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璟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應答。
與衛長蕖面對面而坐,他的眸光緊落在衛長蕖的臉上,眸底還隱隱溢出些擔憂。
縱然知道衛長蕖非一般的閨閣女子,但是他依舊控制不住擔心。
她對他而言,太過獨一無二,他無法忍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衛長蕖挑着一雙清明皓月的眼眸,視線也正落在凌璟那張絕世出塵的臉上,兩人四目相對,視線交織在一起。
瞧出凌璟眸色底那隱隱的擔憂之色,衛長蕖勾了勾脣角,笑得俏皮道:“放心吧,我沒事,不但沒事,還坑了那娉婷郡主五萬兩銀子。”
話音落去,卻不見凌璟臉上的表情有任何改變。
過了半響,凌璟神色認真,溫聲如玉的開口,道:“蕖兒,下次不可再做這樣的事情,你若是缺錢,可以問我要,竇家精養的暗衛可不是花拳繡腿,索性此番那女人只帶了兩個暗衛出門。”
衛長蕖見凌璟微擰着眉頭。他素來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她很少看見他擰眉嚴肅的模樣,待他將話說完,她便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
今日,她之所以敢縱容雪球肆意妄爲,並狠狠的坑了竇清婉一把,心中豈能沒有把握。
上一次,竇清婉想取她的性命,這一次,竟又欺上門挑事,就算她想避着那位高高在上的郡主,也是避無可避,既然避不了,便只能迎頭而上,再者,退讓,並不是她衛長蕖爲人處事的風格。
凌璟見衛長蕖點頭,俊美的眉頭稍微舒展開。
隨即,他的眸光閃動了一下,古墨色的眼眸漸漸下沉,眸色變得越發深沉,一絲絲冰冷的寒氣自眸底深處泄溢出來。
那個女人竟然還敢找蕖兒的麻煩,看來,上次的警告,做得還不夠。
江氏見凌璟沉着眼眸靜坐了片刻,抿了抿嘴,勉強笑了笑,道:“凌公子,你……真是……瑞親王……”她是想親口問問凌璟的身份。
礙於此刻凌璟身上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寒意,江氏看了他一眼,說話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的。
江氏的話音在耳旁響起,凌璟略揚起眼眸,挑着一雙絕美的鳳目,淡淡的目光落在江氏的臉上。
他知道江氏想問些什麼,聽江氏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便打斷道:“伯母,不管我是凌璟,還是瑞親王世子,蕖兒於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蕖兒在我心中的地位,無人可以取代,今生此世,我唯娶蕖兒一人。”
這算是明明白白給了江氏一個保證。語氣微微頓了頓,又接着補了一句:“伯母,將蕖兒交給我,你可以放心。”
凌璟的語氣放得極爲緩和,溫潤得像三月春風,極爲好語氣,好脾氣向江氏作出保證,這若是放在以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驚雷,閃電,素風,穀雨皆聽得愣神了,四人的表情如出一轍,皆是睜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盯着凌璟。
他們知道,世子爺表面溫潤如玉,實則行事處事的手段卻是風行雷厲,雷霆至極,何時曾像今日這般語氣和緩,看來,小姐在世子爺心中的地位,已經無人能及。
江氏沒想到凌璟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見凌璟神色認真,她一時之間,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本想要說的話,也盡數嚥下了喉。
不光是江氏愣神,就連衛長蕖都有些發愣了。
凌璟私下裡說一些親密柔情的話語,衛長蕖早已經習慣了,而此番,他卻是直接明瞭的將這些話與江氏道明,衛長蕖睜大一雙皓目,目光凝結在凌璟的臉上,見凌璟神色如常,她倒是頗顯得有幾分尷尬。
吉祥客棧。
竇清婉怒氣衝衝離開十里村,馬車飛一般的往止水鎮趕。
此時,天字一號房,竇清婉摔門而進,緊接着,房間內就響起了一陣哐當哐當的打砸聲,那打砸聲夾帶着雷霆之怒,震得紙糊的門窗微微晃了晃。
掌櫃聽見二樓傳來的打砸聲,有銅鏡落地時發出的聲響,還有桌椅板凳撞牆的聲音,他一顆心抽疼得要命。
乖乖咚滴咚,那些傢伙都是他花錢置辦的。
心疼之餘,掌櫃繞出櫃檯,拔開腿腳就往二樓而去,稍重片刻,他氣喘吁吁的走到天字一號房門口。
見房門緊緊的關着,阿七,阿六像兩根木樁子似的守在門外。
“哎喲,客官呢,小姐這是咋的了?”隔着白色的窗紙,掌櫃的瞅眼往房內瞧了瞧,開口問道。
其實他是想阻止竇清婉打砸客棧內的東西,但是到了房門口,看見阿七,阿六皆沉着一張冷臉,一時生了些怯意,不敢直接開口。
阿七,阿六聽見掌櫃的問話,二人同時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皆未理會他。
這時候,房間內再一次發出哐噹一聲巨響,聲音清脆得很,是一隻瓷花瓶墜地,摔碎的聲音。
掌櫃聽見那清脆的聲音,臉色頓時成了豬肝色,心都疼出血了。
隔着一層白色的窗紙,他隱隱約約能看清楚竇清婉的身影。
竇清婉心中怒極,摔了一地的東西,仍就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天字一號房中,能摔砸的東西,全被她砸翻,砸爛在地。
掌櫃心疼得直跺腳,見他握拳捶了捶手心,硬着頭皮瞥看了阿七,阿六兩人,鼓起勇氣咬牙道:“客官,天字一號房中的擺設都很貴的,那青花瓷瓶少說也值十兩銀子,那銅鏡也得值五兩銀子……”掌櫃七嘴八舌說了一大堆,話語裡的意思很明顯,是要竇清婉賠錢。
話畢,他略微揚着眼眸,有些膽怯的望着阿七,阿六。
阿六,阿七自然知道掌櫃的意思,待掌櫃七嘴八舌說完,阿六從懷裡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面無表情的遞到掌櫃的面前,聲無波瀾道:“這些,夠賠嗎?”
掌櫃見阿六遞過來的銀票,頓時之間,雙眼都放光了。
原本,他只是試探性的問一問罷了,眼前這兩人凶神惡煞,就算不賠償,他也沒轍,惹不起。
“夠,夠了,多謝客官。”掌櫃對着那銀票嚥了咽口水,趕緊伸手利索的接了過來。
得了銀票,他也就不心疼房間內的擺設了,任由竇清婉打砸了出氣。
天字一號房中。
竇清婉砸了一地的東西,直到手腳發軟了,沒了力氣,這才坐在牀沿上,重重的喘着粗氣。
只見她臉色忽青忽白,胸口一起一伏,着實是氣得不輕。
該死的村姑,該死的畜生,竟然敢羞辱她竇清婉。
竇清婉心裡狠狠的咒罵着,塗了蔻丹的指甲,幾乎是嵌入了皮肉之中。
侍婢芍藥見竇清婉消停了,趕緊端了一杯熱茶走到牀前,恭敬的遞到竇清婉的面前,小心謹慎道:“郡主,您先喝杯熱茶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
芍藥的話落,竇清婉突然揚起眼眸,一雙赤紅的杏花目,緊盯在芍藥的身上。
芍藥見竇清婉目光狠辣,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想要收回手,手微微抖了抖。
竇清婉瞥見芍藥手臂微微抖動,不悅的蹙了蹙眉頭,冷聲道:“發什麼抖,本郡主會吃了你不成?”說罷,從芍藥手中接過熱茶。
芍藥嚇得臉色瞬間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竇清婉淡淡的瞥了她一樣,卻不再理會。
她揭開手中的熱茶,蔻丹玉指輕輕持着茶碗蓋,用茶碗蓋一下一下的撥動着杯中的浮葉,輕輕抿了幾小口,潤了潤喉,對着門外道:“阿七,阿六。”
清冷,夾帶着狠意的話音自房間內傳出,阿七,阿六聽見竇清婉的喚聲,恭敬的答應了一聲,然後推門進了屋,隔了些距離,筆直的站在竇清婉的面前。
竇清婉從茶碗間擡起眉頭,瞥了阿七,阿六一眼,然後隨手一遞,將手中的茶碗遞到芍藥的手上。
芍藥跪着上前一步,接過竇清婉遞來的茶杯。
“立即去找幾個人。”竇清婉平視着阿七,阿六,冷冷的吩咐,她所說的找幾個人,自然是找幾個殺手。
阿七,阿六明白竇清婉的意思,也知道她打算做什麼事情,兩人對看了一眼,皆覺得竇清婉行事有些太過沖動。
“郡主,恐怕此事欠妥。”阿六看了竇清婉一眼,想了想,又接着道:“那村姑身邊有兩名高手,一般的江湖殺手,恐怕……”
依照他們今日所見,那名女子根本不是普通的村姑,瑞親王世子看上的女人,豈能沒有一點本事,郡主這般貿然行事,必然是討不到好處。
竇清婉垂下一雙杏花目,將視線移到手臂上,那道細長的抓痕之上,眸色瞬間沉下,眼前閃過衛長蕖那張明麗的巴掌小臉。
頓時之間,一股滔天的怒火從胸中竄騰起來,撩起眼眸,兩道狠辣的目光直直朝阿六,阿七射去,道:“怎麼,敢質疑本郡主的決定?”她的臉色極爲不好看。
“屬下不敢。”阿六,阿七同時出聲。
竇清婉平視着前方,視線在阿六,阿七身上繞了一圈,紅脣啓動,冷聲道:“既然不敢,便快去找人,那村姑身邊有高手護衛又能如何?本郡主只要調虎離山……”
說話間,竇清婉揚起嘴角,神色狠毒的笑了笑,隨即冷哼一聲。
哼,只要將那兩個女人支走,她就不相信,那鄉野村姑還有三頭六臂,能抵擋得了竇府培養出來的暗衛。
只見竇清婉的眼神篤定,似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取了衛長蕖的小命。
阿七,阿六不敢再有任何疑意,看了竇清婉一眼,同時拱手道:“是,屬下這便去辦。”話畢,兩人風一樣的閃出了房間。
夜幕降臨,初夏的夜晚,田間傳來陣陣的蛙叫聲。
今夜,天幕上沒有朗月,只稀稀疏疏掛了幾顆昏暗的星辰,夜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很適合幹一些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事情。
用過晚飯之後,已經是傍晚,暮色朦朧之時,衛長蕖,江氏親自將凌璟送出了新宅院。
這廂,衛長蕖給衛長羽講了一段孫猴子的故事,見夜已深,正捂嘴打着哈欠,往自個房中走。
她手裡捏着那顆鳳血靈珠照路,伸手推開房門,隨着房門嘎吱一聲被打開,她敏銳的覺察到房中有人。
想起下午發生的事情,衛長蕖全身的神經瞬間繃緊。
房間內,凌璟一派懶庸的躺在牀榻之上,聽見房門嘎吱一聲脆響,他睜開微眯着的鳳目,兩道視線朝門口看去。
他內功高深,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視物,更何況,衛長蕖的手中還握着一顆鳳血靈珠。
盯着衛長蕖那張巴掌小臉,覺察到她生出了幾分戒備,凌璟趕緊溫潤的出聲,輕聲道:“蕖兒,是我。”
溫潤的調子傳入衛長蕖的耳中,話音很輕,很輕,但是衛長蕖還是當即就辨了出來。
“凌璟,你怎麼又回來了?”防止驚動他人,她壓低嗓子問道。
說話間,她跨過門檻,徐步進了房間,再轉身將房門關上,持着鳳血靈珠朝牀前走去。
走近一些,一股淡淡的冷梅香撲鼻而來,這是凌璟身上特有的味道,她再熟悉不過了。
衛長蕖將鳳血靈珠舉得高一些,往牀榻上一照,不正見着凌璟一派懶庸的斜靠着,月色的銀袍撒了一牀,見着她站在牀前,他嘴角上擒着一抹溫潤如玉的笑。
衛長蕖也不掌燈,持着鳳血靈珠上前一步,在牀沿上坐了下來,垂目看着凌璟,淡聲道:“你不是回別院了嗎?”
“我不放心你。”凌璟挑着眼眸,直接明瞭的回道。
“那女人心高氣傲,今日吃了大虧,必然不會輕易罷手。”說話間,眉宇間隴上了一抹淡淡的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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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9點左右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