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隆冬,四下裡寒意逼人。
保和堂內卻溫暖如春,臨牀的四角皆燒着暖爐,爐上放熱氣騰騰的水壺,蒸氣讓整個屋內的溫暖一直保持在某個平衡點,卻又不嫌乾燥。
“師傅,您還好嗎?”
隱醫了無生氣地躺在牀上,一雙眼更是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扭臉看向駱惜玦,隱醫的聲音虛弱得讓人聽不清:“你是誰呀?”
“我是阿玦啊師傅,您不認識我了嗎?”
十幾年的養育之恩,駱惜玦看着牀上的老人心如刀割,師傅怎麼會變成這樣?都怪他,都怪他沒有早一點去救師傅出來,都怪他……
隱醫眼神一晃,幽然道:“我不知道阿玦是誰,我也不認識你,你是誰呀?”
駱惜玦眼眶一紅,哽咽道:“師傅,我是阿玦。”
“喔!你是阿玦,可阿玦是誰呀?怎麼不記得了呢?”此時此刻,隱醫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茫然的模樣無措而呆板,看得駱惜玦心頭又是一陣鈍痛。
“師傅,師傅……”
“你叫我師傅啊!好像是有人要叫我師傅的,你是誰啊?是不是阿朝?”
“……”
阿朝?夜雲朝?
師傅失去了所有記憶,不記得自己這個親手養大的關門弟子,卻記得夜雲朝?爲何,爲何要對他這樣殘忍,原來在大家心裡,自己永遠都只是第二麼?第一永遠是夜雲朝麼?
爲何,爲何要這樣對他?
見駱惜玦沉默不語,隱醫又自顧地問道:“喔!你剛纔說了你是阿玦,你也是我徒弟麼?我徒弟是不是有很多?”
“師傅你只有我一個關門弟子,唯一的一個。”說到唯一的時候,駱惜玦的眼神很冷很寒。他是師傅唯一對外宣稱的弟子,也是師傅將全身醫術都傾囊相授的徒弟,可在師傅的心裡,他居然從來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恨,怒,怨,憎!
多種滋味交雜,駱惜玦甚至都不願再去看師傅的眼,就連師傅也不是真心對自己的麼?那麼,這個世上他還有誰可以相信?誰?
“那,阿朝是誰?”
聞聲,駱惜玦恨意暴漲,紅着眼看向牀上的隱醫,正忍不住要怒吼出聲,屋外突然響起天火略顯不安的聲音:“副門主,門主過來了。”
來了?來得還真快!
“師傅您先睡一會兒,我去看看。”
隱醫不懂他爲何一時一變臉,只覺得這樣的他很陌生,可他似乎又對自己很好,於是,他也溫言道:“你去吧!”
轉身,駱惜玦方要離去,卻聽身後又傳來絮絮叨叨的聲音。
“阿朝,阿玦,阿朝,阿玦……”
垂在兩側的雙手不自覺地越握越緊,駱玦玦眸底的神情冷絕,帶着凜凜寒光。
——
駱惜玦進來,卻沒有主動說一句話,只是很隨意地找了處地方坐下,冷冷地看着夜雲朝。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夜雲朝如墨的眸色微冷,終於啓脣而語:“師傅怎麼樣了?”
“他是我師傅,不是你的……”
這句話,方纔他就想對隱醫說了,可隱醫什麼都不記得,說了他也不會懂,所以,他要說給夜雲朝聽,他要告訴他,不是什麼東西他都不會爭的。
“阿玦,我可以解釋的。”
看清駱惜玦的表情,夜雲朝內斂的雙眸微微一閃,卻並未在意他的態度。畢竟,隱醫之事他也不算處理得很好,雖然想要顧忌華青弦的感受,可他也應該提前跟駱惜玦說清楚。瞞着他這麼久,他心中有怨氣也很正常。
一聽這話,駱惜玦憤而拍案:“解釋什麼?解釋師傅爲什麼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還是解釋師傅爲什麼會記憶全失?解釋?你覺得還有必要解釋麼?”
聞聲,夜雲朝心中大驚,師傅記憶全失?
不過,仔細一想倒也可以理解,王妃說過要放隱醫出來。可隱醫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真要放他王妃也不放心,所以纔會故意把師傅的記憶抹去,讓他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會說了。
“這件事確實是我沒處理好,你怪我,我無話可說。”
“爲了一個女人,你是要六親不認了是麼?”提到華青弦,駱惜玦的神情更顯隱忍。他當夜雲朝是大哥,處處讓着他,就連最喜歡的女人他也忍着不去急不去搶。可是,他當成大哥的人卻揹着他做了這樣讓他無法容忍的事,就算是爲了華青弦,他也不可饒恕。
“和她沒關係。”
漸漸看出他的不對勁,若在平時,駱惜玦素來都是一幅溫吞的模樣,悶悶的話不多。也只有和自己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纔會表現得更像個正常人。可是,今天他的情緒明顯不對,似乎對自己怨氣很重。
夜雲朝知道他與隱醫情同父子,看到隱醫如此心中有氣,把氣撒到他的頭上,他無所謂,可是,扯到華青弦的頭上麼!他就有些不高興了。
冷哼一聲,駱惜玦眸光似雪:“沒關係?”
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也說不出什麼好話來,夜雲朝雖覺得不爽,但也沒想過跟他計較:“阿玦,還是先給師傅看看能不能治好……”
聞聲,駱惜玦的口氣更顯暴燥:“不勞你操心。”
“你是要連我也一起拒絕麼?”
“道不同,不相爲謀。”
一語出,夜雲朝內斂的雙眸倏地一沉:“阿玦,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師傅也不會歡迎你。”
下意識就不想讓師傅看到夜雲朝,如果師傅看到他了,是不是眼裡就再沒有自己?
“你別忘了,保和堂也是蒼穹門的產業,你讓我走?有資格麼?”
從小到大,夜雲朝從未對駱惜玦發過脾氣,可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這小子就算是生氣也該有分寸,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應該想清楚。
駱惜玦不怒反笑:“是不是等我有資格了,就可以說什麼是什麼?”
“那就等你有資格了再說。”
“……”
聞聲,駱惜玦菲薄的脣角死死抿緊,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恨意在蒸騰。
他忍,他忍,他已忍無可忍!
“門主,副門主,你們別吵了,都是自家兄弟……”
天火看不下去上來勸架,話還沒說完,便被駱惜玦直接噴了回去:“誰和他是兄弟?”
蒼穹門四大暗衛閣主,天風天雨一直在夜雲朝的身邊,天火天水一直在駱惜玦的身邊。論感情,天火與駱惜玦感情更深,但這件事,他卻選擇了站在門主這一邊:“副門主,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門主前昨日還說讓我們去接隱醫,只不過你搶先……”
“閉嘴,天火,你也可以走了。”
“副門主……”沒想到駱惜玦會這樣對自己說話,天火的目光一暗,胸膛更是劇烈地起伏。
“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副門主,從今以後,我只是我,只是駱惜玦。”
“……”
聞聲,天火大驚失色,而夜雲朝的臉色已不能只用難看來形容。這還是他們記事以來頭一次吵架,沒想到,一吵便是天翻地覆!
——
擔心夜雲靜和夜雲琅還在瞰瀾軒等自己,華青弦從將軍夫人屋裡出來後又去了老太太的梅園。不知是不是被三個兒子傷了心,老太太反倒對華青弦客氣了許多。
她也就在那邊多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告辭。
回到瞰瀾軒,沒看到夜雲琅和夜雲靜她心中頓時一安,小心的推門而入,卻見夜雲朝正冷麪煞神般坐在房中等她。深恐被泌蘭看見,華青弦反手便關了房門。
蓮步輕來,華青弦擔心地看着他問:“相公,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師傅被阿玦帶走了。”
華青弦一愣:“你這麼快讓人去接人了麼?”
“不是我讓人接的,是阿玦強搶的。”
聽到這裡,華青弦也緊張起來,病秧子搶的?他是不是瘋了?爲什麼要去搶?接不好嗎?
“王妃沒有派人來通知你?”
“許是還沒來得及。”華青弦搖了搖頭,眸間難得一見的冷凝:“現在怎麼辦?如果是我娘放的,和那病秧子搶的性質不同了是吧?他是不是又誤會你了?”
“不是誤會,師傅他不太好。”
想到隱醫的情況,夜雲朝心裡也不好受。
一日爲師終身爲父,隱醫手腳皆廢不說,如今甚至連自己也記不住。那一世的醫學修爲也等於是全部被毀,這樣的結局,實在讓他始料不及。
“我知道,殘廢了嘛!”
“不止。”說着,夜雲朝終於擡眸望她,道:“應該是被餵了忘憂丹,什麼都不記得了,就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
“失憶啊?”
怎麼這麼狗血啊?居然真的失憶啊?
“阿玦很生氣,連我的話也不聽,還說要退出蒼穹門。”
蒼穹門是他和駱惜玦聯手創立,除了四大暗衛閣主以外,其它的人甚至連他的真面目都沒有見過。但,駱惜玦不同,在門衆們的心中,他雖然是副門主,但卻是真正掌權數年之人。若駱惜玦要和他分道揚鑣,只要他振臂一呼,蒼穹門中勢必一分爲二。凝聚在一起的力量一旦被拆分,實力勢必銳減,到時候,只恐會影響京都皇權更迭。
“那豈不是要和你反目的意思。”
夜雲朝也是頭疼不已:“但願他只是一時氣大。”
“相公,爲什麼你的臉色讓我覺得這件事很嚴重?”
豈止是嚴重,而是非常嚴重,但他不想讓華青弦擔心,也不希望她會爲此內疚:“別多想,我只是看到阿玦這樣心裡不舒服,他和我,情同兄弟。”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更加難受:“相公,都是因爲我讓你爲難了吧!”
“沒事。”
夜雲朝對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她。他知道嫁給自己後華青弦也一直很煩惱,他不想再給她增加心理負擔。
有這麼貼心的老公,華青弦覺得更內疚了。
這件事真的怪她,大局爲重,她應該早一點想到這些的。沒想到一時縱容王妃竟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她真是覺得自己很蠢很沒用。以後做任何事都不可再掉以輕心,一定要慎之又慎,凡事多和相公商量,絕不能再拖她的後腿。
“你怎麼了?還有其它心事?”
華青弦同樣回他一記安心的笑容,搖頭道:“沒什麼。”
“別瞞我,有事就說吧!”
聞聲,華青弦微有猶豫:“雲靜,她今早來找我了,說要嫁給明相。”
“沒想到被明君澈那小子料準了。”
聽得懂她說的料準了是什麼意思,華青弦又道:“他那樣的人,你也不能怪雲靜對他傾心。”
“他那樣的人?哪樣的?”
“長得好,學識好,風度好,家世好,功名也有了,還年輕有爲,還溫柔體貼,你說說看少女們哪裡抵抗得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聽華青弦這麼正面地誇明相,而且,字字句句都把他捧得很高,某門主瞬間不平衡了,眉頭高高地一挑:“那你呢?也喜歡他這樣的?”
“有你在,我哪敢喜歡他?”
世上好男人那麼多,也不是很好很帥很有錢的她都會喜歡啊!雖然,明相是個很了的夫婿人選,但,她的心裡從來只有夜雲朝。
“那要是沒有我呢?”
聞聲,華青弦憋着笑意,故意道:“那我考慮考慮吧!”
內斂的雙眸一沉,夜雲朝面色清寒:“你敢考慮?”
“相公,你也說了是沒有你的時候。”
“沒有我的時候也不許考慮。”霸道地圈住了華青弦的腰,男人的身體傾過來,惡狠狠的宣誓着他的佔有。華青弦一笑,反手勾住了他,俏皮地問:“這麼霸道?”
“對,就是這麼霸道。”
聲落,男人的頭低下來,想要去吻她的嘴。華青弦卻用兩指擋在他脣上:“我喜歡你的霸道,所以,就算是以後沒有我了,你也不許考慮別的女人,懂不懂?”
聽到這裡,男人一臉恍然:“阿弦,原來你是故意在給我下套啊?”
“沒辦法,秋霜十二美。”說着,華青弦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的心病。”
不敢再‘造次’,夜雲朝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頭,也沒心情再玩親親了:“那個,咱們還是說回雲靜的事吧!”
華青弦微笑着甩給他一記我同意的表情,又道:“你想說什麼?”
“等我進宮和姐姐商量商量再看。”
原本以爲夜雲朝只是不想說那秋霜十二美的事才故意打岔,可沒想到他說的居然真的是正事,不由也正色道:“太皇太后也要插手?”
“只要會影響大局,姐姐都會關心。”
無論是駱惜玦之變,還是夜雲靜之嫁,皆都與將軍府息息相關。而將軍府的強大也恰恰是太皇太后最有力的屏障,若是屏障有破,太皇太后自然是不允許的,所以,夜雲靜的親事,太皇太后是插手定了。
“完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肯定是讓她嫁。”
“你這麼肯定?”
“明相要去西北,還手握重兵,誰會放心啊?安插雲靜在他的身邊,太皇太后纔會放心。也許,明相就是算準了這一點,纔會故意這麼高調的來求親的吧!”
有些事大家其實都心如明鏡,只是誰也不願去點破,畢竟,真相往往很殘忍,一旦被揭穿,勢必有人會受傷。可是,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雖然她依然爲夜雲靜感到惋惜,可是,卻深深地明白,此事,大局已定。
“你那是什麼表情?真的讓我說中了對不對?”
“嗯!”
身在這樣的大富之家,許多事都身不由己。只要妹妹一聲不願,就算是冒着頂撞太皇太后的風險,他也會爭取到底,可雲靜自己的態度都是想嫁,他又還能勉強什麼?
“這麼說,雲靜她……一定要犧牲了?”
犧牲,她真不想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夜雲靜的未來,可是,爲了皇權,爲了家族,她終還是要獻身爲一枚棋子。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可真正經歷之時,方知心有多冷,多疼,多絕望……
比起自己,夜雲朝纔是最難過的那個人吧!
當年護不了姐姐,如今護不了妹妹,這樣的左右爲難是他身爲一家之主的責任,只是這樣的責任,到底太無情。
夫妻倆正各自憂愁,王妃身邊的綠萍姑娘也恰在此時趕到了將軍府。夜雲朝眸光一閃,瞬間消失,華青弦則帶着天雨飛快地去了前廳。
——馬上便是除夕,北燕居雖已如同冷宮,但因着新年的佈置,四處張燈結綵的倒倒也透着幾分喜氣。
窗前,莊覓珠恬靜地坐在搖籃前,哼着搖籃曲。
自從那次小產落水之後,她便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了後大夫說她虛寒入體,而王爺又年事已高,日後恐難再孕,所以她才利用柳側妃的手,將她不敢養的孫子抱了過來。
這個孩子華青磊取名叫華笑霖,長得很像雲秋水。
她不喜歡這個孩子,甚至可以說討厭這個孩子,因爲她是雲秋水的賤種,而云秋水卻是華青弦的心腹。可她還是要好好的養這個孩子,因爲,爲了這個孩子華青磊最近倒是經常往北燕居里跑。特別是孩子生病了後,他就來的更勤了。
莊覓珠的聲音很好聽,搖籃曲也唱得很好,可無論她怎麼哼唱,孩子總是斷斷續續地哼哭着。粉團兒似的孩子緊緊地閉着眼,沒有眼淚,只是貓兒一般地嗚鳴着,聽上去好不可憐。
莊覓靜原本溫婉的臉上漸漸浮也不耐,她笑着掐了把孩子的臉,指勁太大,孩子哇地一聲大又哭起來。她笑着哄她,一邊哄一邊掐:“又哭了啊!娘給你喝糖水好不好,乖,喝了就不哭了!”
說着,莊覓珠竟真的從桌邊取過一碗濃稠的黑糖水。隆冬的天,糖水已冷透,但她卻沒有打算弄熱的意思,就那麼用小勺一下一下地喂着孩子。
三口下去,孩子便滿足地砸起了嘴,而後,很快便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莊覓珠一雙妙目定定落在了碗中的黑糖水上,脣角彎彎,似笑非笑:“真是個不乖的孩子啊!總要喝好喝的糖水才肯睡。”
叩叩叩!
錦瑟過來敲門,說是柳側妃過來看她,莊覓珠垂眸又看了一眼搖籃中的孩子,微笑着將手中的糖水交到了錦瑟的手中:“倒了。”
“是,夫人。”
——
急步而歸,夏紅一進門便反手將門拴插上。
“姨娘,孫少爺好像不大好。”
一聽這話,雲秋水正縫着小衣手一抖,針便直接扎到了手指上,瞬間涌出一大滴血珠。下意識地將手指含中口中吸吮,雲秋水放下手裡的活計,追問道:“怎麼不好了?又病了麼?”
“不知是不是病,只說經常吵夜,啼哭不止,只有珠夫人帶他的時候才安靜些。”
聽到這話,雲秋水的眼圈瞬間便紅了:“我可憐的孩子,他一定是想娘了。”
孩子從出生就不在自己身邊,一直是莊覓珠在帶,定是將她當成了是親孃,纔會只有在她抱着的時候纔不哭。可自己這個生身母親,從孩子出生後看都只看了幾眼,更不要說是抱他一下了。
最初她真的只想替華青磊生個孩子,可現在,生完了就一時半會兒貪心了,想陪着孩子一起長大,看着他好好的幸福生活。她知道自己很貪心,可是,誰又不貪心。
她的孩子,她可憐的孩子!
“姨娘,有件事奴婢不知道怎麼跟您說。”
“又是關於霖兒的?”
夏紅搖了搖頭,直接道:“大人最近總往北燕居里跑。”
一聽是說華青磊的事,雲秋水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那是因爲霖兒在那邊。”
“是,是因爲孫少爺,可大人最近幾乎天天往那邊跑。”說到這裡,夏紅都替姨娘不值,爲了生這個孩子姨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孩子生下來了他們就要兒不要娘,王府這樣讓人寒心,她真擔心有一日姨娘會撐不下去。
“那是因爲最近霖兒病了。”
華青磊確實每日都過去看孩子,但,華青磊每日也會來自己這裡跟她講孩子的事。她和華青磊之間的感情與其它夫妻不同,她並不想約束他什麼,而且,她也相信,華青磊是有分寸的,不會那麼隨便。
特別,在看清莊覓珠的真面目後,她更加相信,華青磊知道應該怎麼做。
“可病的次數也太多了,三天兩頭的病。”說着,夏紅一咬牙,終於狠狠心將想說的話一骨腦說了出來:“奴婢總覺得珠夫人心術不正,似是又在琢磨着什麼,姨娘,你說她對大人會不會……”
“別胡思亂想,她可是王爺的人。”
“可珠夫人最初看上的可不是王爺,是……”是大人。
夏紅不好意思說明,雲秋水卻也聽懂了:“她應該還沒那個膽子做這樣的事。”說着,雲秋水一嘆,又拍了拍夏紅的肩,柔和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你也該想想,就算她真有那份心思,大人也是不敢的。”
聞聲,夏紅似也覺得有理,終於點了點頭,未再堅持說那些她想想也覺得腌臢的事情。
“不過,你說的也是有道理的,霖兒似是病的真的多了些,爲何總是病?”
按理說,百日內的孩子,除非先天不良,否則是不會多病的。可她雖是被推倒才生下的霖兒,但也是差不多足月而產,不該那麼柔弱的。可近日孩子總是病,她纔會讓夏紅前去打聽打聽,可打聽回來的消息,卻讓她更加不放心了。
聽到這話,夏紅似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又道:“奴婢和北燕居的幾個小丫頭一起吃過果子,她們好像是說,孫少爺的眼睛有些不大對。”
“什麼?眼睛怎麼了?孩子我是見過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
“姨娘,奴婢也說不上來,只是聽說……”言至此處,夏紅的腦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姨娘,您說,會不會是珠夫人故意讓孩子病的?聽說孩子病了後,不但大人去的多,就連王爺也隔三差五會去北燕居坐坐。”
聞聲,雲秋水心頭咯噔一響,頓時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不行,我要去看看孩子,一定要去看看孩子……”
“姨娘,您還被禁着足呢!如何能去看孩子?萬一讓柳側妃抓住了,大人都未必保得了您。”
“就算是死也要看看孩子。”莊覓珠那樣恨她,絕不會對她的孩子好的,她知道。
“要不要奴婢去一趟將軍府,問問郡主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搖頭,雲秋水神色厲然:“不行,將軍府的老太太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還有另三位將軍也一直在找將軍府的麻煩,我不能再給郡主添麻煩了,她爲了我,連那樣貴重的藥都給了。”
“要不然去找找王妃?”夏紅還記得郡主的話,郡主說過在王府裡有事可以找王妃商量的。
“王妃不會幫我的,對她來說,我根本沒有用處。”她雖足不出戶,卻也領略了王妃的手段,她早產之事王妃做得天衣無縫,卻瞞不過她的眼,她不能輕易去找王妃,只能冒險一試。
“可是……”
“夏紅,不要再勸了,你只要幫我就好。”
“是,姨娘!”
她是很想幫幫雲姨娘的,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心跳得好快,好亂,總感覺這樣下去要出事!
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