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176,天人大討論
田豐三人聞言,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哈哈一笑:“元嘆所言甚是,是我等着相了啊。”
這個時代,佛教已經傳入中國,一些文人也開始研究佛教文化了。
所以,說出着相這種詞並不奇怪。
就此,四人略過這個話題就沒再討論。
顧雍說的話不錯,誰還沒有點秘密啊。
只要陳元是自己人這不就夠了嗎?
至於他有什麼秘密,如果非要追尋的話,那可就要得罪人了。
難得糊塗。
書信都發出去了,至於效果如何,那就全憑運氣了。
不過,陳元自信,就算不能全部邀請來,來個七八成問題應該不大。
畢竟襄陽書院這邊師資力量恐怖啊。
蔡邕、司馬徽、龐德公、向朗幾人名聲都很響亮的。
也就是向朗稍微弱一點,但是在荊州,向朗名聲一點不弱。
武科方面,童淵和李彥,也許一般人不知道他們,但是那些豪強們肯定清楚。
這兩個人的實力是何等強大。
如果能被這兩個人教導,那絕對是一件難得的好事啊。
至於蔡家的事情不能操之過急,須要緩緩圖之。
先把張溫給辦了再說。
簡雍在洛陽也都把一切打點好了,只要彗星襲月一發生,張讓他們就會讓人彈劾張溫。
這種事情,基本一彈一個準。
就算是不彈劾,出於避嫌,張溫也要自動辭去三公之位的。
這種傳統就來源於漢武帝時期的董仲舒。
禍根就在於天人感應。
這個鬼學說起源很早,散見於古文獻之中。
《洪範》說:“肅,時寒若”,“乂,時暘若”,認爲君主施政態度能影響天氣的變化。
這是天人感應思想的萌芽。
孔子作《春秋》,認爲災異是國君失德而引發的。
孔子曾說:“邦大旱,毋乃失諸刑與德乎?”,又勸國君“正刑與德,以事上天”
“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有德必能感應上天。“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另一方面,孔子強調“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墨子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
董仲舒繼承了儒家傳統中《洪範》講五行的思想,併發揚光大之,建立了一套囊括天人的宇宙學說。董仲舒認爲,宇宙由木、火、土、金、水五種不同的屬性組成。
在董子看來,不僅天時依五行構成,人事也依五行構成。
總之,到最後,董仲舒提出了天人之際,合而爲一,也就是天人一體。
彗星襲月這是一種非常不好的天象,意味着有災禍發生。
而到了這個時代,已經形成了一種比較系統的說法。
彗星襲月,主災變,三公失德。
三公有三,本來不一定必須是張溫被罷官。
但是要是有人推波助瀾,那張溫必定躲不過去這一劫了。
而在陳元的記憶中,彗星襲月似乎馬上就要發生了。
陳元的記憶沒有錯,三日後,夜中。
本來是一個月光靜謐的冬夜,整個神州此時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廢話,半夜三更誰不睡覺啊。
除非別有他圖之人。
陳元就是這種別有他圖的人之一。
陳元沒有睡覺,而且還邀請了好幾個人在自己府中小酌。
這其中有劉備、顧雍、沮授、田豐、戲志才以及典韋。
典韋之所以跟來,那是因爲典韋現在是劉備的護衛統領。
只要劉備出行,典韋必然跟隨。
這一次小酌的目的,便是見證彗星襲月這一天文奇觀。
說實話,陳元對於天人感應這一套是不怎麼感冒的。
當然雖然不感冒,但是陳元並不是覺得沒有一點道理。
人本來就是天地所生,自然跟天地有聯繫,天人感應自有其道理。
但是過分的應用或者把經胡亂念歪這就有點扯淡了。
彗星襲月不過是一個正常的天文現象而已,就因爲這個就要罷免三公,這就很搞笑了。
陳元之所以把這些人喊來,有兩個目的。
一個是讓大家知道,對付蔡家的事情已經開始了。
還有一個就是要破除大家心中對天人感應的錯誤認知。
陳元可不想日後劉備集團也會發生此類狗屁倒竈的事情,浪費時間和精力去解決因爲天象異變而帶來的一堆麻煩。
所以,就在等候的時候,陳元起話頭了。
“大哥,諸位先生,元有一惑還請諸位教我。”
聽到陳元說話,衆人皆看向陳元。
陳元看了大家一眼後說道:“諸位,不知你們對天人感應如何看待?”
衆人眉頭一皺,不知道陳元是什麼意思。
天人感應可是董仲舒神學目的論體系的核心。
董仲舒可是公羊學派的代表,陳元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顧雍出於照顧師弟的目的說到:“子初,汝此言何意?”
陳元一笑:“師兄不必緊張,今日閒聊,談論一下董子的思想而已。”
看到陳元這麼說,其他人也就沒有多想。
就以爲陳元是想鑽研一下董子的學說,畢竟陳元讚賞公羊學派理論的事情也早就傳了開來。
他與羊續在洛陽城外的那一番對話,並不是沒有其他人聽到。
這自然而然的就傳了出去啊。
衆人便開始就天人感應談論起自己的看法來,什麼災異譴告啊,什麼天人同類啊,談論的是不亦快哉。
災異譴告就是認爲自然災害和統治者的錯誤有因果聯繫。“凡災異之本,盡生於國家之失”。天子違背了天意,不行仁義,天就出現災異,進行譴責。若“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
“天人同類”說呢認爲“天有陰陽,人亦有陰陽,天地之陰氣起,而人之陰氣應之而起;人之陰氣起,而天之陰氣亦宜應之而起。其道一也”。
實際上,天人感應學說一個巨大的進步在於什麼?
在於給無上的君權套上了一個枷鎖。
那就是天。
董仲舒把“天”塑造成至上神,以“天人感應“說來限制無限的君權。
當然,這也給天子統治天下提供了一個合理的理論依據。
這套理論已經被天下人承認了。
最爲典型的證據就是張角喊出的口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蒼天是誰的天?
劉家的天。
劉家的蒼天已經死了,那麼劉家天子統治天下的合理性就沒了。
現在該是張家的黃天統治天下了。
這也是爲什麼朝廷要暴力鎮壓黃巾的原因。
這是要掘了劉家統治天下的根基。
爲什麼黃巾之亂之中會有不少的豪強的加入呢?
原因很簡單,張角這個口號是承認了天人感應的,是認可給天子套上一個枷鎖的。
至於說是蒼天還是黃天,對於豪強來說都一個鳥樣。
反正都需要依靠他們。
一些小說當中寫穿越成爲黃巾,最後成爲黃巾大頭目,想要招安。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劉家天子是絕對不會允許招安黃巾頭目的。
反正在漢靈帝這個時期,是絕對不會讓允許招安黃巾的。
至於後來爲什麼會有這麼多黃巾軍被人招攬,那完全是因爲中央權威喪失,再無力掌控那些豪強。
對於那些豪強來說,什麼蒼天黃天,無所謂,只要能夠增強自己的實力就行了。
比如說曹操大規模招募青州黃巾,那時候漢靈帝早就死了,中央權威早就喪失殆盡了。
漢獻帝哪裡還有什麼權力去管這些地方上的諸侯啊,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衆人談論了一番之後,陳元最後說到:“看來諸位先生都覺得這天人感應是非常正確的了?”
衆人點點頭。
這不怪這些人,時代的侷限性。
而且天人感應學說給天子套上了一個枷鎖,這有利於他們這些爲臣者啊。
不然的話,天子沒有制約,那後果就十分可怕了。
那還不是爲所欲爲啊。
陳元則是搖搖頭:“元卻不以爲然。”
陳元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好傢伙,你這是要反對董仲舒嗎?
衆人面面相覷,還是劉備跟自己這個四弟關係好,直接呵斥道:“子初,你在說什麼酒話。”
劉備這是給陳元打掩護了。
酒話自然不能當真了。
並非是劉備不信任眼前這些人,可是這個事情太過重大了,萬一傳出去,陳元就要受到萬夫所指。
陳元知道劉備的意思,對劉備笑了笑:“大哥勿慌,元心裡有數。”
劉備這個時候都想罵人了,你有個屁的數。
這種話豈能亂說的。
顧雍他們也都是愛護陳元的,也紛紛說到:“子初酒量尚淺啊,這才喝了幾杯就開始說醉話了啊。”
看到衆人紛紛給自己打掩護,陳元心中甚慰。
都是正直之士,自己沒有眼瞎。
陳元擺了擺手對衆人道:“大哥,諸位先生,不必如此,元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能不能先讓我把話說完,就算我說錯了,難道諸位先生還會傳出去不成?我相信諸位先生是不會的,既然如此,元還有何慮?”
衆人聽到陳元這麼說,知道不讓他說是不行了。
也好,反正不管今天陳元說什麼,他們都打定主意,不會透露一個字出去。
劉備見此,心中稍安。
沒好氣的看向陳元:“也罷,就讓你發一回酒瘋吧。”
到現在,劉備還在給陳元打掩護呢。
陳元清了清嗓子道:“董子的天人感應,上承孔聖之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中闡墨子“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下引陰陽五行學,以之大成。以氣爲本,天爲至高,天子代天宣化,人間皆爲天子所轄。諸位可想過這會帶來什麼後果?”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陳元什麼意思。
什麼後果?
沒有什麼後果啊,這一套理論很好啊。
不僅宣揚了天子統治人間的合法性,更爲臣子限制天子留下了一個後門。
這有利於君臣制衡呢。
陳元知道這些人思維被限制,也沒期望他們能說出答案,只是提個話頭罷了。
“帶來的後果便是限制各種技術的進步啊。”
衆人繼續懵逼。
技術?
什麼技術?
進步不進步的又有什麼重要?
陳元看到衆人懵逼的神情,只能進一步說到:“諸位,你們以爲我們社會的進步是靠的什麼?”
“天子。”
“聖人。”
“英傑。”
衆人答案不一而足,但都沒有一個說到點子上。
陳元直接說出了答案:“科學技術!”
陳元知道單憑這個名次是無法說服他們的。
所以,陳元開始解釋:“燧人鑽木取火,伏羲衍八卦,結繩爲網,教人打獵,倉頡造字以代結繩,神農嘗百草,教人醫療與農耕,黃帝始製衣冠、建舟車、制音律、創醫學等等,我華夏族之所以能夠發展現在,與先祖之創造技術息息相關。”
“試想,若無以上這些先祖之創造,我華夏族如今是不是還停留在茹毛飲血的野人時代,又如何能有現在這般燦爛之文明。”
“這些創造我都稱之爲科學技術,也就是所謂的生產的力量,只要提高生產力,才能使我們華夏社會進步,文明進一步發展,若無科學技術,我等尚還是野人,何談什麼禮儀,何談什麼國家統治,諸位以爲然否?”
陳元這一大段話總結一下就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劉備他們接受的教育和思想本能的讓他們覺得陳元說的話不對,想要反駁。
可是,他們想了又想,竟然找不到反駁的點。
因爲陳元這些話說的沒錯啊。
陳元又加了一個重擊:“司馬公有言爲學者虛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所謂的神靈皆爲虛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從未說過,天行健,君子以神靈爲上。”
司馬遷這個傢伙,其他的不去評論他,單說此人他反對在科學知識上面附上宗教迷信,使人拘而多畏,他批評巫祝禨(jī,音擊,迷信鬼神的舉動)祥的迷信思想,對天人感應的神學世界觀持批評的態度。
就這一點,就值得後世之人崇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