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冢?”我聽到這個名詞,就是一愣。牀是人睡覺的地方,當然也是壽終正寢的人生命的最後一刻停留的地方。而且在人死之後,必須儘快將屍體擡離牀鋪。就是因爲陰陽兩隔。陽間的牀不能讓屍體長時間停留。
而冢自然是墳冢,是陰宅。
這陰陽兩種物件,卻被人爲地放在了一起,聽起來不免有些奇怪。
那老鬼可能是見到我們的反應。便主動地說了下去。
那老鬼真的就是小瞳家裡的人,算起輩分來,應該是算是小瞳爺爺的爺爺。只是那個年代,結婚生子都比較早。所以每一代的年齡相差的不算是很懸殊。
這老鬼的死有些意外,當時他的妻子即將臨盆。
而老鬼在頭一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他夢到了一條大蛇,彎曲着身體,在地上游動。那大蛇的鱗片閃着光,刺的老鬼眼睛疼。
第二天一早醒來,老鬼的老婆就生產了,生下的也是一個男孩。
大家都很高興,但是老鬼想起那個夢,就有些不悅。
人都說夢見龍鳳,是祥瑞的象徵。
可是自己卻夢見了一條蛇,是不是有什麼預兆啊。
老鬼煩悶出去走,結果剛好看到有一條蛇在他家的門口遊動。那蛇雖然個頭沒有夢中的大,但是身上的鱗片依然很閃。而且那蛇在游到他家門口的時候,就停住不動了,朝着院門不住地吐着信子。
老鬼心裡不悅,便揮手想趕那條蛇走。
結果那蛇不但不走,反而對着老鬼歪着腦袋,尾巴不斷地拍打着地面。
這個動作在老鬼看來,無疑是挑釁。而老鬼生來膽大,他乾脆從院子裡操起一把鎬頭,上前一下,就把那蛇砍成了兩半。
而那蛇的兩截身體,在地面上跳動了幾下之後,竟然在老鬼的眼皮底下紛紛遊走了。
而那蛇頭在鑽進草叢的那一剎那,還沒忘了回身朝着老鬼露出了邪惡的眼神。
老鬼雖然膽大,但是見到這一幕場景,心裡也是很惶恐。畢竟那個時候,相信鬼神之說的不在少數。
老鬼不敢把這件事說給其他人聽,心想着這也不算什麼。也許那蛇鑽進草叢不久就會死了。
而老鬼在他鏟蛇的地方,還發現了兩片亮晶晶的鱗片,顯然是從蛇身上掉下來的。
那鱗片看着晶瑩剔透的,比普通的鱗片要好看的多。
老鬼隨手就將那鱗片拿回了院子,放在了窗子下面。
過了一年有餘,老鬼早就把這件事給遺忘了。
但是誰也沒料到,禍事突然就出現在了老鬼的身上。
在他的身上從胸口的位置,開始生出鱗片來。開始只有小拇指的指甲那麼大,但是越長越大,幾乎每天都在生長。等長到大拇指甲大小的時候,從兩片就變成了四片。
老鬼試着去揭下那鱗片,卻發現那鱗片是生長在自己身上的,一揭起來,就刺骨地疼。
老鬼猛地想起了那條蛇,急忙去窗下尋找那兩片鱗片,結果那鱗片早就不翼而飛了。
老鬼懷疑就是那兩片鱗片生長到了自己的身上。
老鬼不敢讓人看到他身上的變化,就和老婆兒子分開居住了。
這種鱗片生在身上,不但看着害怕,而且皮膚還很癢。
於是老鬼便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裡,交代大夥誰也不許進他的房間。
他自己在屋子裡,狠了狠心,嘴裡咬着玉米棒,一片一片地將那鱗片給揭了下來。
每揭一片鱗片,他都要遭受非人能承受的痛楚。而且身上鮮血直流,知道將半個牀都染紅了。
等到他揭下最後的一片鱗的時候,那鱗落到地上,和另外的鱗片,迅速聚合到了一起,竟然擺了一個蛇的形狀,從窗戶鑽了出去,消失不見了。
“是蛇仙,蛇仙來報仇了。”老鬼驚叫了一聲,就躺在牀上死掉了。
由於老鬼有言在先,而且他在家裡一向說一不二,而且蠻橫異常。所以沒人趕進他的屋子。家人只能每天給他從窗戶送進去一個托盤,上面擺着飯菜。
每次那飯菜都被吃光,家人再將那碗拿走。
直到有一天,有個膽大的家人心裡起疑,在將那飯菜送進窗口之後,偷偷往裡面看。
他竟然看到有一條大蛇,從後窗鑽進來,吃食他送進去的飯菜。
而老鬼的牀上,赫然出現的是一具白骨。
家人嚇得跌坐在地,同時發出殺豬般的嚎叫。
那大蛇聽到聲音,就從後窗跑掉了。家裡人破開.房門,才發現老鬼死在了牀上。
而於此同時,老鬼的老婆也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蛇仙,交代她說冤有頭債有主,而且他兒子算是跟蛇有緣,蛇仙不會加害家人。但是老鬼的魂魄會被禁錮在那張牀上,不能投胎。而他的骸骨也不準下葬,只能置於牀上。
老鬼的老婆醒來,知道事情的嚴重。便請了一個道士幫忙出主意,那道士看清了原委,說是老鬼得罪了蛇仙,讓她按照夢中蛇仙的吩咐去做。雖然老鬼不能投胎,但是可以在那牀上做些文章,做一個牀冢。也可以讓老鬼的魂魄有個去處,不至於無家可歸,遭受遊魂野鬼顛沛流離之苦。
道士作法,在那牀上彙集了陰氣,在牀下用陰土培成了一個小小的墳冢。
老鬼的魂魄便在牀下休息,而且交代家人無論傳到了哪一代,都必須按照這個辦法,給老鬼設置牀冢,不然後代也不得安生。
當時這個二層的小樓還沒有建造,在老鬼的老房子裡,也是一直這麼做的。
直到後來爺爺將老房子拆掉翻蓋了這個二層小樓,由於有祖訓,他也不得不將那牀冢設置在了二樓。
但是爺爺知道了這件事,很想將這件事去除。一方面是解救祖上能夠去投胎,另一方面也爲了避免後人再跟着折騰。
於是爺爺每天都要去二樓,和那老鬼商量辦法。
但是由於那老鬼的骸骨一直存放在那牀上,爺爺不但沒能找到好的辦法,反而因此讓那骸骨沾染上了人氣。
骸骨就是骸骨,如果染上了人氣,要麼就會發生屍變,生成骨靈。要麼骸骨主人的魂魄會變得異常暴戾,變成厲鬼。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老鬼儘快去投胎。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找到合適的人,將那骸骨從牀上移走。但是卻不是誰都能做這件事的,老鬼先後嘗試了幾個人,結果那些人全都死掉了。
這些人就是小瞳的家人。而老魂因此變得格外暴戾起來,他會不斷地找人來救自己。
最後爺爺才發現,那當初設下的牀冢實在是太過惡毒,自己和家人都沒有能力去破除它。只能讓自己的孫女和兒子遠離這裡,以躲避這場災禍。
但是事與願違,最後老鬼還是找上了小瞳。
而老鬼認定小瞳就是能夠救自己的人,於是決定讓小瞳來將自己的骸骨移走。
而小瞳的爸爸原本希望讓老鬼來找自己,從而讓小瞳遠走來避開這場災禍。但是老鬼卻認定了小瞳。
小瞳的爸爸在外打工期間,認識了一個懂行的人,也從那人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於是爸爸便想了一個辦法,他知道了那個僧人送給小瞳的銅龜是一件極其厲害的法器。於是他將那法器埋在了門口。
他知道總有一天,小瞳會把老鬼的骸骨也埋到門口。這樣的話,那銅龜就可以將骸骨上生出的人氣罩住。這樣他就可以帶着小瞳離開這裡了。
而事實的發展,也是按照小瞳爸爸的預想來的。
小瞳如果當時埋完骸骨,就回到二樓的話,就會像老鬼一樣,躺在牀上,生不如死。那個牀冢就會成爲小瞳的墳地。
聽老鬼說完這些,我獨自思量,感覺老鬼所說的禁錮,似乎並不存在。
他一直把這張牀當成了自己的牀冢,但是我在牀上找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符文,也沒發現有其他的禁制。
我問老鬼,是否想嘗試着衝出這間屋子。
老鬼卻說在前些年,無數次嘗試過,都以失敗而告終,最後不得不再次委身在這牀冢之中。
我點點頭,說道:“據我所知,當初即便是有蛇仙設下這道牀冢,應該也是有一定的年限的。一般以一個世紀爲一個計量,也就是說,這牀冢應該是以百年爲期的。算起來,這牀冢應該在若干年前就已經失效了。”
老鬼聽了一愣,“失效了?我怎麼不知道?不可能失效的?”
我說道:“我可以想辦法帶着你試一試,如果能夠順利走出這間屋子,我可以超度引導你前去投胎,以後你也不會在煩擾你的家人了。”
老鬼一聽,自然是應承。
我在屋子裡設了一個局,並且將樓下廚房裡的鍋竈等用布蒙上。然後留出一條通道,並且在通道的兩邊都點上了陰燭,作爲老鬼離開這裡的出口。
在出口的地方,留出一盞白紙燈籠,以此來接應老鬼。
結果事情辦得出奇地順利,我用引魂幡,順利地將老鬼帶出了屋子,到了那白紙燈籠裡面。
隨後我作法讓老鬼投胎,那牀冢自然也就變成了一座空冢,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退。
看來無論是人是鬼,心魔是難除的。那牀冢開始是存在的,後來就變成了老鬼心裡上的一個屏障。
所以即便是不起眼的生靈,都可能是影響自己,乃至幾輩人的心魔。
凡事隨緣,萬物皆有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