他們二人若是無法搶在外間力量圍擠上來前將張御此身消殺,要麼就要被張御再殺一次。
在摘取上乘功果之後,按理說不論被斬殺幾次都是無礙,可他們總覺得這裡似有什麼不妥,故都是竭力避免此事再有發生。
張御身在包圍之中,遭受狂風驟雨般的攻擊,可依舊十分從容,完固的根基和“命印”給他提供了深厚無比的心力,而當一位心光法力深厚之人一心一意守禦之時,那的確是很難在短時間內被攻破的。
陳、虞兩人此刻也是越來越是急迫,可是張御守得毫無破綻,除了心光雄厚之外,其人身上還攜帶有各種護持法符,令他們每次集合起來的力量每每無功而返,也就靠着後面源源不斷送遞劫陽之氣才能維持住局面。
現在他們只指望能夠通過劫陽之氣,儘快耗盡張御身上的清穹之氣,而後將他壓制下去了。
張御一直在感受着外圍的紫炁砂和劍氣的侵襲,待這兩物突進一定程度之後,他眸光微微一閃。
所謂“正中有奇,奇中有正”,若是等到兩物完全擠壓進來,也的確有較大可能圍殺此二人,可那一刻也定然是兩人防備最爲嚴密之時,或許兩人都以爲他會選在那個時候發動,可他並不準備如此做。
此際他於心下一喚,那藏於陣中一直在蓄勢的“空勿劫珠”倏地一動,霎時從陣中穿出,直奔兩界通道而來。
此珠化一道宏大金光自虛空橫過,待快要到三人交戰之地時,前方重重紫氣一分,讓開一道通道,使其順利無比的衝入進去。
陳白宵、虞清蓉二人忽然神情大變,因爲他們感覺到了一股強橫無比的力量正朝着自己這邊衝來,在警兆應發之下,心頭都是狂跳不已。
兩人立刻知曉,若是不躲,那麼必是會喪生在這一擊之下。故是此刻再顧不得圍攻張御,身上起劫陽烈氣一裹,各自往兩界通道之內退去。
張御看着二人,淡聲言道:“敕鎮!”
陳、虞兩人都是身軀一震,可是因爲有劫陽烈氣撫定法力,都是氣息微微一亂,但未曾被真正壓住了法力。
張御則是在喝出言印之際便一個踏步,“尺步天虛”神通霎時發動,頓從原處消失,出現在了陳白宵面前,而後一劍揮下。
陳白宵此刻幾乎無可抵擋,避無可避,可是他眸中卻是有一股奇異而犀利光芒泛起,他意念一轉之間,一道玄妙劍光已是在身軀之內蘊生而出。
此是三十六劍上生神之一的“治命同”的化用,此劍待敵殺來之際,便可將敵我生機聯結於一處。
但這僅僅也只是化用罷了,不過他有一個玄異名爲“宿真”,一旦激發出來,就可將自身劍術威能推動到其所能發揮的極致!
此便是說,玄異合此神通,那麼就可發揮此玄異的真正威能了。
此劍一生,張御斬他,等若斬己!張御殺他,便是殺己!
張御這一劍斬落下來之際,忽然心中有一股警兆浮現,這是“先命”玄異自行發動了,在敵方有厲害到足以致命的手段出現之前,就會先一步察覺。
他知這其中必有異,可是他非但沒有因此有絲毫停手,反而心意更是堅定,劍鋒毫不遲疑的斬下,將陳白宵一斬兩段!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與自身劍斬幾是一模一樣的力量侵入進來,他眸光一閃,“補天”玄異霎時發動,隨後心光一轉之間,就將這股力量轉挪了出去,這時他似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某一處看去,“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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