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們和神職人員們的眼神中燃燒着求知的火焰,那火焰的炙熱程度絲毫不比他們手裡端着的蠟燭低。
而在勞倫斯將骨鋸的鋸齒擱在科斯孤兒那枯瘦的身體上,比獵人武器還要精良鋒利的手術器具,輕鬆就在這不會反抗的屍體上擦破了皮。
一滴血珠從灰白的皮膚下滲透出來,跟科斯孤兒皮膚上那噁心的粘液混雜在一起。
血紅與灰白混合了粘液的質感,變成了一種混沌而噁心的顏色。
但是亞楠人不關心顏色他們關心血!
幾乎是那一滴血珠從科斯孤兒的皮膚下滲出來的一瞬間。
“吸~”*N
不由自主的吸氣聲就從大教堂裡不約而同的響起來。
神職人員們、學者們、零星來觀禮的獵人們
他們都沉醉的揚起了脖子,甚至身體顫抖着,像是聞到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美妙氣味,並且深深沉醉其中。
並且不約而同的,那些獵人、神職人員的眼睛中,都隱約有點泛紅了。
手術的流程、學術研究的嚴謹性.在這一滴血液滲出來後,就全都無所謂了。
就算是最理智的學者,此時心裡也不受控的涌起一股衝動。
——讓這具屍體裡的血翻涌吧!
流出來!
流更多的血出來!
原本還想阻止勞倫斯的米克拉什,此時也愣愣的放下了手裡嬌小的手術刀,轉而拿起了自己這套手術工具中的骨鋸。
勞倫斯在兜帽下喘着粗氣,他似乎迫不及待,但又似乎因爲身體原因有點力不從心。
於是幾乎是整個人的上半身趴在石桌上,用體重壓着骨鋸,費勁的從科斯孤兒的胸椎骨位置往下切!
神子的血液開始流淌、甚至是激烈的射出來。
對於亞楠人來說,再沒有比這氣味更迷人的了。
米克拉什也開始用骨鋸來切割科斯孤兒的屍體。
他選擇從下半身的恥骨部位開始切。
已經死了的神子,身體在骨鋸下被切分着。
鋼鐵與骨頭的拉鋸聲在空曠迴音的大教堂內一重重的重迭着。
足以讓正常人牙根發酸,但是亞楠人卻只覺得悅耳動聽。
火焰和火光在搖曳,甜美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在場的人眼中的紅色也越來越重。
原本人們還只是沉醉的吸着氣,但是很快,這股甜美的氣味就讓他們不能再滿足於此。
人們開始‘呼哧’喘息,哪怕口水被喘息帶着,從嘴角流到下巴上也無所謂。
他們都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那些知識,那些關於古神、關於上位者、關於海洋與星空的深邃知識。
正因爲眼前這一具屍體在他們眼前被層層扒開,而一齊展露在他們的面前,被他們的大腦所吸收、理解。
美妙的滿足感充斥着每一個人的心。
獵人們沉醉於血,學者和神職人員們則爲了那些深邃的知識而着迷。
唯有靠着大教堂立柱站着的格曼。
老獵人帽檐下的陰影,在搖曳的火光中飄忽不定,但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樣,一動不動。
但是沒有反應,或許纔是最好的情況。
因爲在亞楠,那些神奇的血液、深邃的知識獲取起來,都牽連着代價。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在大教堂內人們的無意識中被吼出來。
吼叫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那些旁人更是像沒聽到一樣。
在場的零星幾個獵人身上,他們那結實的風衣下,開始有東西在鼓動、爬行,將風衣的面料頂起來。
沒人注意到這些情況,他們依舊癡迷的看着石桌上那神子的屍體。
就算是距離石桌最近的兩個人之一,勞倫斯的身上開始散發出完全不正常的熱量,甚至扭曲了他身體周圍的空氣,也沒人注意到。
那象徵着大主教的袍子,原本潔白的面料開始發黃。
那並不是髒了而是織物的纖維正在被熱量給烤的接近碳化了!
並且那袍子正在從焦黃色,朝着燃燒起來的焦黑色變化!
癲狂、怪異、荒誕.
古神的血液、古神的知識,從未如此接近人類。
但是沉溺其中的人類們卻並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們真的,做好承受這些血液和知識的準備了嗎?
格曼從背靠的立柱上起身,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一樣,朝着大教堂外走去。
而在他的身後,似乎一切因爲科斯孤兒的屍體解剖而引發的怪誕,都已經繼續到了一個極限。
而就在勞倫斯已經喘着粗氣,不顧一切的用錘子,把科斯的孤兒的腦殼給敲開的那個瞬間.
“.”
原本已經陷入羣體癲狂的大教堂內,似乎陡然出現了一陣寂靜。
風衣之下已經沒了人形的獵人們,表面正常但是腦子已經被知識給攪亂了的學者和神職人員們,乃至是親自動手解剖的米克拉什和勞倫斯。
在這一個瞬間,他們似乎都回到了正常的思維。
他們意識到自己都幹了些什麼事,也意識到了自己都變成了什麼樣子。
原本迷幻、癲狂的眼神變得恐懼、變得抗拒。
但是已經晚了。
他們清醒了一瞬間但也只是有這一瞬間。
在一瞬間過後,已經失去了身爲‘人類’的基礎的他們,思緒也立刻被崩壞了。
“嗷!!!”
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在那寂靜的一瞬間後猛然響起!
奢華雄偉的大教堂在這迭加起來的吼聲之中都在顫抖。
不,仔細聽聽這遠不僅是大教堂內的吼聲!
烏鴉的怪叫和野狗的犬吠被夾雜在非人的吼叫聲中。
這吼叫聲傳來的方向是
尚且還能勉強維持一點理智的勞倫斯,驚駭而絕望的看向了大教堂的大門方向。
那是整個亞楠!
但是隨即,即使勞倫斯是在場衆人裡學識最淵博的兩人之一,甚至從拜倫維斯時代就已經致力於研究古神。
在研究這些知識的過程中、在關於血液的實驗中,他已經浸淫了太久,早已不算是個凡人了。
但他此時也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了起來,並且視野正在拔高。
他知道,此時自己的瞳孔,恐怕已經像是破開的蛋黃一樣潰散了。
“轟”的一聲,勞倫斯只感覺自己的身體滾燙,並且左邊身體非常重。
他不得已,只能在渾渾噩噩中下意識的用左手撐住面前的石桌,才勉強站穩。
但是當他看到自己撐着石桌的手時才發現科斯孤兒身高三米,擺在石桌上。而現在自己的一隻手掌放上去,就蓋住了科斯孤兒的整個上半身!
我到底.成了什麼樣子?!
勞倫斯盲目而恍惚着。
但是就在這時,一片混亂之中,一個身穿學士服的身影突然拿起骨鋸,以不遜色於尋常獵人的身手,當機立斷的‘刺啦’一聲!
從腰部斬斷了沒被勞倫斯的手蓋住的科斯孤兒腰部!
接着抱起那神子的下半身就朝外跑去!
學士袍在空中飄揚着,而抱着神子屍體下半身的人,他那臉上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嗑藥上癮的毒蟲,陡然得到了麻藥粉倉庫的鑰匙!
“米寇拉失!!!”
從自己嘴裡發出的含糊吼聲,讓勞倫斯自己都感覺到害怕。
但他還是暴怒而大聲的喊着搶走神子半個身體的人的名字!
他就知道!這個同樣背離了威廉大師的學術理念,卻又沒有加入自己治癒教會的拜倫維斯學者,一定有一套自己的東西!
一套跟拜倫維斯和治癒教會都不同的學術理念!
這種學術理念的成果,讓他即使親手參與了對科斯孤兒的解剖都沒有影響!
甚至到現在,還有精力去奪走科斯孤兒的半具屍體!
但是不行!
那半具神子的屍體是治癒教會的!
決不能讓神聖之血外流!
而且也絕不能讓人知道,神職人員會變成野獸!
自勞倫斯建立治癒教會以來,爲什麼亞楠人會越發篤信這一新興的教會?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們掌握了【血療】的技術和來源,以及——從未有神職人員變成野獸!
這是治癒教會宣稱【血療】可以治癒一切,甚至包括亞楠地區古老的獸化病的最大依據!
沒了這個依據,治癒教會就要毀了!
“殺了.他!布拉多!”
勞倫斯的手,現在應該叫爪子了。
他的爪子痛苦的捂住頭,已經畸變的喉嚨向外發出含糊的吼聲。
他呼喚着自己的友人,那屬於他自己的獵人。
布拉多不是最強的獵人,但他是勞倫斯最信任的獵人。
“殺了所有.知情人!所有!還有嗚啊!”
還有殺了我!
讓人類以血液的道路躋身古神的高度,爲了這個理想,治癒教會必須屹立不倒!
勞倫斯到最後,已經徹底沒法說話了,只有一陣痛苦交加的吼叫。
他不知道自己的獵人朋友現在在哪裡,但他就是這麼喊着。
這已經是他最後能做的事情了,也是他最後的囑託。
而在最後一絲夾雜着人性的咆哮後.
濃稠而炙熱的熔岩,像是浪潮一樣,夾雜着火焰,從大教堂內洶涌而出,並且順着山勢向下流淌!
那場毀滅了整個舊亞楠的獵殺之夜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