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當然是要出事的。
要是不出事,豈不是枉費她一番心意?
只不過華青弦怎麼也沒有想到夜惜如那丫頭那般沉不住氣,竟然直接在瞰瀾軒就堵住付德容和她幹了一仗。
想當然爾,戰況很激烈,夜惜如傷了付德容的臉,還一怒之下將她一腳踹進了池塘裡。已是深秋,池塘裡的水特別特別的涼,付德容從池塘裡被撈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凍得脣青白麪,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事情鬧成這樣,自然是該有‘深仇大恨’的,可無論大家怎麼問,付德容和夜惜如都緊咬牙關什麼都不說。華青弦心中有數,自然樂得看戲,只是,當她瞥見付德容臉上那三道長長的血印子時,心裡也對夜惜如那丫頭豎起了大拇指。夠狠啊!這麼一來,就算付德容有通天的本事,在臉傷沒有好之前,就算是進了宮,也不會有任何人能看得上她。
是夜,老太太拖着帶病的身體特意過來看付德容。
她臉上的傷很明顯,上過藥後黃黃綠綠的更覺可怖,老太太爲難地看着她,道:“是惜如的錯,你是姐姐,就別怪她了。”
“……”
只一句話,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心口。
老夫人這樣講,就是讓她忍了這口氣的意思……
付德容本以爲,她這麼多年努力地討好老太太,總會在她心裡留下一絲點半的位置,看到自己被傷成了這樣,就算不能真的替自己出頭,總會罵一罵夜惜如平息自己心中的這口惡氣的,怎料,一句姐姐就要她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夜惜如什麼時候拿她當姐姐看了?不過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一個‘奴才’罷了。她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等着就是這個機會,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見她臉色不好,老太太也沒有出聲安慰,只道:“惜如也跟說了一些其它的,我雖然也是不大信的,但德容你這一次也有不對的地方,爲何要偷偷去找郡主?”
“早前不是也和老夫人提過?想讓郡主帶我和惜如進宮,剛剛纔勸動郡主,答應等找到那對雙胞胎就立刻帶我們進宮,結果……惜如妹妹就誤會我了。”
老太太昏暗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只是這樣?”
“不然呢?老夫人覺得我去找郡主做什麼?”
從前不覺得,可真的出了事兒,老太太的心思就顯出來了,沒有關心她的臉傷的重不重,也沒有關心她落水後受了寒燒不燒,就只是問她這些。付德容的心冷了下來,對老夫人最後的那點念想,也就漸而磨滅了。
“……好好休息吧!”老夫人到底還病着,能勉強撐着身子過來看她已經不容易,說了幾句話精神又不濟,便想要離開。
剛轉身,付德容卻突然又問:“老夫人,您是不是會送我回去?”
“什麼?”
付德容的聲音很平靜,淡淡的聽不出什麼別的情緒,彷彿真的只是隨口一問,並不關心結果如何的樣子:“我臉毀成這樣,肯不能參加選秀了,也不能去見太皇太后,您,是不是會送我回去?”
聞聲,老夫人到底還是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瞥見她那張糊滿了藥的臉,心裡也動容了一下:“把傷養好了再說吧!”
牽起脣角微微一笑,付德容仰起小臉看向老夫人,道:“我三妹妹德心是幾個姐妹裡最漂亮的,性子溫婉,爲人寬厚,將來會懂得知恩圖報的。”德心是付家所有姐妹裡和她最要好的一個,如果自己現在把機會讓給了她,日後,就算她不記着自己的好,總歸也不會見死不救,既然她已成了棄子,那麼下一顆好用的棋子,她想自己挑。
聽懂了她的意思,老夫人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好好養傷吧!”
如果老夫人還能猶豫一下,哪怕是一下下就好,她心裡還能安慰一些,可是,老夫人默認了。
這是最後的試探,雖然結果早在自己預料之中,可現實那樣殘忍,終歸還是讓人覺得絕望。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握住,付德容臉上扯出一個恬淡的笑意:“老夫人慢走。”
“嗯!”
點點頭,老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終於離開了。
靜望着老夫人離去時那略顯佝僂的背影,付德容原本平靜的臉上漸漸現出猙獰之色。爲了這一次的機會,她幾乎押上了所有的賭注,結果,失敗來的竟這樣慘烈……
身體還在發着高燒,腦子裡暈暈沉沉,可付德容還是仔細細地將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想了一遍。她絕不相信夜惜如會出現在瞰瀾軒只是巧合,也絕不相信夜惜如能隨隨便便未經通傳就到達瞰瀾軒的主臥,可她偏偏都做到了,還不小心聽到了她和少夫人的對話。像惜如那樣的蠢女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除非……
笙華郡主果然是個狠角色,是她太過輕敵,纔會讓人有機可乘。
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姑娘……您快躺下吧!還發着燒呢!”看着付德容略顯單薄的身體,花好紅着眼過來勸她。可她不聽,仍舊執着擁被而座,一雙眼已燒得通紅,臉上也全是不自然的顏色,可她就是倔強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想到方纔老夫人過來後說的話,花好心裡一疼,不由抱怨道:“姑娘您也別太傷心了,老夫人不是一直這個樣子麼?偏心……”
聞聲,付德容終於扯了扯脣:“她自然是偏心的,誰讓我姓付。”
“老夫人也姓付。”
“你錯了,老夫人姓夜,夜付氏。”老夫人或許早就忘記自己姓付了吧?
或者,就算沒有忘記,以付家現在的情況,老夫人能從他們家挑一個女兒過來做棋子已經是給付家面子了,想要她偏的更多,除非,你能給她的更多。她能給嗎?沒有傷臉之前,她覺得自己能給的,可現在……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傷藥觸手粘膩,透着讓人噁心的味道。
花好抓了她的手,不讓她去摸:“姑娘,不能摸,手上不乾淨。”說完,花好眼睛瞥到她的傷,又掉了淚:“姑娘,你的臉還能好嗎?”
“大概吧!”
這樣的小傷算什麼?只要能請駱惜玦過來,恐怕幾日便能痊癒。可是,老夫人的態度如此,夜惜如對她又只剩下怨恨,還有誰能替她的臉着想?
能不能好?自然是能好的,只看是人家讓不讓她好罷了。
“那,那怎麼辦?”
“花好,我不會認輸的……”輸了,就是一輩子又零落成泥碾作塵,所以,哪怕還剩下一口氣,她也絕不認輸。絕不……
“姑娘……您不能流眼淚的,臉上還有傷……”
她流淚了麼?
伸手一摸,真有涼涼的東西在臉上,狠狠用手抹去,付德容的眸底瞬間寒光凜凜!
“是啊!我不能流眼淚的,這種東西不適合我。”
老太太,夜惜如,還有笙華郡主,你這麼對我會有報應的……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
孩子們不見了,府裡也出了事。
夜雲朝回夜後先去趟母親的屋裡,和兩個妹妹一起勸慰了一下母親後,這才匆匆趕回了瞰瀾居。房裡,華青弦正坐在銅鏡前對着銅鏡發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一擡頭就從鏡中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扭身,她二話不說便衝上去,焦急地問道:“找到了嗎?找到了嗎?”
搖頭,夜雲朝眸底的神情透着淡淡的抱歉:“沒有。”
華青弦哆嗦起來,聲音都變了調:“怎麼……連你也找不到?”
如果連蒼穹門都找不到孩子們的話,那個踢館的人得強大成什麼樣兒?
“阿弦,你認識這個嗎?”
sos,國際求救信號,她當然認識,只是夜雲朝怎麼會寫這個?
“你怎麼知道這個?”他一個古人連英文字母恐怕都沒見過,不可能知道這個sos,這個求救信號她只對兩個孩子說過,還特意告訴他們在緊急的時候用,可現在夜雲朝拿她給看是什麼意思?
“在出事的地方看到了這樣的標記,我照着描下來的。”
一聽這話,華青弦的眸子驟然亮起,興奮道:“一定是孩子們留下來的,我只跟孩子們說過,說如果他們遇到危險了,就留下這樣的信號,我一看就知道是他們。”
聞聲,夜雲眸清澈的眸底閃過一絲狐疑:“你確定只有你知道這個?”
“什麼意思?”當然只有她知道了,除非這個時代還有另一個穿越女或者穿越男存在,但這樣的機率就算有,也不容易恰好被她遇見吧?
“一路上能看到好幾個這樣的標誌,順着這些標誌,就能找到天火閣的分堂。”
“可是,孩子們沒有必要留下這些啊!天火是他們認識的……”突然想到什麼,華青弦猛地住了口,反問道:“你是說,有人憑藉這個找到了孩子們,然後把他們帶走了?”
“只是猜測。”
“……”只是猜測?只是猜測就夠可怕的了,這代表孩子們除了自己以外,有了新的信任的對象,而且,這個對象還是她不知道的人。突然有種惶然感,覺得孩子們在無形中就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阿弦,我覺得小顏不太可能留這樣的東西,可能是小羿……”小顏對天火的那種依戀雖然還不能算得上男女之情,但她畢竟還是很喜歡天火的,如非必要,她肯定不會讓天火涉險。但小羿那孩子自從消失過一夜後就一直比較沉默,寡言少語的似藏着心事,如果這東西是他留下的,那麼,對方一定是他認爲可以相信的人。可是,留在天火的身邊不好嗎?爲什麼小羿一定要選擇讓別人帶他們離開?
“他給外人留記號,讓人去天火閣救他?小羿?”
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不願留在自己身邊了麼?華青弦突然就慌了……
看她那樣緊張,夜雲朝終究有些不忍:“阿弦,也可能是我想錯了。”
搖搖頭,華青弦只覺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堵住了一般,難受得不行:“怎麼可能錯?在這個世上sos只有我知道意思,如果不是給我看的……難道,是給他們的父親?”可就算是那個人是他們的父親,爲了那個從沒有養過他們一天的父親,他們連娘都不要了麼?華青弦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悲涼感,那種感覺,叫做無力挽留。
如果她是他們的親孃,這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小羿是真的知道了吧?所以纔會走得這樣絕然?只是,那小子對自己真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她可是打心眼裡疼着他們的呀!小沒良心的,這是要傷死她的節奏麼?
“所以,我讓天火帶着明相的畫像去了西北,最快一個月後就能知道消息了。”
師父不肯下山,所以從王妃那裡找到真相的源頭已不太可能,即如此,只能改變策略從明相下手。明相不一定是孩子們的父親,但一定和他們的父親有着莫大的聯繫,至於是什麼,待天水查探歸來一切將會水落石出。
他覺得,那一天不遠了,
“你覺得是明相?”
“至少和蕭熾脫不了干係,至於明相,等查到在西洛有誰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真相就會水落石出。”急召天水回京爲的就是交待這件事,只是沒想到中間又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以至於爲時已晚。但願孩子們是真的在明君澈的手裡,至少,那傢伙的爲人他還是可以相信的。
“如果是這樣,倒還好了,孩子們就不會有危險,是嗎?”
“嗯!”感受她低落的情緒,他伸手將她環進懷裡:“放心吧!孩子們不會有事的。”
將頭埋在他懷裡用力的點了點頭,華青弦呼吸間泛着陣陣的疼:“阿十,我突然覺得很害怕,總感覺他們會離我越來越遠。”
“不會的,小羿很愛你,小顏也很愛你,誰也取代不了你在她們心中的位置。”
聽得這話,華青弦突然覺得眼眶有些溼:“真的嗎?”
其實她也是這麼想的,很愛兩個孩子,誰也取代不了她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恐怕將來自己有了孩子,都不會像疼這兩個孩子一樣去疼愛了。
“真的。”
他很肯定,小羿那孩子看華青弦的眼神很溫暖,那不是隨便裝出來的感情。雖然他可能已經知道華青弦不是他們的生母了,但,幾年的養育之恩,那孩子會記在心上,他深信,華羿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孩子。
悶悶的,她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相公,我想回王府一趟。”
“不是纔回了麼?”
“雲姐姐好像發現了什麼,我得回去見見她,也許,和假王妃有關係。”最近她真是受夠了這種被別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王妃的事,明相的事,孩子們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沒有一樣在自己的掌控之下。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她必須要趕緊找到真相,雖然,她也並不確定雲秋水要告訴她的到底是什麼。
但,萬一真的是有關於王妃的,也許,所有的秘密就能馬上解開。一想到這裡,她便無比激動,恨不得馬上就飛回王府。
“讓天雨陪你去吧!”
聞聲,她自他懷裡擡頭:“你不陪我?”
“我去幫你把孩子們帶回來。”
“阿十……”華青弦又感動了,眼圈都紅了。
丫的,這廝成親後還真特麼感性,總是說一些讓人聽了心裡很感動的話,害得她每次抱他都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他喵的,過不了多久,自己恐怕就會淪陷在他的溫柔鄉里不能自撥了。
擡手,他笑着颳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我喜歡聽你叫我相公。”
她這人很上道的,這麼簡單的事情何樂而不爲?所以趕緊甜甜地叫了一聲:“相公,謝謝你。”
“你我之間,不用謝!”夫妻本是一體,自他娶了她那一天開始,她的得就是他的得,她的失就是他的失,她的孩子自然也是他的孩子,找回自己的孩子是他份內的事,哪裡還要謝?
聽得這話,她依得他更近,臉貼着他的心口,靜靜地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我是謝你沒有罵我,府裡的事,你知道了吧?”
“老太太那邊你多擔待一些,她人老糊塗了,別跟她計較。”
聞聲,她有些沉不住氣:“你也覺得我做的不對?”
“我是怕你被她氣壞了,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知道華青弦雖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麼溫和,但也從來做無理取鬧的事,人不犯她,她不犯人,若不是逼得她急了,她也絕不對主動對人下手。況且,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已經知道了,又怎麼會責怪她做的不對?
撇嘴,她不以爲意道:“不放在心上怎麼行?你們家這老太太可精明着呢!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根本就對付不了。”
“還有你對付不了的?”悶悶的笑意自她頭頂上傳來,華青弦微微眯了眼,仔細地想了一圈後也咧開嘴得意地笑了:“好像,還真沒有。”
她是誰啊?華人小天后有木有?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她怕過誰?哼哼!
“那你現在來對付對付我怎麼樣?”
說罷,他又開始對她上下其手,華青弦哪裡是他的對手,三兩下就被他扒了個快見底。身上一涼,她驚得哇哇大叫:“唉呀!你又不正經。”
“怎麼不正經了,我很正經的好不好?”他邪魅的眸底閃過絲絲光芒,語氣十分的認真。夫妻之間這種事真的不是用來開玩笑的,他很正經的好不好?
“相公,相公……等,等一下啦!唉!你別……”
情緒轉換得太快,華青弦完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半推半就間人就被帶到了牀上。才被撞了幾下,她就挨不住了,直接在他身下軟成了一灘泥。
脣齒間溢出破碎的音節,她在他的帶領下騰雲駕霧……
——將軍夫人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老太太病‘重’,夜惜如哭着回上將軍府上報信,第二日一大清早,夜雲朝的三位叔叔兩位姑姑便都攜着家眷趕來了,美其名曰:探病。
華青弦本已打算好了要回王府去見雲秋水,可這麼一來,她哪裡還走得成?
一次攔她路,兩次攔她路,三次四次了她還是不能來去自由,華青弦氣得呲牙,這些人怎麼都這麼閒呢?有事兒沒事就愛來她這裡鬧事兒,真當她將軍府裡的人都死了麼?
“彆氣了,我陪你一起過去看看。”
華青弦沒搭理她,只悶悶地道:“算了,你們男人不是不管內院的事兒麼?”
“雖然我知道你能處理好,不過,也是時候讓他們知道誰纔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了。”說着,他眸色一動:“正好我也看看老夫人是真病還是假病。”
“怎麼?你怕我把她氣死了喲?”
他笑着捏她的鼻頭,寵溺道:“我是怕你氣不死她,想幫你一把成不成?”
聞聲,華青弦終於‘噗哧’一聲笑了:“成,成,當然成!”
夜雲朝陪着華青弦一起去了梅園,那邊自然又是一幅三堂會審的模樣,經歷過一次,再經歷第二次就覺得不夠新鮮了,華青弦眉頭都沒動一下,只溫婉嫺靜地給各位長輩一一行了禮。禮罷,她迅速啓動‘演員’模式,虛弱地倚在夜雲朝的輪椅邊上,那神情蒼白的模樣,竟是比躺在裡面牀上的老夫人還要憔悴。
繃着臉,夜雲朝不動聲然:“天雨,扶少夫人過去坐。”
天雨還未動,那邊上將軍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斥道:“這裡坐的都是長輩,哪有她的位置?”
“她病了。”夜雲朝仍舊是淡淡的,臉上有面具遮掩,辯不清他的神色,只覺得聲音裡透着凜冽堅持。
上將軍一聽這話,又怒道:“病了?是真病還是裝病?麼昨日還有氣力把老太太氣病,今日就病得站不住了?”
“二叔……”
華青弦貌似焦急地叫了上將軍一聲,又急喘道:“我都這樣了,哪裡還能氣得動老太太?”
她的病雖是裝的,可市井茶坊早有傳聞,那是因爲孩子們不見了給急病的。所以,她現在可以理直氣壯地繼續‘裝’。至於這些所謂的長輩要不要信那是他們的事,反正,不管他們信不信,外面人的是信的就行了。
“長輩說話,哪有晚輩插嘴的份?”
“……”華青弦一口鳥氣憋在心裡,差一點就要不管不顧了。不過,算了,今兒個她相公在,她給相公面子,先不噴這老頭子。
見華青弦真的被上將軍一聲呼喝給‘吃’住了,夜三將軍也開始補刀:“二哥,人家可是郡主,您對人家客氣點。”
“郡主又怎麼樣?嫁進了將軍府就是將軍府的人,還說不得了麼?”上將軍這話是對着三將軍說的,可眼神兒明明白白是瞅着夜雲朝的,只可惜,某人那時候根本沒功夫看他,只拍了拍自己輪椅的扶手,讓華青弦湊和着坐那裡。華青弦迎着上將軍那幾乎要吃人的眼光,竟也一點不含糊,真的一屁股坐到了扶手上,半邊的身子都歪在夜雲朝懷裡。
大庭廣衆之下,簡直有失體統,上將軍兩眼一豎又要罵人,將軍夫人卻急急忙忙站了起來,解釋道:“二弟啊!這事兒可能是你誤會了,阿弦是真的病了,不信您也可以問問駱神醫,是他過來給阿弦請的脈,說憂思過度,鬱結成疾……”
一聽這個病因,三將軍‘嗤’地一聲:“什麼憂思過度,鬱結成疾,多大點破事兒還能當成是病?真是笑話。”
這句話把將軍夫人被噎得不輕,臉色頓時也沉了下來。
這兒畢竟是將軍府,她們是主他們是客,可現在客不隨主便還要越俎代庖,這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可這些人平素也是拿捏的慣了,在妯娌和小輩們面前也完全不給自己面子,她再不濟也還是他們的大嫂,是先皇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有些事兒,她也不能一忍再忍:“三弟啊!你也是有兒有女的,若你的兒女都不見了後你也能說這是點破事兒的話,大嫂就什麼話也不多說了。”
這話一出,三將軍夫人夜李氏不高興了:“大嫂,您這話說的可就不中聽了,您這是咒我們家孩子呢?”
“娘可沒這麼說,三嬸兒您自個兒要這麼想,可怨不得我娘。”
夜雲琅早就看不慣她這幾個叔父和嬸嬸的行爲了,只是一直不得而發,如今見母親被人欺負,又哪裡還肯忍,當下橫着眼餘了三將軍夫人好幾下。
夜李氏也不給她好臉子,故意撇了撇嘴,一幅‘我很關心你的樣子’看着她說道:“雲琅啊!你這性子可得好好改改,要不然,以後誰還敢娶你?”
一提起親事,夜雲琅就燥鬱了,可是氣得狠了她反而不發脾氣了,只皮笑肉不笑地道:“這種事兒就不勞三嬸兒費心了,三嬸還是好好操心操心雲珍姐吧!可比我還大三歲呢!”說完,夜雲琅還故意扭頭去對妹妹笑,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刺得夜李氏一下子便站了起來:“你,你……”
這架還沒吵起來,上將軍又是狠狠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都給我閉嘴,今兒是來說這些的嗎?”
“……”夜李氏氣的直哆嗦,可懾於上將軍的威儀也不敢多吭氣兒,只咬着牙齒狠瞪了夜雲琅一眼,這才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夜雲琅見狀,小嘴兒一翹,衝着華青弦擠眉弄眼地笑了!華青弦其實也憋得很辛苦,想笑也不好意思放開了笑,便撞了身邊的男人一下,男人慢慢擡起頭,直接對上將軍道:“二叔,您有話就直說吧!我和阿弦還有事兒,不能總在這耽擱。”
噗!這話一出,華青弦終於再沒忍住。
扭過頭,呲牙咧嘴地笑着,只是不敢發出聲音,可她那抖得跟篩糠的肩頭卻瞞不了任何人的眼。
上將軍一張老臉徹底黑沉:“雲朝,你病還沒好透呢!就這麼護着你媳婦兒?”
“就是病沒好透纔要護着媳婦兒啊!要不護着她,我就又得躺回牀上等死了。”面無表情地說完,他又側頭瞥了眼身邊正對她豎大拇指的小女人,脣一勾:“不護着我媳婦兒,難道還要護着別人家的媳婦兒不成?”
聞聲,上將軍大怒,蹭地一下便站了起來:“這麼說,你是一定要縱容她這麼欺負老太太了?那可是你的祖母,你這麼做是爲不孝。”
忍到這裡,華青弦嘴角直抽抽。
話說,夜雲朝顧着這老傢伙是他親叔叔不想下狠手,可沒有這份‘親’恩啊!她不用對他手下留情啊!可偏偏她這還裝着病,要是發飆也太不像話。想了想,只能故意露出一臉驚惶的表情,委屈道:“二叔即是覺得我們不孝,不如把老夫人接走吧!老夫人這些年來一直在二叔府上住得好好的,想來也是習慣了那邊,回到熟悉的地方,想來老夫人的心情能好得快一點,您覺得呢?”
上將軍本已被夜雲朝氣得不輕,一聽華青弦要趕老太太走,立馬大喝道:“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聞聲,華青弦也不生氣,只更加‘委屈’地看着夜雲朝,淚眼婆娑道:“相公,既然這兒沒我什麼事兒我留在這兒是要幹嘛?我還急着回王府呢!不如我就先走好了。”
丫的,不讓她說話是吧?
那她還不愛說了,特麼她走還不行麼?看看你丫沒有‘被審判人’後你丫還怎麼將這三堂會審審下去。
“也好。”
夜雲朝果然配合,一本正經地點頭。
只是話音方落,上將軍便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你敢讓她離開試試?”
靠!罵她不說還敢罵她相公。
華青弦冷着臉,也‘蹭’地一下站了起來,眸底的神情冰冷如雪:“二叔這脾氣發的好啊!讓人走的是您,不讓人走的也是您,那您倒是明白了說呀!我該怎麼地?您一條一條說好,我一條一條照做,要不然呀!那不孝的帽子太大,我可戴不下。”
“放肆!”
彷彿是聽不懂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華青弦勾着脣角,似笑非笑:“二叔,您這麼大聲,老太太該被您給吵醒了,到那時算是二叔給氣病的麼?”
“你,你……你這個潑婦。”
沒想到華青弦這麼大膽,竟然敢當面頂撞自己,上將軍怒氣高昂,卻又礙於她是個女人不能動手。他行伍出身,嘴皮子本就不如華青弦利索,想罵人卻又不能將軍營裡那些粗鄙之語用上,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潑婦兩個字,一張老臉更是被她氣得紅裡都泛了紫,紫裡更泛了黑。
自家老爺被氣得要吐血了,上將軍夫人哪裡還坐得住,也不管華青弦現在是什麼身份,當下便叉着腰道:“你們是大房,老夫人自然應該跟着你們住。”
“二嬸兒,這話您可真說錯了。”
說完,華青弦鳳眸微勾,橫着一一掠過在座的幾個叔父和姑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們是旁支,是庶出,二叔三叔四叔五姑姑六姑姑纔是夜氏一門的嫡支,嫡庶有別,自是不可相提並論。老夫人那可是夜氏一族的宗婦,哪有宗婦跟着庶出的兒子過的?”
言外之意,老太太要是還死皮賴臉地住這兒,那就叫自降身份,自比爲庶,有損夜氏宗婦的臉面。
上將軍夫人沒想到華青弦說到自己是‘庶出’的時候,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頓時被她這股子狠勁兒嗆得不作聲了。一直默不作聲的四將軍這時候終於開口了,不過態度倒是比另兩個要和氣得說:“雲朝,你是真的連老夫人都不打算養了麼?”
四將軍一開口,華青弦嘴角的笑意就更甚了,不等夜雲朝開口,她便笑問道:“四叔,多少銀子?”
“什麼多少銀子?”
華青弦脣一勾,直言道:“養老夫人一年要多少銀子,四叔可以算算,算好了後只要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從公中出這個錢,誰接走老夫人這個錢我們就給誰。”所以,她們不是不想養老夫人,真的是老夫人住不習慣啊!所以,誰要是能把這燙手山芋接走,她願意出銀子,而且,她的口氣是多少銀子也願意給的意思喲!
四叔父,你這財迷還不上當麼?
一聽這話,四將軍一雙鼠目裡精光四溢:“老夫人開銷可大着呢!吃藥看病,一年沒個一萬兩哪裡行?”
“只要三叔能把老太太照顧好,我給四叔再加點,一萬二千兩一年,如何?”
老太太根本就沒什麼重要的病,一年吃穿用度二千兩估計都用不上,四將軍獅子大開口要了一萬兩,沒想到,華青弦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就答應了。這下子輪到四將軍心頭翻江蹈海了,他一直都知道這個侄兒家底厚,不曾想,竟然已厚到了這種地步麼?四將軍,腦子飛快地打起了算盤的,只是這一次他想的不是怎麼替老夫人收拾華青弦了,而是怎麼討好華青弦了。
老太太總有一日是要百年歸老的,可華青弦和夜雲朝的路還長,以前還道是夜雲朝真的會英年早逝,所以他才贊成母親過來佔地方,可現在眼看着夜雲朝也好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得罪他們的話,以後還怎麼背靠大樹去乘涼?所以,這麼一算,老太太他是真的想動心思接走了,一年還有一萬二千兩,簡直就是一筆橫財啊!
“那,那……”
眼看着老四就答應,三將軍不淡定了,搶着道:“老夫人自有想法,四弟你湊什麼熱鬧?”一萬二千兩啊!就算是三將軍不夠貪婪也有些坐不住了,老太太一年的開銷大家心裡都清楚,這等於是一年下來白得一萬兩,這樣的好差事,誰不想啊?更何況老夫人還是他們的親孃,本就是他們要養的。
“三哥,我也是想爲娘儘儘孝而已,況且,娘在這裡住着也是真的不習慣,再住下去,萬一……”
四將軍這話一出,已是徹底表明了立場,三將軍剛想要也爭取一下,上將軍卻又怒而拍桌:“都給我閉嘴,總之,娘想住哪裡就住哪裡,誰也別想趕娘走。”上將軍此時已被華青弦氣得七竅生煙,爲了面子,他是怎麼也不能讓他那兩個弟弟把老太太接走的。
三將軍四將軍還想開口,見二哥那臉黑沉得嚇人,一個個最終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都憋回了肚子裡。
他們老實了,還是華青弦依然在那邊裝病裝弱,上將軍一口老血咽不下,又指着她的鼻子道:“還有你,去孃的牀前跪着磕幾個頭,認個錯這事兒也就算了,不然的話……”
挑眉,華青弦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子邪氣:“不然的話要怎樣?”
“家法侍候。”
聞聲,華青弦不怒反笑:“正好,我也看看二叔是怎麼請的家法,待二叔請完了,我也好學着請請。”
此言一出,衆人皆愕。
上將軍夫人看清她眼神裡的狠辣,心裡一動,問道:“你請家法幹什麼?”
“唉呀!這事兒吧!說來話長,簡單點講就是惜如她太沖動了。”
上將軍夫人徹底變臉,急赤白臉地追問道:“和我們家惜如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了?她把付家表姑娘德容的臉給撓花了呢!這還不算,還把人一腳就踹進池塘裡了,這麼冷的天,付家小姐現在還在發寒,病的可不輕!她要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登名在冊的秀女,日後那是要進宮侍候皇上的,眼看着要入宮了,結果被撓成那樣了。萬一皇上怪罪下來……所以,我替惜如請家法那是爲了她好,家法侍候了那就是咱們都教訓過她了,皇上要是再怪責,咱們府上也會替她求求情,可要是不請這個家法嘛!那皇上萬一不高興,這事兒也就只能惜如自個兒擔着了。”
“你這是威脅。”
“有嗎?哪裡威脅了?哪裡?”
她就是威脅了又怎麼地?
丫丫個呸的,一個個都給臉不要臉的話,就不要怪她六親不認,翻臉不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