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小顏要被做爲‘附贈品’隨華青瑜一起送進宮去給小皇帝當老婆後,華青弦心裡就老大不爽,一直在盤算着怎麼找機會去見見夜雲朝那廝。又想着自己和將軍府的二小姐夜雲琅的關係還不錯,所以就寫了封信讓泌蘭送到了將軍府,暗示她再給自己下個貼子邀她去將軍府做客,她也好光明正大地去那邊尋人。
夜二小姐本是個爽利人,可這一封信過去後竟然石沉大海,好幾日都不見回覆,就在華青弦一咬牙打算再寫一封信過去催的時候,宮裡又來消息了,這一回是皇太后那邊的動靜。說是到中秋節了,決定在御花園擺宮宴,勳貴之家的夫人小姐們皆都在受邀之列。當然,因爲有皇上坐鎮,所以那些名門公子之類的也都是要去的,夜雲朝不出意外也會出席。
按理說,以夜雲朝那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性子,是不大會出席這樣的場合的,可聯想到送去將軍府的那一封信,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一定是知道皇太后最近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纔沒有讓夜雲琅邀請自己過去,畢竟他們雖然已是指過婚的未婚夫妻,但禮法上還是要避嫌,既然有其它的機會見面,她也就不必要再特意跑一趟將軍府留人詬病了。
想通了這一層,華青弦便安心地等着過中秋,掰指一數,其實也就是三日後的事。
眨眼之間,三日已過。
中秋那一日,各大勳貴之家的馬車幾乎塞滿了整個皇城的官道,華青弦不想與人家爭搶,特意讓駕車的師傅走慢一點,所以很晚才入宮,可讓她意外的是還有人比她更晚。將軍府的馬車內斂低調,與攝政王府的高調奢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華青弦只掙扎了那麼一小下,便毫不猶豫地跳上了夜雲朝的馬車。
夜雲朝仍是那幅慵懶冰冷的模樣,金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只露出一張薄脣。他的脣線很完美,本該是那種天生的薄涼,可嘴角卻又自然地向上翹起,乍一眼看去似笑非笑,實則冰冷無情。說起來,華青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嘴形,阿十那廝好像也長了一張這樣的嘴。想到阿十,華青弦眸色一暗,心中又腹誹着,是不是優秀的男人都長了張這樣的嘴?明君澈那廝好像也是天生的薄脣,對了,還是那個病秧子駱惜玦,要不是生在古代,她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搭夥去整形了。
“我還以爲郡主會等到宴會開始後再找機會相見。”
他不緊不慢地開口,直接換來華青弦一記白眼:“那不是傻了麼?宴會上人那麼多,哪有現在方便?”
說着,她又鄙視般瞥了他一眼:“別說你不是這個意思。”
她可一直在注意着將軍府的動向,將軍夫人和兩位小姐的馬車早在半個時辰前便已入了宮,可他卻偏偏來的這麼晚,要說不是故意的她纔不相信。不過,他這一舉動倒是極爲讓她滿意,畢竟,入了宮後盯着的人也多,雖然他們倆現在說話已能用‘名正言順’來形容了,可畢竟還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多不自在啊!更何況還是要聊這麼機密的話,萬一讓人聽去了也不好。
聞聲,他不語,只是露在面具外的嘴脣微微向上又勾了一下。
“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細心的。”
脣角一揚,他笑意更深:“嫁給我後,你會慢慢從我身上發現更多優點的。”
“……”一聽這話,華青弦的臉又燒了起來,面對這貨的直白與大膽,一時竟真不知該說些什麼了。這人也忒直接了吧?動不動就跟她‘表白’,動不動就跟她‘邀寵’,這讓她壓力山大好不好!她雖然長得確實傾城國色,貌美如花,可面對如此囂張霸道的求愛者,她還是有些虛啊!
她的沉默他看在眼裡,忽而又問:“十日之期我如約遵守了,郡主該不是還想反悔吧?”
“沒有,我找你不是爲了這件事兒。”
反悔,她倒真是想反悔的,可沒有人給她這個機會,也只能認了。
“噢!”
她的落寞看進他眼裡,引得他心口一陣緊縮,黑眸微閃,他差一點忍不住要卻摸她的頭,好在,最後的關頭還是忍住了。
擺了擺手,華青弦決定單刀直入,跳過那些不必要的寒喧直入重點:“皇上要選秀的事想必將軍已經知道了吧?”
“有所耳聞。”
他仍舊只是淡淡,戴着具面華青弦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憑感覺判斷他是不是肯幫她。只是,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肯與其對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看不到他的眼神,察言觀色一個條件也達不到,她琢磨了半晌最後也只得作罷,老老實實地跟他坦白:“我不想小顏入宮,你能幫幫我嗎?”
聞聲,他轉臉來看她,直截了當地問:“我爲何要幫郡主你?”
華青弦一下子就被問住了:“因爲……因爲……你是個好人。”
擦!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特麼真的很欠抽好不好?丫剛纔不還說了他們倆的關係了,都要成親了的人,那不就是夫妻啊?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這可不是她發明的至理名言,特麼的他現在跑來問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好吧!她知道他是在逼自己表態,想要她親口承認他們將來是夫妻的這個事實,可是,彆扭的她因爲心裡還放了個負心漢阿十,那種話,竟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見她不肯低頭,夜雲朝故意冷了臉:“好人只做好事,可這件事看上去不像是什麼好事吧?”
一聽這話,華青弦又激動了:“怎麼不是?小顏要是進了宮那就等於是跳火坑了,你這叫救人於水深火熱之中懂不懂?”
“不懂。”他端了茶,悠哉悠哉地喝着:“我只知道許多人都想把女兒送進宮裡,等候皇上的垂憐。”
“屁!”
一記響亮的粗口終於噴薄而出,夜雲朝噴了,一口茶嗆下去他憋紅了臉圈着手指悶悶地咳。
這個女人是想謀殺親夫麼?要是他被她就這麼嗆死了這仇要怎麼報?
沒想到華青弦這麼驃悍,夜雲朝邊的天雨憋笑憋得肚子都抽筋了。老實說,天雨還是頭一次見到像華青弦這麼特別的女子,靜如處子,動若脫兔,粗魯起來嘛!她只能用‘潑婦’來形容了。可是,就是這麼不和諧的幾種感覺都揉在了她的身上,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奇怪,反而覺得她很真實。天雨如是想,或者這纔是門主非她不可的原因吧!
只是,若是門主真的娶了一個這麼‘有意思’的門主夫人進門,她的日子也不知道會不會很難過,這麼想着,天雨突然有種命運堪憂的感覺……
終於壓下心頭的咳嗽聲,夜雲朝鬆開圈在嘴邊的手,正色道:“郡主,你就不能端莊一些麼?這種話也是你說的?”
好吧!要端莊是吧!
華青弦立馬正襟危坐,眸波一轉忽而便似變了一個人,聲音如鶯若柳,神容恬靜大方,談吐間一派雍容:“別的不說,就說年紀吧!小顏才五歲不到,就當是五歲好了,等她長大至少要十幾年吧?十幾年後,小皇帝還能記得宮裡有個姑娘叫華顏?好,就算他記得好了,那時候小皇帝都不知道寵幸過多少妃嬪了,小顏怎麼去和那麼多女人搶一個男人?就算小顏搶得過好了,可值得嗎?值得嗎?”
華青弦稍變女神已讓天雨看直了眼,可這兩聲值得,卻問得夜雲朝啞了聲。
似還覺得不夠,華青弦突然雙眼一眯,冷冷地盯着夜雲朝的眼,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補了一句:“這世個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爲什麼要去撿人家吃剩下的?不嫌不乾淨麼?”
華青弦最後的一句話出口,天雨終於忍不住憋着笑埋下了頭,只明肩膀不要抖的太明顯。
而夜雲朝的一張臉也瞬間黑成了炭,罵皇帝不乾淨,這女人果真是活的不耐煩了,可就是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過人膽識,卻讓他更加心癢難耐了,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從裡到外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不過,不乾淨這個說法麼,她那麼認真的說是要警告自己麼?
“……你這個說法,我還是頭一回聽到。”
微眯起漂亮的鳳眸,夜雲朝默默地想,或者她是在間接地提醒他,如果他娶了她以後敢三妻四妾,如果他敢‘不乾淨’,那麼是會被她嫌棄的。被她嫌棄啊!這個後果貌似真的很嚴重。
“難道你覺得我說的沒道理?”
他始終不問重點,華青弦憋不住又湊了過來,眼對眼鼻對鼻地逼視着他。一雙清麗的大眼睛裡盛滿了焦燥,夜雲朝看得不忍,又溫聲問道:“你就那麼不想讓孩子入宮麼?”
聞聲,華青弦恨恨地白了他一眼:“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想嗎?”
“我的孩子?嗯?”
他戲謔地笑,看着她的眼神曖昧得讓華青弦臉紅。
“……”
呃!呃!呃!作死啊!華青弦華麗麗地囧了。
她怎麼就衝口而出說了這句話?
雖然,她現在已經越來越相信孩子們就是他的種了,所以在阿十要求自己嫁給她的時候,她雖然猶豫但並不十分排斥。只想着如果自己的幸福不能爭取到,至少她該給孩子們一個完整的家,如果一定要嫁人,就一定得嫁給孩子們的爹。
“是啊!也是我的孩子。”她無地自容的表情讓他心情大好,若有所指的話一出口,華青弦頭埋的更低。
後脊那處領口微低,露出她纖白柔滑的雪頸,明亮亮地撩人的眼,夜雲朝看得眸色一暗,心頭忽地生出幾隻小手抓撓着,忍不住便開始心猿意馬……
未察覺到他的失常,她埋着頭繼續做着‘遊說’的工作:“總之,我只是希望孩子們能快快樂樂的長大,榮華富貴固然好,可被禁錮了自由的靈魂哪還會有真心的笑?更何況,這金碧輝煌的皇宮除了是牢籠還是人間地獄,這裡的女人爭的不是男人而是命,行差就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我的小顏,不應該被困在這裡,她應該自由的飛翔,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夜雲朝一怔,未料到她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深宮詭異,步步驚心,若論這個中艱難沒有誰比夜雲朝更清楚。自從姐姐入宮後,母親沒有一日不擔憂,姐姐沒有一日能安枕,就連他策邊邊關也是爲了讓姐姐能在宮中有一份額外的保障,這麼多年來,他看着姐姐一步步榮登高位,又看着姐姐一次次被打壓軟禁。他不得不承認,華青弦說的一點也沒有錯,那金碧輝煌的皇宮,是桎梏,是牢籠,是鎖盡女子青春年華的人間地獄,那樣的地方他也不忍讓小顏去。
更何況,小皇帝遲早有一天會……
“要我幫你也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華青弦毛了,瞪着他的眼睛裡全是火:“不說是你自己的孩子嗎?你爲自己孩子辦點事兒還要講條件的啊?像話嗎?像話嗎?”
她發起火來的樣子就像頭小獅子,他強忍住笑意,故意冷漠道:“這條件是跟你提的,和孩子無關。”
“你這叫強詞奪理。”
他點點頭,大大方方地承認:“就當我是強詞奪理好了,那你還要聽嗎?”
就好像一勁猛拳打到了棉花上,人家不給反彈力你,就那麼輕飄飄地將你的勁道卸去了。氣死慪死惱死恨死,華青弦抓狂不已,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撲上去咬他幾口才解恨。越來越覺得自己以後嫁給他會過得很悽慘,這個男人,簡直是腹黑中的戰鬥機,腹黑中的vip啊!
深吸一口氣:“說。”
“早一點嫁給我。”
“……”艾瑪!又來了,他是有多愛自己啊?愛到這麼迫不急待了麼?不過,話說回來,算這小子有眼光,知道錯過她可能會是一輩子的最後悔的事,所以緊緊抓住了就不肯放。華青弦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讓她突然對這瞎瘸子也生出一些好感來了。
“這對你來說很容易不是麼?”
算了,遲早是要走到這一步的,她且忍了:“要多早?”
“越快越好。”
他眼皮子都沒擡一下便說出了自己的要求,華青弦心虛,趕緊低下頭對着手指:“可是,這是不是太急了一點?還有,我家裡嫂嫂纔剛剛去世,這時候辦喜事會不會不宜?衝了黴頭也不吉利的是不是……”
“我不在乎。”
迷信這個東西,拿來做藉口神馬的最合適了,可是她偏偏遇到個不迷信的古人,這就讓她沒招了。
“真的很觸黴頭的,太皇太后也不會答應的。”
繼續對手指。
“我自有辦法。”
“……”華青弦無語了,這個男人簡直是油鹽不進啊!你跟他說什麼他都有本事輕輕鬆鬆給你打回來,讓你咬牙切齒了卻還沒辦法反對。
她吃癟的模樣,在他看來是一大享受,他眸帶風流,好整似暇地瞅着她:“你只要告訴我,你嫁,還是不嫁。”
咬牙,她自齒縫裡擠出一個字:“嫁。”
聞聲,夜雲朝滿意地點頭,認真道:“我會幫你跟皇上說說,真喜歡小顏就許她一個公主之位,不一定要討進宮裡做老婆。”
啊!啊啊啊啊啊!華青弦風中凌亂了。
公主之位啊!他一句話就能搞定嗎?這廝,簡直太帥,太霸道,太牛逼哄哄了!
瞬間有種傍到大款的感覺啊!有木有?有木有?
——
“不知羞恥,居然還敢進宮參加宴會。”
遠遠地看到華青弦帶着兩個孩子走過來,大司馬家的裴景初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因爲大哥裴景風當年之事,裴家五年前淪爲衆人的笑柄,她也因此一直在勳貴小姐中擡不起頭來。雖說後來大哥娶了華盛雅,外面的風言風語也弱了許多,可裴景初還是因此受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婆家。好容易終於尋了一門算是得當的遠嫁親事,沒想到華青弦就回來了,那家人也不知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後來竟有些不願意。雖然最終還是將親事定下了,可裴景初心裡的那口惡氣卻咽不下,是以,一看到華青弦,她便忍不住想要諷刺幾句。
彷彿這麼做了,她就能扳回點面子似的。
眸光輕蔑地看了華青弦一眼,明君顏掩了口笑:“那種人哪有臉?自然敢來了。”
“哼!還敢帶着兩個野種來,真是笑死人了。”
有人出言附和,裴景初不由更大聲地說着。話一出口,明君顏的未來小姑子樓湘湘便小聲地和她八卦了起來:“明姐姐,我聽說笙華郡主的女兒也要入宮呢!而且是不用參加選秀的,直接跟着攝政王府的八小姐一起入宮。”
一聽這話,跟在明君顏身邊的薛仲雪卟哧一聲便笑了:“什麼?那豈不是跟陪嫁丫頭差不多?”
陪嫁丫頭這個形容用得好,好幾位小姐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裴景初更是直接,咬牙就啐道:“可不就是,看她還一臉得意的樣子,竟是連醜字都不知怎麼寫了。”
“大的不要臉,小的自然也不要臉了。”說這話的,是長公主府上的柔雅郡主,衆女一聽,連忙又巴結道:“是啊,就沒見過那麼臉皮厚的人。”
薛仲雪繼續補刀:“是啊是啊!我要是攝政王妃早就氣死了。”
聽到這裡,又有位小姐壓低了聲音道:“哪裡能不介意?沒發現攝政王妃這幾年都肯出來見人了麼?”
“那倒是,沒臉……”
說着,衆女又是一笑,正笑得開心,樓湘湘一捅衆人緊張道:“別說了別說了,郡主過來了,小心讓她聽到了。”
柔雅眸光如雪,冷冷落在華青弦的身上,口氣囂張道:“聽到就聽到,她能堵得了我們的嘴,還能堵得了悠悠衆口麼?”
“本郡主是堵不了悠悠衆口,也不想堵你們的嘴,不過,你們以後說話的時候呢!還是看看後面的好,要不然啊!以後嫁不出去可就慘嘍!”說罷,華青弦微微一笑,眸光直指不遠處詫異地望着她們的幾個公卿子弟。明君顏和裴景初一見,雙雙白了臉,因爲那幾個公卿子弟身邊站着的人,有一個恰是樓湘湘的哥哥,也就是明君顏的未來夫婿樓子高。而在樓子高身邊的那個人,恰巧又是裴景初剛剛議親的周家三公子。
衆小姐都嚇的不輕,華青弦卻不肯罷休,又嘖嘖道:“本郡主雖是沒有‘臉’的人,但本郡主怎麼着也有個‘臉’大的男人了,你們……真的沒必要跟本郡主學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嫁得比郡主那麼好的。”說罷,她漂亮的大眼睛微微一轉,挑釁地對着柔雅郡主眨起了眼:“是不是啊柔雅?”
這麼明顯的挑釁,柔雅哪裡能忍得了,當下便氣得全身發抖:“華青弦,你……不要臉……”
華青弦皮笑肉不笑:“啊喲!你這話說的,我本來就沒有的東西你讓我怎麼要?”
這話一出,衆小姐們倒吸一口冷氣,這,這,這……笙華郡主真是太驃悍了,怎麼連沒有臉這麼種事都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這麼有氣勢?彷彿不要臉是種本事而不是可恥。
漲紅了臉,柔雅郡主昂起頭,吊起眼珠子攻擊她:“別太得意了,你以爲驍雲將軍真的喜歡你嗎?”
聞聲,華青弦挑眸反問:“他不喜歡我?那他喜歡誰?你麼?”
問完,華青弦自己又笑了,只是那笑容裡的嘲諷和鄙夷讓柔雅難堪得無地處容。可她偏偏不是那種見好就收的個性,見人家已羞到說不出話來,她卻還要落井下石一把:“唉呀!我真是糊塗了,他怎麼可能喜歡你嘛!要是喜歡你的話,又怎麼會求娶不喜歡的我呢?”
柔雅郡主起初沒打算鬧得這樣難看,還刻意扮着大家閨秀的樣子,可聽到這裡,她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華青弦,你別得意,他不喜歡我也同樣不喜歡你,他是看在攝政王的面子上才娶你的。”
華青弦聳聳肩,笑得更加燦爛了:“那太好了,我的孃家這麼強,夫家也這麼強,以後的日子一定會過得比任何人都好,你說是不是?”
“我等着看他怎麼不要你。”
柔雅郡主實在不是華青弦的對手,幾句話下來,氣得站都站不穩了,可華青弦卻一針見血,更加不留餘地:“在此之前,我先看到了他怎麼不要你。”
唉!實在是掉價啊!她居然也淪落到與這種小丫頭片子搶男人的地步了,只是這丫頭就不能不要這麼不自量力麼?她真是不想對她‘太用力’哎!
“你,你你你……”
忍無可忍,柔雅衝過來就想去撓華青弦的臉,衆小姐趕緊攔下了她,正七嘴八舌地勸着,華青弦又在一邊說起了風涼話:“別激動,大家可都看着呢!難道柔雅你想破罐子破摔,以後都不嫁人了麼?”
柔雅恨得直磨牙,又恐太大聲了招來別人的圍觀,只能壓低了聲音怒道:“我嫁不嫁還輪不到你管。”
“自然不用我管了,我又不是你娘。”說着,華青弦冷笑,妖嬈的雙眸一百八十度地迴旋,直指不遠處正鐵青着臉看着柔雅郡主的長公主,無限同情道:“長公主看來是真的病了啊!臉色好差喲!”
柔雅氣得心口一鈍,幾欲慪血,可在長公主吃人般的眼光下她還是不敢再鬧騰,只能捏着粉拳忍氣吞聲地離開,回長公主身邊做乖乖女去了。柔雅一走,衆小姐們紛紛做鳥獸散,臨去之前一個個都偷偷地回瞄着華青弦,心裡想的皆是同一件事:笙華郡主,惹不起!
待那些鶯鶯燕燕一走遠,小顏鬆開華青弦的手,不滿地問:“孃親,幹嘛要跟那些討厭的女人說這麼多話?很浪費口水。”
“乖女兒,這你就不懂了,孃親現在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說完,她又低頭問女兒:“你覺得剛纔她們痛苦麼?”
小顏若有所思,但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好像是挺痛苦的。”
“痛苦就對了,她們不痛苦,孃親怎麼能開心?”
聞聲,一直沒吭聲的小羿突然接口道:“爲了讓孃親開心,以後我會讓她們更痛苦的。”
一聽這話,華青絃樂了,摸着兒子的臉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兒子。”
小顏不甘示弱:“那我也要讓她們更痛苦。”
華青弦一聽更得意了,摸摸女兒的頭,讚道:“嗯嗯,好閨女。”
——
不遠處,不小心看到這一幕的明君澈忍不住微微牽起了脣:“這女人,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話一出,站在他身邊的明安便艱難地嚥了一下口水,這種女人他家大人還說有意思?
大人的口味,真是越來越重了!
——因到的較晚,華青弦少不得捱了王妃一頓數落。
剛數落完,小皇帝和皇太后便到了,王妃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放了她帶着孩子坐到後面去了。王妃和攝政王的席位在最前面,她雖是郡主但位席也靠後許多,所以不坐在一起,這一點倒是讓華青弦很滿意,只是,王妃似乎很擔心,總是頻頻側目。華青弦知道她擔心兩個孩子,便索性向她討了林媽媽跟在身邊,王妃果然不再盯着她們,華青弦這才和孩子們開開心心地看起了古代版的‘中秋晚會’。
雖沒有現代的燈光效果,但華青弦依然看得滋滋有味兒。
沒辦法,華青弦上輩子是歌壇天后,舞臺對她有天生的吸引力,以前聽慣了電子音樂的那種爆發與張馳,再來聽這些溫柔婉約的古典音樂也別有一番滋味,她聽着聽着,也輕輕在心底哼唱了起來。真想現在有個麥克風在手啊,真想現在就跳上去搖聲一吼啊!真想……
就在華青弦開始勾勒着心目中的舞臺的時候,宴會現場突然發生了些有趣兒的事情。
原來,是柔倩郡主和華笑語那邊出了夭蛾子,雖然兩個身份差異較大,但柔倩因爲和小傻子的那段不光彩的醜事導致她在大家閨秀中人氣驟失,這樣重要的場合,原是不會請她這種‘不光彩’人的,可因爲華青弦這個不光彩的人也受到了邀請,再加上長公主的面子,皇太后便將她也一起請了過來。按理說,這樣的時候,她在要是自知之明就該自己裝病在家,躲也不出來見人。沒想到,她不但來了,那刁蠻的性子竟還不肯收,聽了幾句氣話便與華笑語扛上了,要跟她比舞。
在大晉,舞蹈並非大家閨秀必須掌握的一門技藝,因此,不是所有小姐都擅長此技。
但長公主府上的三位郡主除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以外,還請了最好的樂府師傅在教她們歌舞,因此,在舞藝方面早已聲名在外,而三位郡主裡在舞蹈方面最有天賦的就是柔倩郡主,她要與華笑語比試高低倒也不算是什麼說不過去的事,可她拿自己最厲害的去比華笑語最不擅長的話,自然就讓人看低她幾分了。
一時間,宴會上的氣氛頗有些僵硬,皇太后看到兩們小姑娘爲了她家那個傻弟弟鬧成這樣面上也有些僵,說不允許她們比吧!怕長公主不樂意,說讓她們比吧!又怕攝政王府丟面子,正爲難間,華笑語主動挺身而出,要求替姐姐接下柔倩郡主的挑戰。
“姐姐擅音律,臣女擅舞蹈,臣女願代替姐姐與柔倩郡主切磋一下舞藝。”華笑語不若華笑然那般漂亮,但圓圓的小臉看上去甚爲有福,更兼她一管子軟糯甜膩的聲音,一語出,大家皆都多看了她幾眼。覺得這個小姑娘勇氣可嘉,又有膽識,說話間也透着大家閨秀的謙和之度,對她的印象便又好了幾分。
“哼!”柔倩郡主自視甚高,根本不將華笑然放在眼裡,只冷冷一哼算是作答。
皇太后一見柔倩這飛揚跋扈的樣子便有些不喜,便有心要挫一挫她的銳氣,便微笑着道:“既如此,你們便一展所長,以賀這中秋佳宴吧!”
雍容和氣地說完,皇太后又看着華笑語笑道:“既然你擅音律,就爲你妹妹一曲助興吧!”
“是。”
華笑語一聽,連忙應了,但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着,卻是恨極了柔倩郡主的自大與狂妄。
宴會上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大家的興致更高,本以爲她們還要下去準備準備,沒想到柔倩郡主直接就上了場。那份自信倒是讓華青弦頗爲欣賞,且不論她一會贏或是輸,單是她這囂張的氣度已直接壓過了攝政王府的兩位孫小姐。
那一場比試,柔倩郡主當仁不讓地跳了一段胡旋舞。
鼓樂聲中,柔倩郡主身着大紅羅裙急速起舞,飛舞的身姿有若雪花空中飄搖,又似蓬草迎風起舞,急速而高頻率的旋轉,連那飛轉的車輪也似要遜色許多。她左旋右旋,不知疲倦,衆人幾乎不能看出清她的臉和背。那麼快,那麼美,飛舞的衣裙盛開在她的身周,輕盈如朵朵浮雲,豔麗容貌,如盛放的牡丹,回眸一笑,千嬌百媚。看得衆人嘖嘖稱豔的同時,不禁又羨慕起薛仲清那傻小子了。
傻人有傻福,這話果然也沒有說錯。
在歌舞方面,華青弦雖然不是天賦異稟,但也算是這方面的‘專家’,所以,只看柔倩郡主舞了一圈,就知道這場比試她確實有她自信的本錢。不過,她反倒因此更期待華笑然的表現了,畢竟這對姐妹與她在王府裡朝夕相對有一陣子了,華笑語一直是外放型的,而華笑然一直表現得很膽小,可如今她主動請纓的表現與她平時那軟弱內向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她又怎麼敢自取其辱?
只是,華笑然的舞技真的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竟連柔倩郡主也不怕?
帶着這樣的疑問,華青弦饒有興致地嗑起了瓜子,一邊嗑一邊兒自己的一雙兒女打賭:“我賭一兩銀子,笑然會反敗爲勝勝。”
小顏搖搖頭,難得認真地道:“可是柔倩郡主跳得那麼好看,她應該會贏吧?我也賭一兩?柔倩郡主贏,雖然我那麼討厭她。”
小羿頭也沒擡:“二兩,平局。”
“……”
她的寶貝兒子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那一個,所以,小羿的答案一出來,華青弦的興致便更高了。
吼吼!這是看舞大林會總決賽的感覺有木有?
好期待呀!
——
攝政王的席位自然是安排在離皇帝和太后最近的位置,王妃坐在他的身邊,縱覽全局,心思卻沒有一刻放在他身上。
宴會上歌舞昇平,可她的心裡卻一片汪洋……
忍了許久,王妃終於找到藉口去花園裡‘走走’,跌跌撞撞走到那無人的角落,林媽媽便緊緊攥住了王妃冰冷的手:“王妃,您……看見了麼?明相他……”
“林媽媽,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左相明君澈?”王妃的聲音已在打顫,指尖的冷意猶如冰冷,那種興奮中夾雜着驚悚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喉頭哽咽。
自五年前華青弦出事之後,王妃便再不曾出席過任何的宮廷盛會,幾乎每一次都是由柳側妃代爲出席。久而久之,大家都幾乎忘記了攝政王妃是她蘭瀾,只記得側妃柳如煙,這一次,她因擔心華青弦帶着兩個孩子會照應不過來,又不希望柳側妃趁機又死灰復燃,這才勉強出席了今晚的中秋宴。所以,她也第一次看到左相明君澈,雖以前早有耳聞他的才名但從未刻意留心,可王妃萬萬沒有想到,明君澈的長相竟長了這樣一張臉。
初見時她已被嚇了一大跳,方纔又仔仔細細地留意了一下,不但長得像,就連年紀也相當,甚至是舉手投足間的氣質都相差無二,若不是在場還有這麼多人,她差一點忍不住要上前去認親。
林媽媽壓低的聲音也微微打着抖:“奴婢剛纔特意打聽了一下,是他。”
“可是,這不可能啊!那個人明明……”明明已經死了啊!怎麼會變成大晉朝的左丞相?
握着王妃冰冷的手,林媽媽也嘆道:“奴婢也覺得奇怪,可是太像了,簡直是一模一樣。”
忍不住甩開林媽媽的手,王妃焦慮地來回走動着:“是我大意了,當初阿弦跟我說起小顏長得像明相的時候,我就應該找人去打聽一下的……”說着,又似不甘,反身期待地抓着林媽媽的手問:“林媽媽,明相他真的是大晉人士?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是……那個人?”
搖了搖頭,林媽媽艱難道:“王爺都說看着他長大,根本就錯不了。”
“可是,他明明和……”那個人的名字幾乎已衝出喉頭,但王妃還是死死壓了回去,只失落地喃喃:“長得一模一樣啊!怎麼就能是大晉人?”
見王妃已亂了陣腳,林媽媽連忙勸道:“王妃,您要鎮定些,這是在宮裡奴婢也不好去打聽,待這宮宴結束我便差人去打聽,到時候就知道了。”
“哪有什麼真假之說。”搖着頭,王妃淚如雨下:“我只是覺得奇怪,爲什麼明相會長了這樣一張臉?”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個人是真的死了,只是五年多了,她壓抑着內心的真實情感一直忍辱負重地活着。以爲再無親人和依靠,沒想到卻又讓她看到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她心頭各種滋味齊齊涌動着,讓她無法平靜,也不願去平靜。
她多希望明相就是那個人,可是……
林媽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可當她看到明相的那一刻,她心裡突然便涌起了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讓她想也沒想便將話說了出口:“也許,有其它的可能呢?”
“還能有什麼可能?除非……”
猛地,王妃瞪大了眼看向林媽媽,再發聲時紅脣已微顫:“難道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