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話,華老夫人心頭的某根弦‘嗡’地一聲就繃斷了。旁人也就罷了,可是駱神醫這樣的身份,便是她們家也是得罪不起的,不說他是專門爲皇上看病的,就單看他醫治好的功勳顯貴,哪一個不對他感恩戴德?得罪他一個人,便等於得罪了整個京城所有的勳貴之家,這樣的後果,就算是攝政王府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怎麼就能這麼巧?小羿還關在柴房裡,駱神醫就主動找上了門?
這麼想着,華老夫人穩了穩心神,正待開口爲小羿找個由頭,卻聽駱惜玦又涼涼地說了一句:“師傅都來了,他還不見人影,我這個師傅當得也是太失敗了一點。”
這話說的華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忙給柳側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去將孩子放出來。柳側妃自是精明,收到老夫人的眼色便急急地出了屋,直奔柴房而去。
“神醫這是說的哪裡的話,老身這就讓人去找小羿過來。”
聽得這話,駱惜玦臉上並無笑意,只生硬道:“不用了,若是沒有誠意,不如不來。”說罷,掉頭要走,老夫人一見,頓時面如土色,忙差了家裡人去追。一行人跟在駱惜玦的身後追了許久,見他怒氣衝衝的樣子也不敢輕易伸手去攔,眼看着人就要走到大門口了,雲媽媽不知從哪裡突然就鑽了出來,‘撲嗵’一聲便跪倒在了門口的青石磚上:“神醫,求您救救羿小少爺吧!他怕是要不行了。”
“華羿?他怎麼了?”
雲媽媽神色有異,卻不敢說實話,只含含糊糊地哭道:“神醫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奴婢,奴婢……”
“還不帶路?”
駱惜玦一開口,雲媽媽頓時鬆了一大口氣,也顧不上去抹一把臉上的淚,爬起來就領着人朝來時的方向去了。兜兜轉轉好幾圈,終於將人領去了柴房,尚未靠近,便聽到一陣嗚嗚咽咽地哭泣聲。
駱惜玦眉頭一攏,腳下生風走得也就更快了。
——
“小羿,小羿,你醒醒,不要嚇孃親,不要嚇孃親啊!”
“我的孩子,你怎麼能扔下孃親不管就這麼去了,你讓孃親可怎麼活呀?”
“小羿,小羿,嗚嗚嗚!”
“……”
來這個時代快半年了,華青弦頭一回爆發她的超凡‘演技’,雖然她以前是歌后不是影后,可也主演過不少片子,哭戲這種事兒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更何況她初來吊子溝的那三個月,賴以爲生的活計就是哭喪,雖然今日個換了‘假哭’自己的兒子,可她那悲悲慼慼的表情,卻已感染在場的所有人,讓那些本來打算勸她的丫鬟婆子們也跟着一起傷心地哭了起來。
頓時,整個攝政王府內,一片愁雲慘霧,皆是肝腸寸斷的聲音。
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突然便下起了零星小雨。雨點兒紛紛,霧一般籠上華青弦的身體,襯得她那一身素衣更顯蒼涼。她的懷中,是兩個粉妝玉琢的孩子,一個虛弱地流着淚,一卻卻已是遲喚不醒。死死摟着懷裡的孩子,華青弦哭得聲嘶力竭,顫抖的雙手,甚至用力的揪緊了自己的胸口,一下重一下地捶打着。
“小羿,娘不如就跟你去了算了,沒有你,娘也活不下去了。”
“小羿,我的小羿啊!”
“郡主。”
身後,突然傳來溫潤的男聲,那柔和的聲線帶着些難以置信的倉惶,似是驚醒了悲傷中的華青弦,她含着淚扭頭,看向正疾步而來的駱惜玦,一張嘴,聲音都已嘶啞:“阿玦!阿玦你快來,快來幫我救救小羿,快來啊!”
一個健步上前,駱惜玦伸手接過了他懷裡的華羿,手指搭上他手腕的同時,駱惜玦原本緊攏起的眉頭,竟是攏得越發地深了。
“阿玦,還有救的是嗎?是嗎?嗯?”
他看着她,眸光中點點閃過悲涼,似是難以啓齒,但卻無法漠視:“準備後事吧!”
“……”
本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突然聽到這一句華青弦登時便傻了眼。
什麼意思?小羿,真的要死了?
這個認知讓華青弦墨黑的眼瞳驀地放大,剎那之間後背已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絕色男子,足足愣了十幾秒,才突然發出一聲淒涼的慘笑。用力從他懷裡搶回小羿,華青弦拼命地搖着頭,滿瞪的淚水涌動着,如同像那錢塘江的潮汐:“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騙我,你騙我。”
“……”
他不出聲,只拿一雙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一刻,他似在她的雙眸間看到了滿天星斗。駱惜玦怎麼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被這個女人編的團團轉,方纔她流淚的模樣,他竟是真的以爲華羿出了事。只是孩子的脈象雖微弱,卻並不兇險,再想想這個女人在吊子溝的所作所爲,他突然便明白了一切,這個女人的眼淚,能騙過世間所有的男子,包括他自己。所以,他故意說了那樣一句話,也瞬間看到了她臉上錯愕的表情,有震驚,有不信,有糾結,還有擔心,可謂是精彩紛呈。
腦子飛快地旋轉着,須臾,華青弦突然爆發似地搖起了他的手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徒弟呀,你怎麼能不救他?你怎麼忍心不救她?阿玦,阿玦……”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又有一些人快步行來,爲首的一人龍行虎步,一張臉,肅冷而威嚴,正是剛剛回府的攝政王華盛天。而緊跟在他身後的,是華老夫人和攝政王妃。
似是未料到會看到如此場景,攝政王原本便就威嚴的臉上更添幾分戾氣,剛要怒斥不成體統,王妃已是搶先一步撲到了華青弦的身邊:“孩子怎麼了?手腳怎麼這麼冰?”
“母親,快幫我求求阿玦,讓他救救小羿啊!小羿要不行了。”
一聽這話,王妃嚇得不輕,眼眶一紅當即便滾出了兩行熱淚。看着小羿蒼白無血的小臉,再看看華青弦紅腫的雙眼,王妃的心狂跳着,只覺眼前似有金星閃過,差一點便暈了過去。強撐着最後的一絲清明,王妃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待得終於穩下心神,轉身便抓緊了駱惜玦的衣袖:“駱神醫,您不是神醫嗎?一定可以救這個孩子的是不是?您快點動手啊!快啊!”
“要我救他可以,除非答應我一個條件,讓我帶他走。”
“爲……爲什麼?”
王妃瞪大了眼,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話。
“既然你們不願意讓他活着,那就送給我好了,我的徒弟,我會好好養大,不讓他再受半分的苦。”這話說的極重,言詞之中頗多指責,王妃只覺淚水又漫過了眼眶,方要落下,卻聽身後已傳來攝政王威儀四方的聲音:“駱神醫,可不可以先救孩子?其它的稍後再議。”
聞聲,駱惜玦沒有再說話,只定定地看着攝政王,神情古怪。
醫者父母心,駱惜玦終還是出手救人了。三針下去,華羿便悠然轉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他看到一雙清透明亮的眼睛,牽起嘴角,華羿笑得溫暖而心酸:“師父,我怎麼能看見你,你也死了嗎?”一聲師父,徹底坐實了駱惜玦所說,柳側妃與榮媽媽對視一眼,眸間的惶然,各自心驚。
“師父沒死,小羿也沒死。”
“我不相信,我被關在柴房裡,要是沒死怎麼能出來?”
“……”
聞聲,一室的人都靜默了。
特別是華老夫人,迎上華盛天略帶探究的眼神,一張老臉都似有些掛不住了。
大家各懷心思,誰都沒有說話,恰在這裡,雲媽媽端着熬好的‘藥’過來給兩個孩子喝,攝政王聞着似乎沒有藥味兒便斜眼過去看了一眼,這一看,臉上更是漲得通紅。歷經三朝,又爲當朝攝政王,他自問事事磊落,問心無愧,可看着雲媽媽給孩子們端來的米粥,他只覺得駱惜玦的眼神,好似扇在他臉上的一道道耳光,讓他擡不起頭來。堂堂攝政王,若是真的餓死了自己的親外孫,那豈是無情無義四個字可以形容的?莫說世人的口水,便是那朝堂上的彈劾之聲,就足夠他應付好一陣子了,思及此,華盛天也是一身冷汗。
一直注意着攝政王的反應,當他明顯地表現出懊惱之色時,華表弦便知目的已達到,她不聲聲色地接過雲媽媽手裡的小碗,小口小口地喂着小羿和小顏喝粥,一碗方盡又是一碗。孩子們就跟那‘餓牢’裡放出來的一般,狼吞虎嚥的模樣,簡直比那街邊的乞丐都要‘狼狽’,衆人均看着擰眉,唯有攝政王與王妃皆是憤怒,但又礙於駱惜玦這個外人不好發作,只能隱忍不發地坐在一邊,冷冷地看着兩個孩子每人各吃了四碗。
整整八個碗,一層層疊起,就像是壓在衆人心頭的八座大山。唯有駱惜玦旁若無人地走了過去,直接越過那一疊碗,冷冷地盯着華羿問:“吃飽了嗎?”
“嗯。”
“走吧!我帶你回保和堂。”
聞聲,華羿的眸光一亮:“師父,我……”
不待華羿開口答應,攝政王華盛天已滿面寒霜地站了起來,硬生生截斷了華羿的話,:“駱神醫,借一步說話。”
“不用了,我沒什麼話要講。”
還是 第 059 章 怎麼會有這個吃?”
“王府自是不同的,也不知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原本要十月才能吃得上的東西,這才八月就吃上了,可是新鮮味兒呢!”說着,又含笑看了兩個孩子一眼:“王妃特意拿來給小少爺和小小姐烤着吃的。”
“王妃確實很疼他們。”說着,也拿起一個放嘴裡咬了一口,脣齒留香:“味道真好,雲媽媽自己烤的麼?在哪裡烤的?”
“廚房裡連烤地瓜都是專門做了爐子的,很方便。”
吃着地瓜,聽着雲媽媽的話,華青弦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雲媽媽,你是說王府裡有專門的烤爐?”
“也不知是不是叫烤爐,反正是用青磚砌的,聽說雞鴨都能放進去烤。”
“還有這東西?”聽着,華青弦的眼睛越來越亮:“那爐子大不大?”
“不大不小,大約……是這樣。”說着,雲媽媽比劃了一下,華青弦一看那足有一隻陶缸大小的手勢,當時便激動得站了起來:“快,帶我去看看。”
泌蘭一看,忙追着她問:“郡主,您是這要幹嘛?”
“沒銀子買那些貴重的首飾送給柳側妃,就只能想想辦法弄點別出心裁的小玩異兒了。”
聽着這話,泌蘭心裡一酸:“其實,郡主原來的屋裡也是有些頭面首飾的,只是……”
“再也拿不出回來的東西不說也罷,咱們過好眼前的日子,比什麼都實在。”
從前,她做爲攝政王府唯一的郡主,最好吃的,最好玩的,最好用的,最好穿的,所有最好的都是她的,衣衫首飾樣樣不缺,那時候,她是何等的風光?只是現在,除了被別人挑剩下的一些舊衣服都拿回來給她穿了以外,其它的,全都進了別人的屋,自然也就沒辦法再回到她的手裡了。其實,要不是缺了禮物送人,她也並不在意那些東西。只是,這喏大的王府,上上下下都要銀子打點,她回來不過幾日,帶來的銀子已花了一大半,再拿點銀子出去買些小件做禮物也不是拿不出,只是,她不想就這麼‘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
既然人家是過生日,那就給她做個生日蛋糕好了,畢竟是西點,想來在古代也是沒有人吃過那東西的。這麼想着,華青弦腳下也就走得更快了。大廚房離得遠,華青弦走了半天才到,進去看了看那個所謂的‘烤爐’後,華青弦臉上的笑意也就更深了。要不都想當大官發大財呢!瞅瞅,瞅瞅人家的硬件設備,多麼的齊全,多麼的先進?
那個烤爐其實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烤爐,整體看起來和西方國家最原始的壁爐差不多,是用青磚砌的,內裡的形狀是個半橢圓形的,似是放了個陶缸做內膽。不過,雖則不如烤爐用起來方便,可畢竟也是能烤東西的,華青弦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錯,就是這個。”
“郡主,您是……您是打算親手烤地瓜給柳側妃麼?”
一聽這話,華青弦差點就噴了:“泌蘭,我怎麼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幽默呢?”
“郡主,什麼是幽默啊?”
華青弦點着泌蘭的額頭,沒好氣地數落道:“說你說話很好笑,不動腦子的意思,送烤地瓜?虧你想得出來。”
“奴婢哪有,只是擔心您……”
“放心好啦!你家郡主我還分得出輕重,等着,明兒個我給你們做點好吃的,保證你們從來沒吃過。”說完,華青弦心情大好,又一陣風兒似地出了大廚房的門,剛要下臺階,迎面突然撞上來一個人,華青弦條件反射地一躲,那人來不及收腳,竟是直接栽倒在地上去了。
“唉呀!郡主您怎麼跑這兒來了,讓奴婢一頓好找?”未料到華青弦會就這麼衝出來,榮媽媽一時不察,狠狠地摔了一跤,腳也扭了一下,疼的鑽心卻也不敢胡亂發脾氣,只能壓着怒火自認倒黴。
將榮媽媽的痛腳看在眼裡,華青弦忍着笑,一臉奇怪地問道:“榮媽媽,找我有什麼事嗎?”
“自然是有事的。”說着,榮媽媽似是連腳也不疼了,帕子一甩,便眉飛色舞起來:“好事。”
好事?有關於她的好事讓這位笑成這樣?這怕是反話吧?
“什麼好事把您樂成這樣?說來大家也聽聽。”
“您快別問了,趕緊跟着奴婢去見貴客吧!見了您自然就知道了。”說着,榮媽媽又是笑,只是那眉眼間的幸災樂禍卻讓華青弦怎麼也輕鬆不起來。
尼瑪,瞧瞧她那一臉壞水的模樣,不是又出什麼夭娥子了吧?
“府上來客了麼?誰呀?”
抿脣一笑,榮媽媽似是要賣個關子的,可見華青弦問得急切,只得又答了:“威北侯夫人來了,老夫人讓郡主和幾位孫小姐都趕緊過去呢!”
“……”
華青弦一怔,威北侯夫人不是明天才來麼?怎麼今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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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好戲又要開場嘍!
另:我們家小羿很機靈有木有?裝暈裝的很帥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