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天青聽到崔恆這樣詢問，內心再次涌現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這樣一位超越了半步太初境，疑似古王級存在的強者，居然不知道什麼是天意，還是說他其實是另有所指，別有深意？
“又或者他其實是在試探我是否與某個存在進行過接觸？”一時間天青的心裡浮現出了許多念頭，顯得有些不安。
崔恆看出了天青的心思，表情略微緩和一些，微笑道：“無需顧慮太多，將你所瞭解的天意情況如實說明即可。”
在得到了崔恆的允諾之後，天青終於是放鬆了些許，點了點頭，畢恭畢敬地道：“回稟仙長，天意就是宇宙的自我意識。
“如果將宇宙比作某個事物，天意其實就是宇宙自感成靈，明悟了自身本質，擁有了自我意識，類似於成妖。”
宇宙產生了自我意識，產生了感情，成靈成妖？
那該擁有何其龐大的威能？
如果這種天意可以調動整個宇宙的力量，恐怕能與走到極限的化神巔峰相比了。
就算是返虛初期甚至中期都未必能奈何這等存在。
崔恆聞言驚奇不已，但表面上依舊是不動聲色，沉聲道：“若天意真的是宇宙誕生的自我意識，又怎會允許有這麼多的武者存在？”
武者的修煉本質上就是在侵奪宇宙之玄機，是吸納宇宙中的各種能量與規則來對自身進行強化。
這其實就等同於吸附在宇宙身上的寄生蟲。
如果天意真的是宇宙誕生的自我意識，那宇宙中的物質與法則就是其身體。
不應該允許有這麼多的“寄生蟲”存在。
而且先前那個神秘意識也曾說他本是仙王，因爲犯了大錯被貶謫至此，怎麼看都不像是宇宙誕生的自我意識。
就在崔恆猜測是不是因爲天青的境界修爲不夠，對天意的瞭解有限時，卻聽天青說道：“仙長說的沒錯，天意確實不允許有太多武者存在。
“因此，每過一段時間，天意就會對宇宙中的高層次武者進行清理，一切道界之上的武者都會被天意清洗掉。
“這個時間是五十六億年，在清洗到來之前，天意會降下化身在世間行走，接觸衆生，仔細探查宇宙中的情況。
“在這個過程裡，天意化身會挑選出自己中意的一些人，收歸天意的麾下，這些人將會免於清洗。
“天意化身同時也會挑選出自己厭惡的人，這些人就算沒有達到道界之上，同樣也會被天意清洗掉。”
“……”崔恆聞言陷入了沉默。
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他還是感覺不對勁，又繼續問道：“清洗是以什麼樣的形式進行，是天意直接現身出手，還是憑空降下威能？”
“都不是。”天青搖了搖頭道，“我曾聽仙域之主講過，清洗降臨的時候，不會有任何能夠被觀測到的現象。
“那些被清洗的人會毫無徵兆地直接消失，就好像是被從這個宇宙裡抹去了一樣，無法探查，更無法反抗。
“唯有踏入太初之境，成爲太初古王，才能獲得直接與天意對話的資格，並免於清洗，保全自身。”
“太初古王不會被清洗？”崔恆的眉頭微微上挑，目光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天空，輕笑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天意的清洗之力已經無法奈何太初古王了？”
按照正常的邏輯，天意不可能因爲太初古王的境界高了，就心慈手軟的。
畢竟，所謂的對話談判，大多都是在相互之間都不能把對方怎麼樣的情況下才成立的。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天意的威能似乎就太過弱小了。
連古王都奈何不得？
這與他先前見到的那個神秘意識可是相差甚遠。
“仙長，在上一輪五十六億年的時候，就有古王這麼認爲，並進行過反抗。”天青神色頹然地道，“就是九重神光塔的主人，結果您應該也知道。”
他沒有說過明，但九重神光塔尚在，而且已經易主，其主人的下場不言自明。
毫無疑問是失敗了的。
“嗯。”崔恆點了點頭了，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他早就已經通過九重神光塔窺見過古王的力量，那應該是相當於擁有四億八千萬假我之身的化神巔峰。
這樣的力量固然強大，但與整個宇宙相比，依舊是微不足道的。
可既然如此，天意又爲何要對古王網開一面？
有這個必要嗎？
這時天青有些感慨地道：“面對這樣的天意，我們這些已經超越了道界，卻又沒有成就古王的人，只能拼盡一切去變強，這樣纔有活下去的機會。
“而且爲了避免被天意化身注意到，我早在萬古歲月之前就韜光養晦很少外出路面了，蟄伏至今只爲了一個成就太初的機會……”
說到這裡，他便閉上了嘴巴，沒有再繼續講下去了。
原因很簡單，導致他喪失這個“機會”的人，就是眼前的崔恆。
他不敢再繼續說下去的。
崔恆卻是一副並不在意的樣子，輕笑道：“你冒充天意化身欺騙皇子烈的時候，就不怕被天意化身注意到嗎？”
“這也是無奈之舉。”天青滿臉苦澀地道，“皇子烈已經成了天意化身的忠實信徒，我只有這樣做才能引導他做事，別無他法。”
“這些關於天意的消息，都是誰告訴你的？”崔恆突然轉移了話題。
“是，是曾經的仙域之主告知，還有古王至寶中蘊含的信息。”天青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沒想到崔恆會突然轉移話題。
“你可知仙域之主後來去了哪裡，還有人皇的下落？”崔恆問道。
“不知。”天青搖頭道，“他們消失的非常突兀，毫無徵兆，若非是五十六億年之期還沒有到來，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被清洗掉了。”
“這樣啊……”崔恆若有所思，又轉變話題問道，“關於天意化身你瞭解多少？”
“您是指鈞天尊麼？”天青略微思忖後道，“作爲天意的化身，他的修爲境界並不算強，差不多等同於斬去一個道我之神的層次。
“在仙域破碎之前，他一直都是各大勢力的座上賓，可在仙域破碎之後，他就再沒有露過面了，沒有誰知道他去了哪裡。”
“就這些？”崔恆的眉頭微皺。
“不敢有半點隱瞞，確實就只有這些。”天青十分恭敬地道，“鈞天尊幾乎從沒主動參與過什麼事，都是以過客的姿態前往各地與人相處的。
“這也就很難窺探他的性格和想法，曾經六大仙域尚在的時候，就有人用‘天意難問’來形容鈞天尊。”
“嗯，我瞭解了。”崔恆點了點頭，似是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六大仙域破碎的原因你知道嗎？”
“不清楚。”天青搖頭道，“當時我正在宇宙各地遊覽，恰好到了陽仙域，只見到天空劃過了一道赤紅色的璀璨光芒，然後陽仙域就陷入了破碎之中。
“仙長您也可以找陽仙域的金鈴師詢問，她是陽仙域的頂尖人物，對陽仙域的瞭解要比我這個過客強得多。”
“嗯，我記下了。”崔恆輕輕頷首，隨即笑道，“先前你說自己對天意的瞭解，有一部分是來自於獲得的古王至寶。
“那九重神光塔既然是上古五十六億年的古王遺留，想必得來不易，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他的，那裡是否還有其他的古王至寶？”
“……”天青聞言略微沉默，最終只能如實說道，“是在六大仙域覆蓋範圍的邊緣，那裡有一個隱秘世界，居住着歷代反抗過天意的古王后人，那些古王的至寶也留了在那裡。”
“你本打算隱瞞？”崔恆似笑非笑地看着天青。
“不敢。”天青急忙拱手拜倒，“只要仙長詢問，天青都知無不言。”
“呵呵。”崔恆冷笑了一聲，轉而問道，“你說那個隱秘世界居住的是歷代反抗過天意的古王后人，那裡有多少支傳承？”
這天青明顯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多半還有了某種特別的倚仗，但他並未追究此事，對於他來說，只需要問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就可以了。
“十二支。”天青回答道，“不過現在應該只有十一支了，當時我之所以能夠得到九重神光塔，也是因爲其中一脈傳承斷絕了。”
“居然曾有十二位古王曾反抗過天意麼？”崔恆有些唏噓地道。
十二位古王，多半不是在一個五十六億年輪迴裡的。
其時間跨度恐怕有數百億年之久了。
“你說爲什麼天意連古王都清洗掉了，卻留下了他們的後人，保留了他們的傳承？”崔恆忽然似是想到了什麼，沉聲道，“當初沒有反抗的古王，都未必有傳承留到現在吧。”
“對此我也很疑惑。”天青搖頭道，“當初我還問過那裡的居民，但那些古王后人們也都不清楚。
“其實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對天意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概念了，時間過去太久了，只有一些極爲古老的存在還念着反抗天意。
“或許是因爲這點，天意纔會留着他們？”
最後天青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天意會這樣仁慈麼？”崔恆輕笑了一聲，擡頭看向天空，“天意附身在你身上時，想請我幫他一個忙。”
“什麼？！”天青聞言頓時驚奇不已，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天意會請人幫忙？
這怎麼可能？
“他要我幫忙找到一個自稱‘鈞天’的天意化身，然後殺了他。”崔恆搖着頭笑道，“天意居然請我幫他去殺天意化身，這可太奇怪了啊。”
言罷，他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這裡，只留下天青一人滿臉愕然，驚疑不定。
“天意要殺鈞天尊？天意要殺鈞天尊？！”
天青站在原地喃喃低語，似是固有認知受到了巨大沖擊，也像是某種幻想徹底破滅掉了。
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形如枯藁，面如死灰。
“若鈞天尊被殺了，我該怎麼辦？！”
……
崔恆離開天青所在的地方之後，並沒有立刻離開這方由高天仙域碎片演化出來的世界。
而是來到了一座高山之巔。
在這裡他仔細感悟了這裡的仙域法則，對這種法則的源頭進行了極其細緻的探究。
最後終於確定，仙域法則就是某種根源大道的衍生產物。
換而言之，完整的仙域應該就是一處起源之地。
“第一個起源之地找到了！”
崔恆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的笑容難以抑制，內心之中萬分歡喜。
只要能夠能夠參悟足夠多的仙域法則，就可以倒推出根源大道的奧秘，從而真正踏上返虛之路。
“就是過程有些麻煩。”崔恆心中暗道，“若是能將仙域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就可以直接進行參悟了，可以省去許多時光，對根源大道的參悟也更加準確的。”
通過仙域法則倒推根源大道終究只是倒推，自然是比不上直接參悟起源之地的根源大道。
可仙域已經破碎，除非他再找到其他的起源之地，否則這樣進行參悟就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了。
“仙域的破碎，會不會與那個鈞天尊有關？”崔恆的心裡浮現出了一個猜測。
畢竟，他所知道的那個周鈞天就是六道天門圖的器靈，而六道天門圖又是六大仙域法則孕育出來的寶物。
這其中或許存在着某種聯繫。
“不想這些了，鈞天尊的情況放在以後。現在的首要任務，還是參悟仙域法則，先把這究竟是哪種根源大道弄清楚，也好確定接下來要推演什麼類型的法術。”
崔恆的心裡盤算着，“那個古王后人居住的隱秘世界也可以讓一個假我之身過去探查，一方面可以調查關於天意的信息，另一方面也可以嘗試獲取一些根源力。”
雖然他在天青那裡已經瞭解到了不少關於天意的信息，但並不會就此放棄調查。
畢竟，天青所瞭解的天意情況明顯比較片面，甚至有可能是被人刻意誤導的錯誤結論。
疑點太多了。
如果那個自稱曾是仙王的神秘意識真的就是這方宇宙的天意——
那天青所描述的所謂五十六億年一次的“清洗”，恐怕並不是宇宙在清理“寄生蟲”，應該還有不爲人知的深層原因。
而那個天意對自己的態度如此古怪，還請自己幫忙，似乎是有了什麼奇怪的誤會。
“現在我恐怕快要接觸到這個宇宙最頂層的秘辛了。”崔恆的目光看向天空，眼睛微微一眯，沉聲道，
“天意，天意……天若有情，那還是正常的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