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冰哪裡曉得自己流了一身臭汗的牀單,給真際那個收集癖當成紀念品一樣,珍藏起來。
此刻她神智都不清晰,稀裡糊塗,如死狗一樣給拖到傳說中的妖獸飼養所,被銬上了腳鐐,丟到有禁制的大籠子裡。
足足暈迷了四五天,她才悠悠轉醒。吸收了柳飄雲的玄陰氣息,丹田中彷彿塞滿了寒冰似的,捂着肚子,整個人直不起腰來,一個勁的哆嗦。
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她身上就捱了重重鞭子。只見一個顴骨高聳,滿臉戾氣的中年女子,手中舉着鞭子,劈頭蓋腦的狠抽着,嘴裡惡狠狠地罵道,“叫你給我裝死!到了這裡,你就是我的犯人!”
李冰冰強忍着身上的不適,試圖跳躍躲開鞭子,想不到卻是全然跳不起。那腳鐐不曉得是什麼質地,彷彿有千斤重,連挪動都困難。
女修手中的鞭子當然不是普通貨色。雖然龍鱗甲的衣服沒破,肌膚也完好無缺,可是五臟六腑都給震得開裂。她口中腥甜,一口血就勢噴了出來。
這般狠厲的力道,李冰冰估摸着那中年女子顯然是個築基修士。
吐了幾口血後,醜陋女修心中彷彿舒服了點,將李冰冰拉出籠子,帶到一間大得無法形容的廣場,裡面全部都是各種高頭大馬沒有品階的妖獸,密密麻麻,獸山獸海,一眼看不到邊。
除了這些妖獸之外,還有無數個同她一樣戴着腳鐐的人,在不停的忙碌。收拾糞便,餵食,屠宰。
整個廣場瀰漫着臭不可當的味道,絕對不弱於當初東海岸的腐臭。
她此刻終於弄明白了,所謂妖獸飼養所,就是個龐大的養豬場。雲際宗這個大山寨,不但務農種而且還畜養肉豬。
烏煙瘴氣之中,她這新來咋到的貨,被踢到掃糞便這一組中。 www⊕ тtκan⊕ c o
李冰冰腳上沒有穿鞋子,滿腳的糞便不說,只要清理糞便的動作慢了一點,站住空中飛行毯上的那個中年女子,就會給她幾鞭子。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被如此密切監督。大約她初來乍到,正常情況下,都會給點顏色。
李冰冰無法使用靈氣抵抗,或者治療。她只要用靈氣,丹田內的玄陰氣息就會涌到全身經脈之中,再次體會凌遲的痛苦。比起來,鞭子雖然疼痛,卻遠遠比不上玄陰氣息的侵蝕。
如若不使用靈氣,掃糞的動作就會緩慢,被鞭打的內傷也無法治療。
她無法思考下去,如一個機器一樣,彎腰站在密集的妖獸羣中,無休無止機械的勞作,身體走到極限。
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減輕心中那股無法抹去的絕望,叫她不至於叫出逆天第二,立刻了結這悲摧的生命。
晚上躺在籠子裡休息,沒有妖獸,沒有鞭子,李冰冰突然覺得很幸福。
丹田中的冷颼颼的冰坨子還在,此刻沒有催動靈氣,雖然難受,比起將靈氣運行到身體中,卻是要好太多了。
她真真切切的頓悟了。沒有經過折磨的人,永遠不能明白什麼叫做理想和勇氣。前世讀了那麼多中外名著,書中之人的痛苦描寫得再細緻,哪裡及得上她如今的體會。
夏蟲永遠無法明白冬天的殘酷!
此時此刻,她終於知道,人的勇氣和理想,是禁不起考驗的。在雲際宗掃一天的糞,比在東海清理了五年的垃圾還要讓人無法承受。
一個人願意去主動承擔某些責任,是因爲心知肚明這責任大約不會壓垮肩膀。可是當她被強迫的去承擔痛苦,這才曉得那些甘願爲理想奮鬥一生的人多麼的偉大。
衣不蔽體,無法解決溫飽,又怎麼能不爲五斗米折腰?古今中外,多少人嘲笑迂腐書生,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吃。姑且不論他們爲何而堅持,可是單單是這份寧死不屈的心就值得去敬佩。
李冰冰將這些年在修真界的經歷一一的回想,苦笑一聲。她細細的思索着,原來一直以來,還是個夏天的蟲子。
曾經素心閣的日子,雖然沒有自由,卻是安逸無比。她時時抱怨,實則樂在其中。泉璧君對她的種種包容,歷歷在目。曾經總覺得他傻,這會才曉得這份傻,何其珍貴可愛。
且不說李無爲贈給她修煉心得,風飛流帶她去歷練,還有師父張幻劍救她與水火之中,悉心教導。當旁的女修都在拼命掙扎,她卻一步登天。樊詩藝與她一樣,逃出雲際宗,卻只能裝扮得邋里邋遢,苦苦的殺妖獸,在最底層掙扎。
李冰冰心中羞憤異常,原來這麼些年,從來沒有真正的感激身邊的這些人,一直都覺得理所當然,正如前世裡,從父母那裡拿零花一樣,天經地義。
直到這一瞬間,她知道以前從來都沒有真正地做一個成年人,沒有真正的承受過無法承受的痛苦。堅強不是一個詞,而是真真切切的去忍受一切不能忍受的。
第二天,李冰冰仍舊是拖着腳鐐,陷在妖獸糞中幹活。背上鞭子不斷,卻彷彿沒有第一天那麼難熬。
不料到了下午,真際真人卻來了。李冰冰一看卻嚇了一跳,只見他面色難看,彷彿忍受着什麼痛苦似的,那瀟灑不凡的寬袍大袖上給劃開了好幾道口子。
她不用猜就曉得是藏劍樓來拆臺子了。幸好被雲際宗抓住之前給了李無爲留了個口信。
果不其然,雲際宗的主峰上大殿裡,以張幻劍與風飛流爲首,還有好些個其他的師叔們,包括交好的楚池墨還有王飛虎。不過,她卻沒有見到李無爲。
李冰冰一身狼狽,身上還沾了不少獸毛糞便。她不敢用靈氣使用清潔術,真際受傷頗重,連駕馭飛行都做不到,還是另外一個同去的築基修士拉着過來。
風飛流第一個受不了,捂着鼻子,無數個情節術丟過來,將她洗刷乾淨。
張幻劍看了看徒弟,立刻就察覺出她氣息不對勁,彷彿有什麼蹊蹺。
那些交涉方面的由風飛流這個內行人氏出馬,他不耐煩這些場面上的玩意,只負責打殺。
張幻劍將手放在李冰冰的頂門,將神識探入。眉頭卻是越皺越厲害,臉色越來越難看。
突然之間,只聽他大喝一聲,“是誰做的?她身體裡怎麼會有如此強勁的玄陰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