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270加更)
聽到平陽提起高陽的事情。李世民臉上多少帶了那麼點無奈,嘆氣道:“昭華,高陽那性子你也知道,爲這事,魏卿沒少在朕耳邊嘮叨,朕已經重罰過她,你就別再提這事了。”
他對高陽頗爲嬌縱,可她在大庭廣衆之下掌摑先生,卻是他難容忍的,不少諫官和御史都參本上來,一怒之下,將她關到尼摩塔三個月,雖對外的旨意下的好看些,但對一位身份高貴的公主來說,已經是重罰了。
平陽見他眉間淡淡的倦意,便歇了高陽的話題,關心道:“陛下,您臉色可是不大好,請太醫看過了嗎?”
這般關心的話,他沒少聽過,宮中上上下下哪個不是卯足了精神想討他歡心。但真正能讓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感到心暖的,眼前這人卻屬其一。
“無妨,昨夜招了兵部幾人議事,歇的晚些。”他伸手端起桌上的濃茶,飲了一口,“你接着說別的,朕還是真不常聽見這長安城裡的亂子。”
他並不是聽不見,這高門大戶的家中都有探子,作爲一個憑着自己的本事擊敗了奪權的兄弟登上皇位的人,又怎麼會少了眼線,可就算是皇帝的探子,說話也會留着三分情,加之最近北方異族又有動靜,一些隋朝餘孽開始冒頭,他重心在政事上面,就算聽到了,也鮮少去理會。
男子和女子畢竟是不同,作爲皇族,平陽是親民了一些,兩人兄妹關係雖因一些事情有了隔膜,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向來親近,她眼下既然提出,李世民也不會拒之不聞。
平陽坐正了身子,朝門外看去,表情有些猶豫,李世民朗聲笑道:“哈哈。你何時變得這般謹慎,朕這宮裡,沒人敢聽牆角,放心說吧。”
平陽面色一整,朝他略顯滄桑卻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了一會兒,才道:“大哥,”這稱呼一變,李世民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擺出聆聽的模樣。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若是要將位傳與承乾,就不要給李恪和李泰希望,眼下那些孩子們都爭成什麼樣子了,處處拉幫結派的,連國子監都給搞的烏煙瘴氣,若是再不管,任他們將手伸到朝堂上去,日後豈不更亂?”
李世民始終面色平靜地聽着她有些指責的話語,待她問句出口,才輕聲打道:“三妹,我自有分寸。”
得了這根本算不上回復的答案,平陽似是想起什麼。臉上來回變幻之後,握緊了放在膝上的雙拳,垂頭低聲道:“大哥,你這話,真是如同當年父皇所說一般。”
李世民平靜的眼神中閃過一道裂痕,卻沒有答話,平陽咬咬牙,又道:“早晚李泰和李恪,會變成下一個二哥。”
“啪!”的一聲,李世民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沉聲道:“不要與朕提他!”
龍顏一怒,讓人心顫的威嚴釋放,平陽臉色有些蒼白,卻仍是不肯退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當年就因父皇的模糊之態,害了多少人,大哥你亦是深受其害者,爲何還要將之加諸在孩子們身上,難道就不怕當年之事重演嗎?”
“昭華,你今日有些糊塗了,朕不與你計較,你回去吧,改日清醒了,再來找朕。”李世民渾身氣勢猛然一收,神色又歸於平靜,一手穩穩端起案上的茶盞送到脣邊抿下一口後,看着身體因怒氣有些發抖的平陽,揚聲道:“來人,三公主累了。送她回府。”
片刻後,從門外小步躬身走進兩名宮娥,平陽擡頭又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人後,繃着臉,起身拎起長長的裙襬,大步在宮娥的追趕下,走出了兩儀殿正廳。
偌大的宮殿中又只剩下了那道赭黃的身影,他緩緩像後靠在軟背上,輕聲喃語,“三妹,你不懂...不懂...”
平陽公主離開後沒多久,一名總管模樣的太監躬身走到殿門口處,道:“陛下,楊妃娘娘在外候着。”
李世民坐正身子,掩去臉上些許的疲態,“傳她進來。”
不大一會兒,衣裙款款妝正容秀的楊妃即在兩名宮娥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退開兩名宮娥,盈盈一拜。
已經三十多歲的婦人,卻生的二十四五的樣貌,只有笑起來,眼角才帶些細紋,“陛下如此臉色。臣妾不請自來,您可是不喜。”
這帶了些撒嬌的話語,從這年紀不算小的妃子口中吐出,卻不讓人覺得突兀,李世民輕輕搖頭,伸手道:“來朕身邊坐。”
楊妃眼角笑意更甚,雖體態豐滿,步伐卻帶着輕巧地走到他身邊,貼身坐下。
宮娥和太監見此情景都極有眼色地退下不見蹤影,一帝一妃相傍着,楊妃嘴裡說些討人喜的小事。時不時窺一下李世民的臉色,見他漸漸露了笑意,才道:
“陛下,臣妾有一事想同您商量。”
李世民從面上看着,心情倒是被她哄成不錯的樣子,“就知道你來找朕,是打了什麼主意的,說吧。”
楊妃小心措辭一番,語中帶着關心,“昨日臣妾在姐姐那裡說話,聽得魏王殿下病了,陛下可是知道?”
見她不說正題,李世民也不惱,而是答道:“嗯,朕命太醫去看過,無妨,只是沾染風寒罷了。”
楊妃噓了口氣,一手捂着胸口,“那就好,”接而話題一轉,“魏王殿下身體本來不錯,可這年紀長了,卻好端端地生病,臣妾以爲是不是府上伺候的人不夠,您看恪兒同太子殿下,多少都是有妃妾在旁,可四皇子府上如今卻半個人都沒有。”
“愛妃的意思是?”
楊妃見他臉上並無異色,可被他那雙笑中帶着淡淡冷漠的眼神一看,還是有些心虛,可到底是跟了他近二十年,也不會因此不敢張口。
“依臣妾看,陛下是該指幾位小姐與魏王殿下,一面能夠近身服侍,一面也讓魏王府上不那麼冷清了不是,臣妾聽說,殿下可是有些欣賞的小姐的。”
李世民側身朝靠背上倚了倚,看着楊妃那張描的精緻的白麪上的表情。臉上帶了些興味,“你說他相中哪家小姐了?”
耳聞他順着自己的話問出口,楊妃眼中劃過喜色,並沒注意到那張威嚴的臉上,笑面背後的冰冷。
她將事先準備好的兩三戶人家說了出來,仰頭笑道:“這門戶雖不配做正室,做個側室卻使得。”
“這幾個都是他相中的?朕怎麼沒有聽說過。”
“許是殿下臉皮薄不願主動向您請旨吧。”楊妃仍是笑意瑩然。
李世民卻突然臉色一拉,語氣變重,“他臉皮薄!他若臉皮薄,那日家宴上,怎會駁了朕指給他的婚事!”
楊妃終究是這深宮中的女子,見他一怒,也沒了剛纔的嬌態,朝邊上移了移,小聲道:“陛下息怒,臣妾語拙。”
李世民臉色依然難看,卻伸手在她臂上一扶,“愛妃,朕不是在氣你,只是一想到那不識好歹的,就火大。”
聽他口氣,似是對李泰那次的行爲多有不滿,垂頭的楊妃臉上神色一鬆,擡頭卻是柔聲勸慰:“陛下,魏王殿下只是一時糊塗,那兩位小姐是陛下親選,自然才色兼備,他也是心中有人,纔會駁了您的美意——”
“行了,”李世民出聲打斷她的話,“不說他的事,想起來就讓朕心煩,本就是個古怪的,越大越不省心,你也不要管他,等他真看上哪個,讓他親自來提。”
楊妃臉上盡是順從,心中就算再不甘,卻也沒敢提這事,而是柔順地繞到他身後,輕輕爲他鬆肩。
長安城昭華府
平陽一路繃着臉乘坐馬車回到自己府上,昭華府外守着四名手持長矛的侍衛,見她下車,目中皆露出崇敬之色,躬身行禮。
她揮手示意他們起來,邁着略重的步伐走進前院,兩側立馬有侍女迎了上來,將近花廳時,平陽才一件一件有些泄憤地從頭頂摘下各種首飾丟給身後的侍女,等進到內宅時,渾身上下除了衣裙外再無其他,精簡的髮飾有些鬆散,半點不見金銀。
“燒水,本宮要沐浴。”
她在小廳中的梨花木躺椅上靠下,一手按在眉心,隨侍的侍女看出她心情不好,都靜靜地立在一旁。
就在這時,府上的女管家走到門口處,輕聲道:“公主,駙馬爺求見。”
平陽公主同駙馬柴紹不合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京中兩人也不住在一處,公主府是公主府,柴府是他柴府,起先還有不少御史參奏柴駙馬,可到了後來兩人依然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大家都知這是平陽的意思,這才漸漸沒了聲息。
本就心情不好的平陽,冷聲道:“讓他等着,本宮等下要沐浴,睡醒再見他。”
女管家臉上雖有些爲難,可還是聽命準備去回報,她剛轉身,就見一道身影與她錯身走進屋中,來不及阻攔,就聽來人道:
“等你睡醒都明日了,怎麼回事兒,誰又惹到你?”
(三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