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拂過來,打在面頰上,清月卻絲毫不覺冷,反而覺得熱的很,像是有人在身旁,生了熊熊大火一般。
“不用謝我了。”卻要滿臉無辜,故作鎮靜的吐出五個字來。
方纔的緊張,是他從不曾體會到過的。就連那時候,被追殺命懸一線,他也未曾這般緊張過。
白色的耳背上,鮮豔的一抹紅,像是天邊的晚霞。
卻要雲淡風輕的話,讓清月氣的差點吐血。她咬着嘴脣,狠狠的瞪過去,眼睛裡有薄薄的怒氣。分明是他輕薄於她,這會兒,竟還這般的大義凜然。
真是助人爲樂啊。清月腹謗着,索性將頭轉過去,不再去看卻要。小女子的羞澀,一旦涌上來,那是擋也擋不住的。
牆角的菊花,黃燦燦的一片,此時望過去,只覺開的愈發熱烈。
氣氛突然就尷尬起來。
卻要自討沒趣,懸着的右手摸了摸腰間的長劍。劍鞘上繁密的紋路,深深淺淺,有些硌手。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厚重的門簾,勉強自己將方纔的事情盡數忘了去,希冀着少主的事情順利進行。
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從來都是這般的想法。
待呼吸漸漸平緩了些,清月才轉過身去,復又擡眸去看大殿。
除了方纔東西碎裂的聲音,明月殿中一如既往的沒有動靜。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不免擔心起來。
彼時,殿中的二人,正在僵持。偌大的明月殿,安靜的幾乎讓人窒息。
齊文鳶的逐客令,直截了當。辛鬱聞話,心中陡然一寒。到底,她是不喜歡他的吧。這般想着,眉眼間不自覺了帶了抹澀然來,長長的睫毛,微微垂着。落下一片陰沉沉的痕跡。
“鳶兒。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短短的一句話,卻像是說了千言萬語。省略去郡王的尊稱,他的話音輕柔。便像是尋常友人之間的別離。有刻骨的情緒。爛在了他的喉腔裡。
☢ ttκǎ n☢ ¢ O
連她的安全。都保證不了。他又如何能有資格,將她留下。
齊文鳶聞言,點點頭。盯着身旁的紅木桌看的出神。光潔的桌面上,有淺淡的紋路,一圈一圈。大抵是樹木的年輪吧,有關歲月。
想來,穿越之後時間愈發的匆然起來,像是指間的細沙,留不住,剩不下。
辛鬱的雙手緊緊攥着,絲絲的涼意,從掌心一點點滲了進來。明明是晴好的天氣,他卻覺得鑽心的冷。宛若那一年,他被推入結滿冰碴的湖中。
“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的。我先走了。”辛鬱咬了咬薄脣,臉上覆上一抹凜然來。
長靴觸地,發出輕微的腳步聲。沉重,糾結,深厚,倒像是個心情鬱郁的長者。
“王爺,仔細些身體。”
聞見腳步聲越走越遠,齊文鳶終是忍不住,猶豫着開了口,她是真的擔心。
辛鬱淡淡的勾了勾嘴角,並沒有回頭,沉吟道:“一定。”他害怕再看見她的容顏,他害怕若是多呆上一秒鐘,他就會改變決定。
厚重的簾子,被掀起。陽光趁機將光芒,整個的灌進去,落下一定碎金般的光芒。
“王爺。”見他出來,卻要陡然提了精神,輕喚了一聲。
莫不是談的僵了,卻要瞪大了眼睛,並沒能從自家少主的臉上,捕捉到歡欣的表情。
頓時,他有些慌起來,上前一步,扶着辛鬱小心的下了臺磯。
少主面上的身前,分明同那一日,如出一轍。他有些愕然,努力的回憶起來。
那一日,大雪紛揚。那一夜,天幕黑暗,不見星光。少主蒼白的面頰與雪白的世界,格外的相得益彰。
是了。那一日,少主親口下了命令讓齊文鳶離開後,面上便是這般的表情。頹唐,落寞,像是失去了整個世界。
難不成少主又鬆了口,他莫名有些不安,悄然的轉過頭,看了一眼明月殿。
陽光裡的明月殿,青磚紅瓦,金光閃閃。與黑夜裡,有着截然不同的區別。
“恭送王爺。”清月倒吸了一口冷氣,恭敬的作了個揖。
王爺凝重的面色,讓她格外的擔心起自家小姐來。當下,禮儀什麼的,也顧不上了,一口氣往殿中疾奔。
厚重的簾子,被重重的托起,又被重重的放下,揚起滿地的塵土。
齊文鳶正坐在椅子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叩擊在桌子上,似是若有所思。
事情進行的太過順利了些,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以爲,辛鬱要爲難上她一陣子。誰曾想到,辛鬱輕易的就鬆了口。身上似乎還殘留着少年溫熱的氣息,就連那一句輕柔的耳語,依稀浮現在耳邊。
幾乎,就讓人醉了進去。
“小姐,可還好?王爺沒爲難你把?”映入眼簾的瓷壺碎片,讓清月很是嚇了一跳。
她心有餘悸的繞開了那片狼藉,徑直撲去齊文鳶身前,滔滔不絕的問出了口。
連珠帶炮似的問題,讓齊文鳶一時無法回答。她微微笑了笑,搖着頭,“並沒有。而且,王爺已下達命令,明日一早就送我們離開。”
說着話,她的手指,仍是有規律的在桌子上,打着節拍。無論怎樣想,今日發生的一切,都讓人匪夷所思。
她想不通,緣何辛鬱忽然就大發了慈悲,還給了她自由。
自由,可真是個好東西啊。她眯着眼睛,將身子整個靠倒在椅背上,輕輕感慨着。
聞話,清月倒是有些不敢置信,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可是真的?”
王爺的心思。她是懂的。所以,來王府之後,她就已然做好出不去的打算了。
放開自家小姐一次,又如何肯放第二次。對這些事情她看的透徹,但怕惹了齊文鳶難過。這些話,她一直放在心口,並不敢直接的說出來。
齊文鳶點着頭,臉上掛着一抹喜色,“我原也是不相信的,但王爺親口所說。必然不會是假的了。”
“那隻壺。可是之前有毒的那個?”聽了齊文鳶的解釋,清月仍是難以放下心來。忐忑不安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碎片,水漬還未乾,溼漉漉一片。
“正是。”齊文鳶斜着眼睛。懶懶了看了一眼。並不放在心上。證據在手。李若棠的前途,註定不會一帆風順。想同她鬥,未免有些輕敵了。
清月恍然驚覺。方始明白了一切。王爺情願放自家小姐走,與這件事情脫不開干係。
連安全尚不能保證,如何能相伴終老。
這般一想,她就不再多問,緩緩走了幾步,去撿那些瓷白色的碎片。
方寸之內,氣味還是聞的清晰。她不由的那手絹捂了口鼻,將頭慢慢的往後靠。?碎成這般,她敢肯定王爺是動了一番肝火的。
齊文鳶見狀,連忙開口,提醒道:“清月,仔細些,那些碎片上亦是染了毒的。莫要牽連到你了。”
“小姐,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只要奴婢不吞了這些碎片,想必是無事的。”清月換了輕鬆的口氣。
“……”齊文鳶無言以對,索性不再言語。揉着眉心,慢慢讓身體放鬆下來。
鳳翔城中的事情,她如今只知寥寥一些,有沒有牽連到兄長,卻是不知。
換皇帝,無論擱在各個朝代,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朝中的百官,也勢必會受到牽連,改變下原先的位置。
而六扇門,又是朝廷中極其重要的中樞機構,換一換新鮮的血液,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師兄的心思,原先她捉摸不透。如今,他從了高高在上的皇上,更是捉摸不透。
想着,想着,齊文鳶不由自主嘆了一口氣,面色也變的緊張起來。
清月剛巧收拾完殘局,洗過手。見她神色不虞,忙沏了一杯熱茶給她。
等到熱氣散的盡了,齊文鳶端起,一飲而盡,方纔覺得周身舒適了不少。
看着忙碌的清月,她尋思起些事情。清月的根就在高涼,上一次跟她回去,說不定就是一時衝動還個恩情。如今,恩情算是還了,她就不願再強迫清月隨她一道回鳳翔去。
“清月,要不你就留在王府中。我會向王爺請旨,恢復你從前的職位。”齊文鳶試探性的開了口。
清月聞話,心中一凜,臉上簌簌的掉着淚花,滿臉委屈:“小姐,你可是不要奴婢了?”自打跟着齊文鳶去過鳳翔一遭,她就不願再回到這宮裡來。如今,臨行在際,竟然親耳聽見小姐要自己留下,她只覺得滿腹委屈。
“清月,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着,你的家鄉就在這高涼郡中。跟着我去鳳翔,就是背井離鄉,你難免會想家。”
瞥見清月的眼淚,齊文鳶倒吃了一驚。自小在王府中歷練,比之其他的人,清月更穩重些纔是。此時此刻的情景,倒有些小滿附體的節奏了。
想起小滿,她連連搖頭笑了笑。然後,目光停留在清月身上,柔聲解釋道。
“奴婢不想家。這一生就是當牛做馬,奴婢也不願離開小姐。”清月聞話,鬆了一口氣。抹着眼淚,堅定的表達着自己的衷心。
齊文鳶倒被她逗的笑了,眼睛彎彎,彎成一彎弦月,“好好好,那就不讓你留下了。”
“小姐,我去幫你收拾行李。”清月如獲大赦,朦朧的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亮光。
然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整理東西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大殿之中。
來時帶的衣物,大半沒有用上,還原封不動的放着。只有幾件首飾,需要整理一番。
齊文鳶聞着聲音,以手支頤,定定的思考起來。回了鳳翔之後,只怕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孃親的事,表兄的事,還有府上的事,師門的事。無論哪一件,都不容易。
也不知道,孟秀荷如今怎麼樣了。飛逸國兵敗,勢必受到牽連。
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年,她遠嫁之時,她合該拉住她纔是。
她不禁有些感傷起來,黑白分明的眼中,藏了一抹憂愁。
天色漸漸的沉下去,冬至之後,白天愈發變的短起來。午後的時光,短暫的尤其明顯。
暗暗的暮色,涌上來。大殿之內,點上了羊角宮燈。隔着薄薄的紗,裡面的燭火搖曳,灑下一片帶着暖意的明亮。
這一天晚上,辛鬱並未再來,只吩咐人送來些飾物,說是離別的禮物。
齊文鳶無奈,不忍辜負了他一番美意,只好收下。命令清月一併放進了紅木的匣子,以後會不會使用,還是個未知數。
夜幕就這樣悄悄的降臨了。
一輪皎潔的明月,在衆多的星子襯托之下,格外的顯眼。
清月殿一如既往,泛着淡淡的清輝,像是夜明珠的光芒,清淡卻明亮。
“明日定然是個好天氣。”
齊文鳶打開窗,定定的觀察着天象。繁星,從來都是晴天的預兆。
忽而,一陣冷風涌進來,吹來無盡的寒意。她不禁蹙了眉頭,裹緊了身上的衣物。
因爲殿裡的溫度,比外面高上許多。所以,在溫暖的明月殿中,她只穿了一條單薄的衫子。
清月見狀,連忙跑過來,伸手關了窗,隨手將一件披風披在她身上。
自家小姐受不得冷,這一點,她比誰都心知肚明。
畢竟,那些日夜裡,她都照顧在齊文鳶身側。雪神醫的話,一句不落的聽進她的耳中。
“東西可整頓的齊了?”她盈盈一笑,問道。
“恩,小姐。明日一早,便可出發。”清月顯得異常興奮,連話中也帶着喜悅。
“那就好。”齊文鳶點頭稱讚。
清月的眼睛雪亮,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曾褪去。她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給春杏,春桃,還有小滿的禮物,我也一併備下了。”
“恩。”齊文鳶倒樂見其成,皺着的眉頭,也漸漸的舒展開了。
普天之下,沒有比團聚更好的事情了。
嚴重卡文,章節不免絮叨了些,作者君,以後會努力改進的,希望讀者朋友能諒解。特別感謝墨染羽,即墨顏玉等讀者長期以來的支持。
求訂閱,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