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後我腦袋也木了,乾脆倒頭就睡。等到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吃了秦一恆打包回來的飯菜,我想坐下來跟他商量下接下來怎麼走。誰知還沒等我開口,他卻搶先告訴了我一件事。他趁我睡覺的時候又出去打探了一下,結果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我們頭天晚上去的那個樓盤的開發商,竟然也叫袁陣。
我聽了就是一驚,這也太巧了吧?他也點點頭說,他當時也是很驚愕,就又仔細地打聽了一下,沒想到這個袁陣不僅和那個袁陣音同,就連字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兩人的年齡相差很多,倒是可以排除是一個人的可能性。說着,秦一恆還給我看了一眼他手機上從網上下載下來的袁陣照片,估計是在一個宴會或者會議上拍的。
這個袁陣一看就是個精英,西服筆挺,並沒有奸商的市儈氣和腐敗的大肚子,倒挺像個海歸的儒商。
秦一恆在我看的時候還講了一下此人的大概信息。他說這個人的資料很少,他打聽了半天也只知道他五十多歲,並不是本地人,其餘的一概不知。不過,這也算是很正常的現象,富人現在通常都沒有安全感,多半都會保持低調。
聽他這麼一說,我又留心看了幾眼,腦袋裡一直試着把這個人和頭天晚上從棺材裡爬出來的那個人對應上。無奈昨晚沒看清楚,只看身形的話,這兩個人都是大衆身材,也沒有特徵可以比對,實在是無法入手。
我問秦一恆:“這個袁陣會不會就是昨晚上的那個人?”他想了一下,搖搖頭告訴我:“現在看的話,這個袁陣跟那羣人恐怕是有什麼聯繫,至於他有沒有親自參與,我們就沒辦法查了。不過,我已經事先探尋好了道,我們一會兒直接去這個地產公司的總部看看,沒準兒能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事不宜遲,我簡單洗了把臉,聽秦一恆提醒我要靜目,又隨手戴了副墨鏡,我們就動了身。
這個地產公司的總部大樓就在城市中央,算是核心商業區。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建了一棟三十幾層的大樓,可見這個公司的財力還是比較雄厚的。大樓的外觀挺漂亮,樓頂上燙金的幾個大招牌字“宏達地產”隔着好幾條街就能看到。不過,不知道是設計的原因還是當天陰天,打遠一瞅,總覺得大樓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
這棟樓叫宏達大廈,其實宏達真正佔的地方只有二十六層到三十二層,其餘樓層都是作爲寫字間對外出租的。進了電梯,秦一恆就警告我:“一會兒別說漏嘴了!”然後悄聲囑咐我,之前他已經打好了招呼,爲了混進去,他會跟宏達的前臺說,我們是某個國企來談房子團購的,說着從兜裡掏出一沓名片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上面居然寫着我是某國企的辦公室主任,最他媽離譜的是,上面的名字竟然叫江二恆!
我看着這名片就來氣,不過都這會兒了,只能以大局爲重。宏達集團似乎對我們的到來還挺重視,專門安排了一個小主管接待我們。幾個人在會客室聊了幾句,也不知道秦一恆是不是之前背了臺詞,反正他滔滔不絕地把這個主管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最後答覆我們,要先向上級請示一下,就先走了。
趁着這個工夫,我跟秦一恆假裝找廁所,在他們的辦公區轉了一下。辦公區的裝修佈局並不特別,跟普通公司別無二致。秦一恆四下打量了一陣,看錶情也沒發現什麼。畢竟做賊心虛,我倆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只能先回會客室,交換一下意見。
進了屋,兩人點了煙,秦一恆就說:“這個公司的確有點怪,剛纔我們出去轉的時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這家公司的風水位,發現只擺了一個空魚缸,裡面連水都沒有。這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現在越有錢的老闆越信風水,很多公司的風水魚都要請專業的人一對一地打理,生怕裡面的魚有個三長兩短,破了自己的財運。可是這家公司就這麼擺了一個空魚缸,要說這個袁陣不信風水,那連魚缸都沒必要擺,還不如擺個花瓶看着舒服。”
聽秦一恆這麼一分析,我也犯嘀咕,就問他:“會不會這也是一個什麼局?”他聽了反而樂了:“這要是局的話,那隻能稱爲散財局。雖然這風水魚與這個人的五行乃至陰陽八字都要調和才能發揮最大功效,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但五行所謂金生水,這空魚缸放在這麼關鍵的風水位上,把聚金的水抽空,這不明擺着不想賺錢嗎?”
聽秦一恆的意思,這袁陣大老闆是想讓自己破產?嫌自己太有錢了?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我琢磨了一下,倒覺得沒準兒是這個袁陣想破財免什麼災。
不過,我沒來得及問他,說話的工夫,那個主管又回來叫我倆,說上面希望我們到樓上再仔細談一下,就把我們帶到了三十二層。
電梯門一打開,我一愣——直衝電梯門擺着一尊兩米多高的關公像,看用料像是銅的,一看就價值不菲。關公站立持刀,十分威嚴。關公像作爲武財神,很多地方都能見到,不僅香港電影裡常出現,就連現在很多小飯館也都杵着一尊,算是鎮宅招財兩用。不過,這麼大的關公像我是頭一次看見。路過的時候我還特地用視線比了一下,比我高了三四頭,差不多三米了。
秦一恆見了這尊關公像也是一愣,不過也沒說什麼,只是眯着眼睛盯了一陣子。有外人在場我也不好問他,只能憋着話先跟着主管進了一個小會議室。
這次接待我們的人規格更高,是宏達公司的一個總監。秦一恆照例也是跟他一通胡侃,對方也覺得這單生意比較靠譜,就差當即拍板籤合同了。好在秦一恆還算有分寸,並沒有一直往下忽悠,只說我們是先頭部隊,拍板的還得是上頭,就託詞撤了出來。
出來後,秦一恆路過關公像時特意停了下來,圍着轉了一圈,也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
我見四下無人,也湊過去跟着打量。這尊像做得的確是栩栩如生,很多細節都表現得很到位。可是見秦一恆的意思,肯定不是來欣賞的,於是我就低聲問他發現了什麼。
秦一恆轉過頭,也壓着聲音告訴了我一個字:“刀!”
聽他這麼一說,我的視線立刻就轉到關公手裡的刀上。刀並不是與關公像一體的,應該是在整尊像做好之後,單獨把刀插到了關公的手裡。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我就又問他:“刀怎麼了?”
他搖搖頭,衝我比畫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等一會兒出去了再告訴你。”說着就帶我進了電梯。
他這賣關子的毛病真他媽的急死人,好不容易下了樓,我就問他,這刀到底怎麼了?
他這才告訴我:“關公手裡的刀可是有很多說頭的,站關公刀尖向上,明正壓邪,通常都是放在正堂鎮宅的;而同樣是立像,揮刀斬向下的,是跟鍾馗像一樣用來驅鬼避妖的;而招財的關公,通常都是刀頭衝地,把刀背於身後,這也是怕刀的煞氣衝了財路;很多關公廟裡的關公像是坐立的,旁邊還立着一個周倉持刀,這就叫作祈願像,寓意普照衆生。”
“這家公司的關公像,就是剛纔所說的第一種,是用來鎮宅的,不過詭異的是,本來應該側對或是正對前方的刀刃,被人刻意轉到了衝向後面。這樣粗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可是細看起來,這刀刃衝後、刀背衝前,先不說玄學上完全把鎮宅的作用消去了,單從外觀上看,起碼看着不舒服。剛剛我細看了一下這尊像,從灰塵上來看,刀這麼擺放,起碼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不是刻意爲之,應該早就被人發現並且調整了,不至於放到現在。”
秦一恆說到這兒,我自然也明白了幾分,腦袋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之前我在劉瘸子家見到那個假冒的劉瘸子時,他家的那尊佛像也是面朝裡的,這他媽不會跟那個假冒的劉瘸子有什麼關係吧?難不成他就是這個袁陣派去的?
想着我就問了秦一恆,他低頭琢磨了一下,說:“現在還不能確定有什麼關係,不過,這尊像的目的顯而易見,恐怕就連樓下的那個風水魚缸都是這個袁陣刻意安排的,目的可能是要破了整個大樓的風水或是什麼局,恐怕跟之前在宗祠裡那尊佛像一樣,他們想把什麼東西運進來。”
坦白說,秦一恆最後這句話說得我一陣心神不寧。這個疑團似乎越來越大了,這麼下去我早晚會變神經。
現在看來,要想繼續查下去,只能從這個宏達地產入手。可是這麼大一個公司,看着能利用的漏洞挺多,要說下手,一時半會兒我們還想不出好主意,一來怕盲目追查弄得打草驚蛇;二來也是這幾天下來我實在是乏累得很,於是跟秦一恆商量是不是先暫停一下,我們先回去休整幾天,起碼把目前的線索捋清楚了再行動,磨刀不誤砍柴工。
他倒是沒反對我的提議,還順便安慰了我幾句:“現在我們已經摸到了一塊大石頭,就看能不能找個機會掀開石頭看看下面壓的究竟是什麼。反正一時半會兒石頭也不會動地方,咱們先回去總結一下也是對的。”
我見意見達成了統一,當即就回賓館收拾行李,準備第二天返程。
當天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實,第二天迷迷瞪瞪地起了牀,上了飛機,折騰回家,我幾乎要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