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摩特村,那是瑪麗記憶裡最難忘的地方。
瑞摩特意爲“偏遠地帶”,它隱藏在崇山峻嶺之中,偏僻寒冷,罕有人煙。
“晚安親愛的……當明天一早,陽光照在雪地裡的時候,你會收到聖誕禮物的。”
小房間雖然不大,但是卻舒適而溫馨。兩鬢霜白的約瑟夫輕輕吻了吻小女孩的額頭,在講完了一個聖誕老人的故事之後,把她的被子掖了掖要回去睡了。
“爸爸,聖誕老人會送給我什麼禮物?能不能提前讓瑪麗知道呢?”
被窩裡的小女孩探出頭來,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她就像那些渴望清晨醒來,驚喜的發現被窩裡堆滿糖果的小孩子一樣。那會不會是聖誕老人,趁着她熟睡時悄悄的來過呢?
“哦!聽我說我的寶貝!聖誕老人呢,他會在夜深的時候乘着馴鹿雪橇,順着咱們家的煙囪爬進來。你如果不睡覺看到了他進來,那麼他就不會把神秘禮物塞進你的房間裡啦!”
約瑟夫熄滅掉了房間裡的油燈。順便揉了揉她可愛的小腦袋,故作神秘地說着:
“所以,你要快點睡哦,在夢裡對聖誕老人許願,說不定明天一早就能實現願望了呢!”
“嗯,晚安,愛你哦爸爸……”
瑪麗很乖的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就睡着啦。一直等到半夜,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約瑟夫和他的妻子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她的房間,開始佈置了起來……
當忙碌完了這一切,兩個人才從煙囪悄悄離開,小木屋外面的世界天寒地凍,但是他們凍得紅撲撲的臉龐上卻洋溢着喜悅。
能在這個神聖的夜晚給她一份驚喜,也不辜負了這對老夫婦的忙碌。
爲了給瑪麗準備這份聖誕節禮物,他們每天晚上都偷偷去農場做搬運工,攢下了一個月的錢。又瞞着她去海倫涅斯,爲她買了一直心心念唸的禮物。
約瑟夫和他的妻子都已經年過半百了,但是他們一直都沒有一個孩子。
同樣是在十年前的這個聖誕夜,他們在小木屋裡向聖主許下心願。當第二天黎明降臨時,小木屋外的雪地上傳來陣陣嬰兒的啼哭聲,一個嬰兒奇蹟般出現在了他們的門前!
這對善良的老夫婦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他們抱着嬰兒走遍了瑞摩特村所有的人家,卻沒有一戶人家丟失了孩子。
老夫婦認爲這是仁慈的聖主爲他們送來的祝福。所以,他們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對她傾注了所有的愛,和溫柔。
昨晚,她在溫暖的被窩裡做了個美好的夢。她夢見聖誕老人果然駕着雪橇來到了她的家裡做客,臨走時,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禮物盒,還有滿地香甜的糖果……
天剛矇矇亮,陽光照射在結了冰的玻璃窗上,點亮了晶瑩的冰花。瑪麗揉着眼睛鑽出了被窩,卻欣喜地發現屋子裡已經掛滿了聖誕節彩燈,小牀上,地面上灑滿了她最愛吃的橘子味糖果。還有一個特別大的禮物彩盒,放在她的小書桌上面!
“哦哦!太棒啦!聖誕老人來給瑪麗送禮物啦!”
瑪麗開心的跳了起來,她抱着大大的禮物盒跑出了房間,給自己的養父母一人一個擁抱。
“小公主,拆開看看吧,或許裡面有你想要的哦!”
約瑟夫含着溫柔地笑意,拿來剪刀拆開了禮物盒,裡面赫然是一隻跟瑪麗一樣高的,棕色的大抱熊。
那是瑪麗做夢都想要的毛絨玩偶!她抱着熊,內心中說不出地感激。
她偶爾在電視裡看到了宣傳廣告,所以她纏着父母想要這隻熊玩偶,果然,她的父母就買來作爲聖誕節禮物送給了她。
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這隻熊無疑是很貴的。
她雖然還小,但卻也能猜測到爲了給她準備這樣的一份禮物,她的父親,和母親要辛勤工作多久,尤其是在聖誕節之前那麼寒冷的天氣……
“快吃了早餐,爸爸帶你去學校報名吧,今天是新學期的第一天,我們不能遲到。”
約瑟夫給瑪麗切了些麪包,但是一提到上學,瑪麗就有些沮喪。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學校。因爲班級裡只有她一個女孩子。那裡的學生總是欺負她,瞧不起她。
在瑞摩特村只有一所公益學校,學校裡的老師是從大城市派遣來支教的,但是那些讀書的學生卻都是村子裡的孩子。
落後而封閉的村落裡還多多少少保留着過去的階級制度,瑪麗的父母雖然跟他們一樣都是農民,但她,卻是個女孩子。
村子裡的男人們閒暇時能夠耕地種田,緊要時,更能夠成爲保衛家園的戰士。
女人只能成爲家裡的累贅。她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爲男人相夫教子,不能隨便在外拋頭露面。
所以,村子裡跟瑪麗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們,都跟着母親在家裡學做家務,沒有去上學的。
但是約瑟夫不一樣,在農場裡做零工的約瑟夫看到了高科技對傳統農業的影響。那些大型的收割機和運載車,都是必須要有知識才能研究出來的。
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不遠的將來,和那些村民們一樣躲在破舊的小木屋裡相夫教子,而是想要她去海倫涅斯那樣繁華的大城市,有一個好的生活。
瑪麗收拾了書包和文具盒,在臨走前,卻依依不捨地抱着她的熊。無論約瑟夫怎麼勸阻,她也要帶着熊一起走。
在她幼小的心靈中,玩偶熊似乎變成了她可以依靠的存在。那是她的父母給她的愛。她要把這隻熊玩偶時刻抱在身邊。
約瑟夫開着農場的運輸車,先載瑪麗來到了那所木材搭成的學校。就一路趕去工作了。
瑪麗一個人抱着熊站在雪地裡,看着那些孩子們和柵欄外的父母揮手告別,心中一陣酸楚。
“嘿!你們看啊!這不是我們的小野種嘛!怎麼,想要一起打雪仗嗎?”
大孩子們壞笑着圍了上來,把孤零零的瑪麗堵在了滑梯的下面。一個調皮的男孩子壞笑着從後面偷偷鑽了出來,把一捧冰冷的雪,塞到了瑪麗的脖頸裡面。
突如其來的襲擊只凍得她一個激靈,滑倒在了地上……
“你們,你們快走開!”
瑪麗幾乎要哭了出來,這些大孩子們幾乎把欺凌她當做了日常中的樂趣。他們揚起地上的積雪,把瑪麗幾乎埋在了寒冷的雪堆裡面。
她的小臉凍得煞白,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幫助她把這些大孩子們趕走。
“這是你的養父母,送給你的聖誕節禮物嘛?哦!還是沒見過的名牌呢!快說,是不是你那腦子鏽透了的養父母,趁着別人不注意偷來的!”
孩子們發現了瑪麗死死捧着的那隻玩偶熊,當即把它搶奪了過來。在瑪麗滿眼淚光地注視下,他們拽着那隻玩偶熊的耳朵和胳膊,把它扯了個稀巴爛……
她的世界彷彿被寒冷所包圍了,被埋在雪地裡只露出一個腦袋。在這一刻,她只希望那些欺負她的孩子們都去死。
就像他們撕爛掉自己的玩偶熊一樣,被扯得四分五裂,死得慘不忍睹……
“孩子們,上課了!快回到教室裡面去!”
上課鈴聲響起,孩子們跑遠了。凍到渾身顫抖的瑪麗,孤零零地從雪堆中爬了出來。
她那隻玩偶熊已經被那些男孩子們粗魯地扯得粉碎。四肢和耳朵都斷掉了,塑料的眼睛也被摳了下來。她緊抱着殘破不堪的玩偶熊,傷心地啜泣着。
在這裡,沒有人會喜歡她,沒有人會成爲她的朋友。學校裡的這些孩子們,總會拿自己是個撿來的野種來嘲諷她。因爲她只是個弱小的女孩子,會受到欺凌,會受到排擠。
她擦乾了淚水,撿起了那隻殘破不堪的熊走進了教室。下課的時候,學生們又湊了上去,在她的課桌裡翻出了她一個人時寫的日記。並且在課堂上大聲地朗讀了起來。
在鬨堂大笑聲中,瑪麗只覺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她掩面跑了出去。
教學樓外面天寒地凍,她狠狠地踢踹着雪堆,但這樣,並不能讓她發泄出內心中的難過和痛苦。
“他們會不再欺負我嗎?我們的命運,會改變嗎?”
瑪麗抱着雙膝,對着自己的熊輕聲說道。
“會改變的,只是你不夠殘忍。”
突然,一個聲音在空曠而寒冷的操場上響起。瑪麗揉着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懷裡正抱着的玩偶熊。
那個聲音,正是那隻慘不忍睹的熊所發出來的。
是熊嗎?也許並不是,那只是她自己的幻聽罷了,內心世界當中的迴響。
她的眼中,出現了一抹悽美豔麗的玫瑰紅色。
緊接着,那被撕扯到殘破不堪的玩偶熊,竟然在一股奇異的力量下逐漸復原了。斷掉的手臂,破損的胸膛……全部都回到了嶄新的模樣。
一個能自我修復的玩偶!
瑪麗不再感覺到冷了,她站了起來,那奇異的眼瞳當中,滿溢着迷幻的神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