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沒用的小子!不會織造鮫紗,又哭不出來!留你何用!”在制器司的煉器坊,近幾日專門收拾了幾間雜物間,專門用以囚禁前天新到的三位鮫人。
這三名鮫人按人類的壽命來算還是小孩子,兩女一男。其中女的兩名織造的鮫紗品質上乘,勒令她們晝夜趕工了三日,做出的鮫紗送到制器行家手裡,已經成了一件羽紗,成品讓督造很是滿意。只是這織造鮫紗太過耗費心神,那兩名鮫人女童看着狀態不佳,據靈獸司的人說,應該給她們休息月餘,不然就變成殺雞取卵了。
然而,那剩下的鮫人小男孩卻讓督造大動肝火。
反正他的兩位姐姐都已經在另一間隔絕聲音的房間內休息,什麼“答應她們不傷害弟弟”的承諾,督造纔不會在意。
“要麼你去給我學織布!要麼立刻給我掉幾粒鮫珠過出來!不然我就扒了你的皮!”督造怒極吼道。
“可是……可是……媽媽說男子漢不能輕易掉眼淚……”角落裡蜷縮着一個魚尾的小男孩,他竭力把自己縮成一團,暴露在外的手臂上帶着很多篾條抽打的腫痕,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盈滿淚水,差一點就能掉下來了。
鮫珠就是鮫人眼淚所化,督造眼睛射出貪婪的光芒,手中竹棍高高揚起。
這時,一個問題擺在夏元熙面前。
對於拐賣小孩的人,應該如何處置?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扭頭就走……然後嘛,把扭下的頭連同人一起扔掉算了。
於是,在鮫人小盆友睜大的眼睛中,一位女仙從後面捏着督造的脖子,咔嚓一聲就讓他凶神惡煞的腦袋軟軟垂下。
“嘖,我本以爲要走上一條神擋殺神的道路,奈何半途總有一些不明情況的弱雞降低我的格調。”夏元熙摸出手絹擦擦手,最近交手的人都不太給力,讓她很是惆悵。
看着那有些冒綠光的眼睛,鮫人小盆友立刻反映過來:“我的肉不好吃!真的!您要吃吃他的吧!”
“……你在心裡把我想象成什麼鬼?快點忘掉,偉大的我可是根紅苗正的人類。”
小鮫人重重點頭,那表情擺明是“反正我不信”。
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關於如何把人運出去,夏元熙倒是胸有成竹,以她現在的步虛修爲,進出這些非門派重地的地方几乎毫無障礙,剩下的問題只有如何隱藏三位小鮫人了。好在早些時候的玄冥陰魚斗篷可以將肉身虛幻化,正好一天可以用三次,她就讓鮫人們挨個使用,然後她再一趟一趟往外送。
同時,夏元熙也把這裡的情況寫了封書信,讓小鮫人們帶去,但她自己仍然覺得有些蹊蹺,決定先查個水落石出。
剛到第二天,夏元熙偷偷摸摸的事就引起了極大反響。
那時,她還在自己客房中,聽吳濤眉飛色舞地說制器司的人如何如何廢物,連3只未成年的小鮫人都看不住,還不如讓給他們用度司云云,突然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氣息出現。
似乎是分神實力的修士降臨了。
夏元熙反應極快,裝作恐懼的樣子縮到房間一角,卻暗中更加謹慎地壓抑自己的修爲,努力不讓對方發現。
好在那人並不是針對誰而來,也沒發現這裡有個隱藏自己實力的步虛修士在,只是停在這片區域上空,怒罵道:“陳千南你個無恥小人!不過三個鮫人,就讓你露出反覆無常的真面目!”
陳千南正是三長老名諱,在融華派,敢於如此直呼其名,並怒斥之的修士,想來除了五長老有這個動機之外,再無其他人。
來人確實是五長老樊白,他今天接到報告,鮫人被人擄走,門內一位親信的督造死於非命,這無疑狠狠在他臉上打了一耳光,於是怒火沖天就來興師問罪了。
“樊白,你們制器司自己監督不力,放跑了要犯,卻賴在我們用度司身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另一箇中年聲音響起,看來三長老陳千南也趕來了。
“你們前些天還想奪走我們制器司的鮫人,才風平浪靜幾天?人就憑空不見了,難道他們還能自己跑了不成?”
“哼,誰知道你們制器司有沒出內鬼?或是賊喊捉賊,倒打一耙,企圖誣賴我們?”
“既然如此,你敢不敢讓我的人前來搜查?如果查到了是你們做的手腳,那該如何?”
“你樊白好大的臉面?我們用度司的地界,想搜就搜?如果沒有你想要的,是不是你要向我磕頭賠罪?”
“陳千南!你是成心要和我作對?”
“這興師問罪的是你樊白,卻質問我和你作對?”
就算真的是陳千南藏匿了鮫人,此時恐怕早就轉移走了,連夏元熙都能辦到的事,沒理由分神的上位修士不行。所以樊白也不敢冒險和陳千南打賭,二人就這樣無意義地爭吵一通,不歡而散。
在接下來幾天裡,三長老和五長老的人摩擦更爲頻繁了,吳濤更是三天兩頭咬牙切齒地向夏元熙爆料,掌門又因爲五長老的讒言,反悔了之前本來定下的手諭。在他的描述中,掌門殷時泓已經從開始耳根子軟的敦厚好人形象,變成了是非不明、被奸人花言巧語左右的昏君,吳濤言辭間指天誓日,一股要“清君側”的意思。
除開這兩家永無休止的互相詆譭,夏元熙從中嗅到不一樣的味道,似乎掌門的精分更加嚴重了?她想了想,決定夜探存放各種文書的文史館,看看這個掌門每次反悔的時間是什麼時候。
“奇怪了……”夏元熙翻看着成堆的文書,心中疑惑越來越大。
這些寫着融華派掌門命令的文書印信都是真的,而且紙張也是特製的珍品,一旦落筆下去,都不容更改。可是從近幾十年的情況看,這個融華派掌門老是喜歡下些互相矛盾的命令,讓人覺得很不同尋常。
夏元熙看了看陳列尺牘的櫃子,發現這幾十年掌門下的手諭明顯增加了許多,大概和他精分症狀開始是同一時間段的事。
她又轉而翻看以前的文書。
和幾乎所有掌門一樣,他自己是不怎麼寫書信的,一般都是讓親信弟子寫好後蓋個印信即可。既然掌門印信爲真,那這些各式各樣的筆跡也無法說明什麼。
可是幾經翻閱,夏元熙敏銳的找到一絲疑點。
作爲一個只負責審覈蓋印的人,他落下印信的位置一般都有固定的習慣,掌門殷時泓以前的的落印位置都是很規律的,可是不知爲什麼,近幾十年總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浮動。
奇怪了……
夏元熙將所有印信落款的地方認真對比,漸漸看出一些門道來。
以前的書信是字成之後蓋上印信,而現在不同,仔細觀看下,反倒是黑色墨跡在印信的朱墨之上,所以字跡與印痕相交的地方要稍微比以前更暗淡。
換而言之,現在出現的文書都原本是一張蓋有印信的空白紙張,後來的人在上面隨意書寫手諭內容,自然也就會互相矛盾!
怪不得如此!
夏元熙受到啓發,開始把文書的內容分類,按照有利於三長老的、五長老的……全部分爲幾堆。
然後她發現,每年的手諭數量基本都是固定的,而且偏袒各位長老的文書數量都差不多,基本各自在五十封左右。
這簡直就像是,每年各位長老們都能領到某些數量的空白手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