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身不由己

鬼神殿中,蕭勉和輪轉閻君對視。

“前輩和縱橫仙帝……”

“相交莫逆,不分生死!”

輪轉閻君,鮮有地流露出一絲追憶神色,不等蕭勉動問,輪轉閻君便講起一段往事。

事關——幽冥地府的來歷!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天地未開,一片混沌。

天地初開,混沌破滅,清濁初定,陰陽初分,漸生變化……

清氣上升,爲陽爲天。

濁氣下沉,爲陰爲地。

天高九重,九重天上孕育神明。

地深九幽,九幽地下誕生魔鬼。

最初的神魔,沒有善惡之別,只有陰陽之分,依照本能行事。

漸漸地,神魔分成兩大陣營,並且最終爆發了開天闢地之後的第一戰!

史稱——第一次神魔大戰!

所謂的神魔大戰,前前後後,一共爆發了三次。

每一次神魔大戰,都是曠日持久,兼且毀天滅地,生靈塗炭。

最後一次神魔大戰中,便是發動戰爭的神魔雙方,也元氣大傷。最終,神族以微弱優勢勝出。然則神魔兩族,乃是天地生化,它們可以彼此爭鬥,卻不能互相毀滅對方。

神族雖然戰勝了魔族,卻始終無法徹地摧毀魔族——不然,天地將失衡!

在這種情況下,神族有了決斷。

那便是——封印魔族!

然則魔族雖然失敗了,卻是和神族同源同根的強橫存在。

要封印魔族,又談何容易?

何況就算能封印魔族,若天地間只存在神族,陰陽平衡一樣也會被打破。

最終,神族以封印自身爲代價,強行驅逐並封印了魔族……

從此後,天地間再無神魔!

後世所謂的魔,不過是稱謂罷了。

在神族放逐自身之前,爲了維護天地秩序,挑選了十位強者。

這十位強者,擁有神族最後的血脈,被稱之爲——遠古正神。

媧皇聖母,便是十強者之一!

歷經三次神魔大戰,舊世界一片狼藉,根本不適合繼續存續。

十位遠古正神經過協商,由盤古大神以自我犧牲開天闢地,再造乾坤,重塑天地,開創了一個新世界。

此後,纔有了媧皇聖母的造物。

媧皇聖母最初的造物,皆是大妖,實力強勁,幾乎不遜色於遠古正神,正因如此,才招致了破天大劫。

痛定思痛,媧皇聖母補天之後,重新創造了全新的生物——人類!

人類,肉身羸弱,精神微小,卻獨得天道垂青,號稱萬物之靈長。

正是人類的誕生,催生了幽冥地府!

其一,人類繁殖力驚人,數目龐大。

其二,人類先天弱小,生老病死,肉身死亡之後,靈魂無處安身。

隨着人類的不斷死亡,世間生靈數目銳減,孤魂野鬼卻與日俱增。

即便媧皇聖母能夠不斷製造人類,這些靈魂若不妥善處置,也是隱患。

最終,又有一位遠古正神走上了和盤古大神一樣的自我犧牲的道路。

這便是——媧皇聖母大神!

當其時,在先後兩次造物創世、斬妖救世、煉石補天之後,媧皇聖母損耗頗大,卻因爲不忍見天地生靈流離失所,人類魂魄居無定所,以無量慈悲,煉自身神體,生生成就了一方幽冥地府。

自此後,人類乃至是妖族亡魂,這纔有了一個特定而獨立的歸宿!

自此後,媧皇聖母,不復存在!

幽冥地府自誕生之日起,便有十大閻君執掌,號稱是媧皇聖母血脈。

每一位閻君,繼承了媧皇聖母的一個魂體或者魄體,共同執掌幽冥地府。

與此同時,天地並不太平……

經過盤古大神和媧皇聖母的先後自我犧牲,這方天地漸漸恢復秩序。

但,人心不定!

剩餘的八位遠古正神,開始內鬥。

先是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一番水火大戰,將天地拖入一片水深火熱。

緊接着,黃帝軒轅和戰神蚩尤大戰於野!

火神祝融和水神共工同歸於盡,蚩尤被軒轅黃帝斬殺於劍下。

至此,遠古十大正神,折損一半,只存其五。

以伏羲大神爲首的三皇,勵精圖治,建立起繁榮昌盛的人類社會。

另一位大神帝俊,則創立仙界,與此同時,蚩尤之魂死而不滅,奪舍了最後一位正神,並且一手創立了魔界。

至此,兩間三界的格局,正式成形。

這一句話,便是百萬年前……

輪轉閻君,是媧皇聖母遺留的三魂七魄之一,縱橫仙帝,則是初代真仙。

當其時,仙界、魔界和靈界三界動盪,甚至一度影響到了幽冥地府。

仙魔強橫,妖鬼橫行。

輪轉閻君和縱橫仙帝,心心相惜。

十萬年前,妖仙大戰,縱橫仙帝死於陣前,輪轉閻君也只能感慨天妒英才。

然則不久之後,一件事情席捲幽冥地府……

縱橫仙帝,好歹是初代真仙,一方仙帝,在偌大仙界擁有大量血脈後裔。

縱橫仙帝隕落之後,他麾下兩大仙尊——九衍仙尊和百戰仙尊,各有歸屬。

九衍仙尊,下落不明。

百戰仙尊,則取縱橫仙帝之位而代之,繼承了縱橫仙帝的仙域,成爲了全新的百戰仙帝。

就在縱橫仙帝隕落之後不久,整個仙界,掀起了一場對縱橫仙帝所屬勢力和傳承血脈的大肅清。

但凡是和縱橫仙帝有過瓜葛的人事,盡皆成爲了仙界的禁忌……

一時間,仙界掀起血雨腥風。

這股殺機也吹到了幽冥地府!

有人試圖從幽冥地府入手,追查縱橫仙帝的轉世靈體下落,卻一無所獲!

不光是縱橫仙帝的個人信息從生死簿上消失不見,便是縱橫仙帝一族的直系血脈,也成爲了生死簿上的一團疑雲。

一怒之下,百戰仙帝親臨幽冥地府。

“哼!百戰小兒,乳臭未乾!自以爲爬上了仙帝寶座,就能爲所欲爲?”風輕雲淡間,輪轉閻君睥睨天下:“當年冥河一戰,本君將百戰仙帝打回仙界!”

“百戰仙帝?”

蕭勉聞言,心神一動。

“或許是因爲這顆縱橫仙心的關係吧?縈繞在縱橫仙帝身上的因果之力,還沒有完全消散,始終屏蔽着生死簿。”

“……,或許吧!”

便是蕭勉,也不得不接受這個解釋。

若輪轉閻君所言非虛,他和縱橫仙帝是老相識的話,蕭勉,撞了大運。

“閻君……”

“且慢!”止住蕭勉的開口,輪轉閻君話鋒一轉:“本君此來,非爲縱橫老友,自然更不是爲你。本君要見見他!”

他——阿信!

蕭勉聞言,隨手一揮。

之前被蕭勉收入仙石空間的阿信,再度出現在鬼神殿上。

一身黑衣的輪轉閻君和同樣一身黑衣的阿信,面對面站在一起。

良久,誰也沒說什麼……

最終,輪轉閻君,輕嘆一聲。

“你叫什麼?”

“……,阿信!”

“阿信?你雖非我親生,卻是我……”

“不!”不等輪轉閻君把話說完,阿信自言自語:“我就是我——阿信!”

“……”

“我不會屈服於任何人的意志!我會按照自己的內心,選擇自己的道路!”

“這很好!”微微頷首,輪轉閻君淡然反問:“可是你以爲你能逃得掉嗎?你能逃得過宿命的輪迴嗎?”

“什麼?”

“你以爲能逃出本君的手掌心嗎?”言辭間輪轉閻君隨手一揮,虛空抓向阿信,“今日本君便讓你知道:長幼尊卑!”

隨着輪轉閻君的冷喝聲,阿信臉色一變再變,身形一顫又顫——一分一分的,阿信移動向輪轉閻君。

當其時,鬼神殿上,分列三人。

蕭勉站在一端,輪轉閻君站在另一端,兩人之間,是身不由己並且朝着輪轉閻君緩緩移動的阿信。

便在阿信越過蕭勉和輪轉閻君連線的中點時,蕭勉終於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三清法劍!

在蕭勉的計劃中,阿信的重要性和羅睺不相上下,蕭勉豈容阿信出事?

輪轉閻君,似乎也知道蕭勉會出手。

面對蕭勉的三清法劍,輪轉閻君卻無動於衷,任由三清法劍解放了阿信。

化身成光,阿信飛退到蕭勉身後。

蕭勉和輪轉閻君,四目相對……

“哼!別以爲你擁有了縱橫仙心,就可以在本君面前放肆!”

“晚輩不敢!只是陰陽兩界,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前輩不怕擾亂陰陽?”

蕭勉這話,並非虛妄。

輪轉閻君的身份,乃是幽冥地府十大閻君之一,可說是陰間之主。

此處鬼神殿,位於幽冥鬼域深處,雖然充滿陰陽二氣,但畢竟還是屬於陽間的,即便是輪轉閻君也不能無視。

更何況,阿信雖然是幽冥鬼體,卻到底是活生生的人,並非陰靈之屬。

若方纔讓輪轉閻君如願以償捕獲了阿信,必將導致陰陽混淆。

“哼!本君乃是地府閻君,我就不信:區區陰陽混淆,能奈我何?”

“那我呢?”

“你?你想阻止本君?”

“晚輩雖敬仰前輩風骨,但事涉陰陽兩界安危,晚輩唯有得罪一二。何況阿信雖是前輩您的隔代傳人,也是晚輩我的真傳弟子,在家從父,出家從師!晚輩這麼說沒錯吧?”

“小子!你還想和本君平日平坐?”

“不敢!晚輩只是就事論事!”

“哼!今日若本君硬要這小子呢?”

“那就只能手底下見真章了!”面對輪轉閻君的公然叫囂,蕭勉寸步不讓,針鋒相對:“晚輩正要領教前輩高明!”

“哼!小子!且讓本君看看:你何德何能,竟能得縱橫老友仙心青睞?竟敢如此狂放無邊,不可一世!”

一言不合,劍拔弩張。

輪轉閻君身上的黑衣,撕風裂雲。

一件漆黑長衫,化成漫天黑雲……

連帶的,便是輪轉閻君的身形,也淹沒在一片漆黑中,消失不見。

漫天黑雲,一團陰氣。

輪轉閻君,終於使出了殺手鐗!

陰陽兩界,相互對立,相互制衡。

對於陽間的蕭勉和這方天地而言,陰氣,便是最大的破壞者。

鬼神殿,本就是一個特殊場所。

在鬼神殿中,陰陽二氣並存,也因此,既屬於陽間,也屬於陰陽。

形似一個陰陽通道,因此故,蕭勉和輪轉閻君才能會面於此。

一旦陰氣大舉入侵,鬼神殿的範圍便會不斷擴大,到最後,整個幽冥鬼域,都可能成爲一方巨大無比的地府之門。

連帶的,便是西蜀州和整個天下,也會受到影響,引發不可測的變數。

蕭勉明知如此,還敢挑釁輪轉閻君,自然有他的目的和底氣。

若不顯出些本事,誰會在乎你?

唯有表現出足夠的實力之後,才能掌握足夠的話語權和主動權。

面對黑雲壓城城欲摧的陰氣攻勢,蕭勉心念一動,縱橫仙心一動。

下一刻,縱橫仙心,豁然開啓!

此前仙石空間的開啓,都是蕭勉主動召喚或者只認可蕭勉的通過。

這一回,仙石空間門戶大開……

那一瞬間,一團生氣,噴涌而出。

縱橫仙心,便好似一個針孔,不斷往外噴出乳白色的光氣。

白光和黑氣接觸,黑白交融。

鬼神殿上,陰陽對立,黑白分明!

漸漸地,黑白之間出現了一團混沌色的氣旋,並且開始不斷擴大。

整個鬼神殿,開始微微戰慄……

黑氣,乃是陰氣。

白光,乃是陽氣。

陰陽匯合,混元一氣!

這混元一氣,乃是開天闢地之前就存在的混元之氣,可吞噬陰陽二氣,逆靈歸元,重新成就混元一氣。

混元之氣若是勢微,還可以重新分化成陰陽二氣,但若混元之氣成了氣候,便會自發地吞噬陰陽二氣,壯大自身。

屆時,可就沒有陰陽兩界了……

整個天地,將重歸混沌!

除非有另一個盤古大神捨得以命開天,不然的話,這方天地終將寂滅。

當然,那是最壞的情況……

無論是蕭勉還是輪轉閻君,都不會讓事情發展到那等不可收拾的地步。

便在整個鬼神殿充斥在一片混元之氣中時,蕭勉和輪轉閻君同時罷手。

混元之氣,宛如一枚雞蛋,又似一顆心臟,發出一陣陣悸動的脈波。

彷彿稍一不慎,便會炸裂開來。

“小子!你真不怕毀天滅地?”

“前輩!你若捨得幽冥地府毀於一旦,晚輩這方天地,捨命陪君子便是!”

“你!”

“大家都不想死,何必以死相拼?”

“……”

相顧無言間,蕭勉和輪轉閻君,互有默契,那團混元之氣,漸漸萎縮。

便在混元之氣縮小到一半時,蕭勉和輪轉閻君,已然能看到彼此。

卻在這時,混元之氣微微一顫。

下一刻,盤踞在鬼神殿中央的混元之氣,被縱橫仙心一股腦吞噬殆盡。

輪轉閻君見之,瞳孔猛然一縮。

好霸道的——縱橫仙心!

爲了威壓蕭勉,輪轉閻君釋放出了大量精純的陰氣,蕭勉爲了對抗這些陰氣,從仙石空間中噴涌出大量陽氣。

陰陽相融,形成混元之氣。

如今縱橫仙心卻不管不顧,將這團混元之氣囫圇吞棗,一網打盡。

這隻能說明:縱橫仙心,不光能噴涌陽氣,也誕生了陰氣,達到陰陽調和的先天境界。

假以時日,說不定便能自成天地!

換言之,縱橫仙心擁有莫大底蘊!

看着蕭勉隨手一揮便將縱橫仙心收入體內,輪轉閻君沉吟不語。

輪轉閻君的身份和實力,比之當年的縱橫仙帝也是不相伯仲。

萬年閉關,一心求死。

輪轉閻君的實力雖然大打折扣,但比之靈界六道霸主,猶有過之。

要捏死一個蕭勉,便如捏死螻蟻。

偏偏,蕭勉站在了一個制高點……

即便是輪轉閻君,明明擁有着捏死蕭勉的實力,卻無法順利捏死蕭勉。

這便是——勢!

在動用了縱橫仙心這宗殺手鐗之後,蕭勉有信心正面對抗輪轉閻君。

蕭勉明瞭這一點,境界和眼力更高的輪轉閻君,自然更明瞭這一點。

尤其是經過之前的試探……

“爲什麼不問問他自己呢?”目光從蕭勉身上轉移到阿信身上,輪轉閻君,淡然問道:“阿信!你可願隨我回轉幽冥地府,做那幽冥地府至高無上的王?”

輪轉閻君這話一出,蕭勉不動聲色,卻是蕭勉身後的阿信,臉色微變。

事到如今,輪轉閻君和阿信的關係,毋容置疑,只要阿信答應追隨輪轉閻君進入幽冥地府,便能成爲輪轉閻君的繼承人,以輪轉閻君避世不出的作風,假以時日,阿信修爲提升,便是地府閻君。

屆時,寄宿在鬼劍中的百萬扶桑孤魂野鬼,只要阿信一念便可轉世重生。

就算不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花子!

花子,是阿信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當年東海血戰,阿信被蕭勉救出生天,花子卻慘遭厄運,死於非命。

這數百年來,阿信雖然一直閉口不提此事,但內心深處卻一直沒有忘懷。

有朝一日,他定要找到花子!

上一世,哥哥無法護你周全;

下一世,我定要把最好的給你!

想到這裡,阿信動心了……

卻在目光觸及到蕭勉不動如山的背影時,阿信內心一顫,身形一顫。

自己這條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如今的局勢,看似明朗,似乎只要阿信答應輪轉閻君的提議,便可以隨同輪轉閻君進入幽冥地府,隨風而去。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如果阿信開口,輪轉閻君絕對會和蕭勉死磕到底,屆時由此造成的損失,就不是蕭勉和輪轉閻君能夠控制的了。

但是,阿信很清楚蕭勉!

不光是實力,還有性情。

阿信,關乎蕭勉的整個計劃,今天若是阿信跟輪轉閻君走了,蕭勉的計劃便無疾而終,但這不會影響蕭勉的飛昇。

來日等蕭勉飛昇靈界……

想到這裡,阿信止下了去意。

“閻君!我剛纔應該說過了:我要選擇自己的道路!我要做自己的阿信!請恕阿信辜負了閻君一番好意!”

阿信的身不由己,不光是肉身,更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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