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問一個人,天門帝釋天。”祝誠方問出這句話,就將泥菩薩嚇的毒瘡發作,若非有火猴在此,泥菩薩必定小命不保。
“帝釋天他不是人,是神,是無所不能的神,是能操控所有人命運的神。”泥菩薩近乎於虔誠地說出這句話。
“這麼說你見過他?”祝誠問道。
“何止見過,就是他改變了我一生命運。”泥菩薩言道。
“詳細說說吧。”祝誠卻是取出椅子坐下來,一副傾聽模樣。
“放我孫女出去,保她一世平安。”泥菩薩道,這是他說出秘密的條件,而這個條件中並未提及他自己。
“可以。”對祝誠來說,這無非是打開牢門罷了,極其簡單。
“世人都以爲我神算,卻不知我不過是個人人喊打的神棍罷了……”泥菩薩開始訴說過往,在這個故事中,他並不是受人尊敬,奉若神明的神算子,而是一位裝神弄鬼,騙吃騙喝,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江湖神棍。
神棍只有兩件財產,手中那寫着‘算命測字’四字的幌子,以及那一身看着還算整潔,卻滿是補丁的粗布道袍。
“算命,測字,看手相。”神棍於街頭一腳立定,也不知從哪兒尋來一張桌子,坐着吆喝開來。
這算命都是願者上鉤,如他這般吆喝起來的卻是少見。神棍也是無奈,現已過午,他還沒開張呢,若再招攬不到生意,他一整天都得餓肚子。
神棍有些後悔了,昨天買的三個饅頭他不應該一頓吃完,該攢一口到今天,好歹也能頂一頂。
但是他昨天也沒辦法啊,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要是再不吃完饅頭,他今天都沒力氣出門做生意。
出門,這麼說他還有家?
我呸,他想的倒美。但凡有家他還會將自己餓成這幅德行,早就賣了房子換銀子了。他四海漂泊,基本上都是寄居在破廟之中。
他倒是有心將破廟賣了,可問題是那破廟並非他的產業,再者也沒人會去買。有錢買哪裡宅子不行,非要買一座荒野破廟?
“算命的,算命的在那兒。”許是聽見神棍吆喝,忽有三名男子指着神棍攤子叫喊。
莫非是生意上門?
“啊喲我滴媽啊。”神棍連唯二的財產幌子都不要了,是拔腿就跑。
他雖然學藝不精,但看人臉色還是會的,那三人滿臉怒氣,見到他還擼起袖子,這架勢分明是要打人啊,神棍這還能不跑?
“給我追。”領頭的揮揮手,其餘兩人便快步追了上去。
神棍半天沒吃東西了,腳虛的很,哪裡跑得過吃飽喝足的壯漢,沒多時便被三人堵在一個死衚衕。
“呼哧呼哧……”神棍抱着腿猛喘粗氣,腦子裡瘋狂思考脫身之計。
衚衕牆太高,他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爬不上,正面突圍還不如直接跪地求饒。金錢買通路那更沒戲,有錢他寧願不要命,將錢捂死死的。
“死算命的,賠錢。”領頭男子圓臉,骨瘦如柴,衣服也一般,只在手腕上有一圈白印子,應該是常年戴着手環或手串之類被摘了下來,他一臉兇相伸手問要錢。
“這位爺,我何曾欠您錢啊?”泥菩薩舒了口氣問道。
“呀哈,還想賴賬,看來你是不知道我的厲害,給我打。”領頭的一聲令下,那兩人就上前給神棍那一頓胖揍。
“嗚嗚……”神棍臉腫的連話都說不清,只發出嗚嗚的聲音。
“想起來了嗎?”領頭的又問。
“沒……”只才說了一個字,那兩人便又對神棍拳打腳踢,打的神棍哭爹喊娘叫爺爺。
“停手,停手,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神棍實在扛不住了,這麼打下去他這條老命可就完了。
“停手。”領頭人出聲叫二人停手退到一邊。
“你,你是,昨天找我算過命。”神棍說道,其實當看到第一眼神棍就認出來了,對於爲數不多的顧客他可是印象極深,尤其還是這既麻煩,又不願給錢的。
說好的十文錢,他卻只甩下兩枚銅板就走了,可氣的是其中還有一枚是假的。所以一看到這人來者不善,他撒丫子就跑。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什麼嗎?”領頭的上前拍着神棍那臃腫的臉道。
“說,我說……”神棍慌了,他真是有點想不起來昨天說了什麼。他那全然是信口胡謅,順着人家意思來的,再加上那時餓的發昏,腦子不好使,鬼知道說了些什麼。
“你說我財在西南,可我輸了,連手串都輸了!”領頭男怒喝道。
“啊啊……這個財運因時而移,我給你算命的時候可能財在西南,可過了一個時辰財位或許就發生了偏移……”神棍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他這麼說當然已經是判斷出這人是個賭徒,看那濃重黑眼圈顯然是熬夜賭了一個通宵。
而之所以這麼說,那是有依據的,如果領頭人一早就輸了精光,就不會拖到現在纔來找他,一大早即來掀他攤子了,根本就不會等到下午。唯一的解釋就是一開始領頭人是贏錢了的。
“啊喲你個老小子,這是說我財運不濟咯,給我狠狠地打。”領頭人很不高興,再次命令人打,這回自己還上前對神棍拳打腳踢。
三人打爽了之後,對着神棍渾身上下就是一頓尋摸,愣是沒發現半個銅板。
“扒了他衣服,我們走。”脫完衣服三人還不罷休,猛往他身上吐口水。
看着揚長而去的三人,只剩下褲衩的神棍氣的牙癢癢,如果有一把刀他一定上前囊死這三個狗東西,讓他們欺負人。
在衆人嘲笑聲中,喝罵中,神棍光着身子艱難地走回破廟,見得破廟中那泥塑菩薩像,神棍當即失聲痛哭。
“菩薩啊菩薩,你救苦救難,來救救我吧,來救救我吧。”神棍拋棄了道家信仰,對着佛門尊者哭求。
只剩下褲衩,渾身上下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內裡肋骨也斷了幾根,若世上真有菩薩想必也會可憐他吧。
“本神來也,本神駕到哈哈哈……”就在此時一個戴着冰雕面具的男人,操着一口奇怪腔調如鬼一般出現在神棍面前。
“你是什麼人?”
“我是帝釋天,我不是人,是神,是掌握所有人命運的神。你想不想要頓頓有米飯餐餐有肉吃,想不想要曾經欺負過你的人死無葬身之地,想不想要榮華富貴達官貴人奉你爲座上賓?”帝釋天這一問句宛若魔音,每一段都激起神棍內心無窮無盡的渴望。
“想!我想!我想!”神棍吶喊着,他要擺脫現在的生活,他要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他的人,欺負過他人都付出代價,他也要成爲人上人。
“好好好,既然如此本神就大發慈悲,賜予你預言之能。從今天開始你言出法隨,心想事成。”帝釋天說完便將一枚丹藥丟進神棍口中,而後一通驚豔操作,竟是直接將神棍傷勢治好,順道還送了他一套衣服。
次日神棍來到鎮上,便聽得一個消息,昨天毆打他的三個賭徒橫死街頭,手腳都被砍了下來。
“哈,哈哈哈……”就連神棍自己都忘了,上次自己這麼開心大笑是什麼時候。
“帝釋天沒有騙我,我能心想事成,心想事成。”神棍心中狂喜,而此時肚子卻不爭氣地叫喚起來,實際上肚子從昨晚一直叫到了現在。
“要是有人請我吃飯就好了。”神棍如此想着。
“先生這邊請,這邊請。”早餐鋪老闆在此時盛情地邀請神棍來坐,上了一籠包子,一碗豆腐腦,兩根油條一碗豆漿。
“先生吃,不要錢。”老闆這麼說。
“狂吃狂吃”老闆臉上笑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收斂,那包子,那豆腐腦,那油條就都被神棍給吃完了。
“我還要。”不要錢神棍還跟你客氣,他方纔也就心裡想想說這會兒有人請自己吃飯就好了,沒想到還真就實現了。
“有有有。”老闆慌忙送上吃食,包子饅頭,煎餅果子……凡是鋪子裡有的都往上招呼。
這一頓早餐,神棍足足吃了半個時辰。
“舒坦。”神棍摸着滾圓的肚子舒暢了一口氣。
“店家,我且送你一卦。今日你必得造化,往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這是好話,當是算命也行,當作吉祥話也行。
“承你吉言,承你吉言。”店家聽後眉開眼笑。
誰料就神棍出去轉悠那麼一小會兒,再回來時街上卻是傳出熱鬧,說那店家兒子中了狀元,將店家接走享清福了。
“就是他,就是他……”烏泱烏泱一大幫人人將神棍圍住,神棍都本能的抱頭了,只聽得有人說:“先生,給我算一卦吧。”
“是啊先生,給我算一卦吧。”
“錢不是問題。”
神棍一時間竟成了香餑餑,手裡收着錢口中連連道:“好好好,一個一個慢慢來,慢慢來。”
這一日神棍足足算了一百人,若非是嗓子啞了,他真想直接算都天明。這可都是錢啊,是今後的吃飯錢啊,是饅頭也是燒餅,是豆漿還有豆花。
神棍也是給餓怕了。
“噗通”回到破廟,神棍衝着泥塑菩薩就是一個大禮,頭叩在地上嘭嘭作響。
救苦救難活菩薩,救苦救難活菩薩。
“哈哈哈……被人尊敬的感覺怎麼樣?”帝釋天再現。
“多謝帝釋天。”對着帝釋天,神棍更是一通千恩萬謝。
“沒錯,你該謝我,而不是謝她。”帝釋天指着菩薩像道:“泥塑菩薩如何比得過我這一尊真神,哈哈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泥菩薩,只能拜我,這泥塑的神都不入流,不入流。”
“是。”泥菩薩方擡起頭,卻發現帝釋天不見了。
次日,那一百人命數無一不準,或富貴、或老死、或磨難,簡直就是預言。
自此泥菩薩名聲大噪,且一發不可收拾,真正做到了“頓頓有米飯餐餐有肉吃,榮華富貴達官貴人奉爲座上賓”。
說誰生誰就生,說誰死誰就死,富貴榮華從他口,貧苦疾病由他說,命運全掌在他手中。
漸漸的泥菩薩也知道了,這根本不是他有多厲害,而是那帝釋天在幕後操縱,帝釋天就是神,是掌握所有人命運的神。
終於有一天,雄霸找上門來,於此同時帝釋天也找到了他。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九宵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淺水遊。”這兩段批言便是帝釋天交給泥菩薩的,並讓他前一段照着念給雄霸聽,後一段十年後再念給雄霸聽。
“遵命,帝釋天。”
十年前在告訴完雄霸前一段批言後,泥菩薩便選擇喬裝易容,隱匿江湖,躲着帝釋天。歲數越大他越是知道帝釋天的可怕,他不想當什麼無所不知的泥菩薩了,他只想當小姑娘普普通通的爺爺。
也正因爲躲着帝釋天,他臉上開始長毒瘡,痛苦起來他抓啊,撓啊,都快將麪皮給撕下來,可那疼痛卻彷彿生在骨子裡的,根本沒半點方法。
幸好有一和尚路過,乃是一名神僧法號‘不虛’他養着一隻火猴,正好能吸取毒瘡,緩解疼痛。
所以江湖流傳着一句話“欲找泥菩薩,必先得火猴”。
泥菩薩卻哪裡知道,這火猴也是帝釋天刻意安排。泥菩薩還不能死,帝釋天費了這麼久打造出的神算形象,還沒到死的時候,泥菩薩還得跟雄霸唸完下一段批言呢。
帝釋天這麼做的目的很明顯,這完全是爲屠龍做準備。
神兵有靈,各爲其主。
聶風與步驚雲便是帝釋天選好的神兵主人,可他倆實力實在太弱,爲了讓他們變強,雄霸就極其可憐地淪爲了風雲的磨刀石。
而這一個遊戲,帝釋天足足佈局了二十年,風雲這兩柄神兵也漸漸變得鋒利,就快要達到屠龍的要求。
“帝釋天,好個帝釋天。”祝誠聽完故事也不免大讚一聲,果然好手段,果然好耐心。
祝誠自忖自己或許只有武力上能勝過他,要論這耐心定是遠遠不如,花費十幾年時間佈局、養成這能耐,真是不得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