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野口谷河和陳菲菲站在沙洲上,他們身前是五個高矮胖瘦各色男人,這些人都在用力拉扯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繫着閃閃發光的金色烏鴉頭,五個人各懷心事賣着力氣,一點點把黃金棺材拉上了沙洲。
由於黃金棺已經墜入河底淤泥之中,爲了把它從深水裡拉出來,陳菲菲想到一個辦法:把崔應龍的屍體丟棄,繩子的一頭綁在船底的龍骨上,當繩子繫緊後,她下令把大船上的磁石和各種重物全都丟棄到河裡,船的重量減輕後,就帶着黃金棺材一起上浮,當黃金棺脫離河底淤泥後,他們都棄船上岸,靠着五個人的合力把繩子一點點拽到沙灘邊上,等到黃金棺露出頭以後,衆人一起把它重新擡到了鐵皮船上。
野口谷河看着這巨大的黃金棺,難以抑制內心的躁動,他從沒見過這麼多黃金,拿槍的手也在微微發抖,一旁的王桂芝抓耳撓腮,這塊金子放在身邊,他倆誰也無法平靜。
倒是薛半仙面沉似水,眼皮耷拉着,這尊黃金棺材就停在他旁邊,可他連看都不看一眼,王桂芝在旁邊問他,他實話實說:“要是你們不來,我就得守着它餓死了,誒王隊長你是不是說過,如果我能幫你轉運的話就賞我十塊大洋來着?”
王桂芝被他一問,立時不言語了。
陳菲菲覺得,只要有薛半仙在場,即便是這樣暗藏兇險的場合也變得輕鬆起來,他就有這樣的魔力,能把任何場面都帶入到他的節奏裡去,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爲焦點人物。
她很喜歡這樣的氛圍,至少表面上野口的注意力完全被薛半仙吸引住了,她得以在野口的眼皮底下思考對策,要是野口和王桂芝不在這裡出現的話,他們還真沒足夠的人手把雙頭黃金棺從河裡撈上來,她盤算着這塊黃金決不能落到日本人手裡,現在盧鐵旺和耿長樂都在,得找個機會完成縣大隊的任務,除掉這個殺人狂魔。
“陳小姐,你現在要想辦法找到出口!”野口急於把黃金運回去。
“野口太君,想找到出口的話咱們都得上這條小船,出口可能就在河邊的某個小洞裡。”陳菲菲信口胡謅,出口在哪裡她一點主意都沒有,讓野口上小船隻是因爲船上空間狹小,他手槍的威力會大打折扣。
山崎玉揹着崔應麟,眼神依舊呆滯,而且遊離着一絲邪氣,自從看到崔應龍淹死在河裡之後,他就一直揹着崔應麟的身體,不管在哪兒,眼神時刻集中在崔應麟的身上,陳菲菲嘆了口氣,心想他的腦袋可是病得不輕。
衆人登上小船,順着河水一路往前漂流,陳菲菲坐在船上,左顧右盼,這石洞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就一條河加上一片沙洲,再有就是河岸另一側的陡峭石壁,那個隱藏的土門到底在哪呢?
就在她獨自惆悵的時候,突然聽到薛半仙在身後發出一聲驚叫,原來崔應龍被丟棄的屍體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浮上水面,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小船後面。
薛半仙看着這具屍體,解餓的肚子倒一時消停下來,陳菲菲心裡兀自苦笑:他是沒見過崔應龍癌變之前的樣子,否則的話他驚叫的聲音會更響。
野口谷河臉上也露出嫌惡的表情,他催促衆人用胳膊拼命划水,想甩掉身後那具令人厭惡的浮屍。
經過一個彎道的時候,突然一股暗流襲來,小船輕微地搖晃了一下,他們發現浮屍被一股水流所吸引,正朝着河邊石壁下面一個黑漆漆的洞裡漂去,那股水流的速度很快,他們聽到石洞裡發出瀑布一樣的聲響。
“快跟過去!”陳菲菲突然喊起來。
“陳小姐你沒事吧?非要跟個死人較什麼勁?”王桂芝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想活着出去的話就跟過去!”陳菲菲不想跟他廢話,她看了野口谷河一眼,話也是說給他聽的。
野口一巴掌打得王桂芝眼冒金星:“八嘎!聽陳小姐的話!”
王桂芝揉了揉發紅的臉蛋,心裡直罵自己嘴欠,無奈只能靠着兩隻胳膊划水,讓小船改變方向,朝着石洞劃去,到了洞口,他們感覺水流的速度明顯加快了,這艘船被一股洪流裹挾着,駛入黑暗的洞穴之中。
野口打開打火機,藉着火光,他們發現這洞穴空間並不大,在他們前面不遠處的地下有一個大窟窿,地勢低窪,所有的水都從這裡流入地底,窟窿的輪廓倒是很圓滑,很像是人工打磨的痕跡,石洞的兩側地勢稍微高一些,形成了一小塊天然的平臺,堆積了大片常年被河水沖刷帶來的淤泥和碎石。
陳菲菲看到這些淤泥碎石,突然想到了潛龍脈五個氣門裡最後的一個:木門,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木門應該是遇土生木,她恍然大悟,原來金門設計的位置就是爲了只進不出,而木在五行裡代表生命,如果這是木門的話,正好就是隻出不進。
想到這裡,她告訴野口,潛龍脈的出口只有一個,很可能就是這個地洞,他們要想活着出去,也只能順着地洞衝下去。
野口谷河一臉疑惑地看着她:“陳小姐,你確定這裡通向外面嗎?”
陳菲菲說:“太君如果不信的話可以靠着洞口聞一聞味道,我剛纔就聞到了一股柴火味兒,如果這裡和外界不相通的話,這種味道也不可能飄到洞裡來。”
野口提着一聞,的確,空氣中除了河水特有的腥味外,從洞口那裡隱隱飄來一股微風,風中確實帶着一股淡淡的柴火味道。
“可水流這麼急,我們恐怕沒出去就會被淹死的!”野口說。
陳菲菲微微一笑,指了指旁邊的淤泥,告訴野口說,只要用這些淤泥築起一道臨時的堤壩,就能讓流進洞口的水量變少,他們就可以趁着機會衝進洞內,野口聽罷點了點頭,衆人合力,很快一道一人多高泥巴做成的水壩就橫在洞口。
“這就能下去啦?”王桂芝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心裡感覺七上八下的。
“不行!”野口突然發話道,“山崎君,把你背上那個人扔掉!”他擔心船上人太多在下墜的時候重量過大,會磕壞那具寶貴的黃金棺材,這裡面有三個是他心裡的“要犯”,是他此行的收穫之一,王桂芝是他的心腹,山崎玉是日本人,唯一可以精簡的只有崔應麟,而且他一直軟塌塌地像個死人一樣,野口實在不理解山崎玉揹着他到底要幹什麼。
可出乎野口意料之外的是,山崎玉根本沒吭聲,只是低着頭,一動不動。
野口以爲他沒聽見,又大聲重複着自己的命令,可山崎玉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野口生氣了,他沒想到山崎玉會冒犯自己的權威,於是氣勢洶洶地左右開弓,清脆的聲音在密閉的洞穴裡顯得格外響亮,王桂芝光聽這聲音,就不自覺地原地跳了起來,條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山崎玉還是低着頭,一動不動,衆人都沒有說話,野口被他的舉動氣得渾身發抖,作爲駐城參謀長,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軍醫竟沒把他放在眼裡,加上他素來知道山崎玉和陳菲菲關係很好,幫了她不少的忙,野口此時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暴戾性格,他突然爆發了。
假如他沒有衝動狂暴性格的話,假如他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自我主義者的話,他的命運不至於在這不見天日的石洞裡突然中止,可他的性格已然註定,無法改變,否則他也不會在來到中國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欠下如此多的血債。
野口見山崎玉執意違背自己的命令,頓時血往頭上涌,他大吼一聲撲向山崎玉,一腳把他踢到旁邊,然後一隻手抓着崔應麟的脖子,另一隻手已經抽出了軍刀,他打算狠狠捅他幾刀,然後就地棄屍。
山崎玉看到野口抽出了軍刀,竟也毫無來由地爆發了,他一聲不吭地朝野口撞過去,試圖搶回崔應麟的身體,野口沒料到山崎玉竟敢衝撞自己,毫無防備的他被硬生生撞倒在地,他大聲用日語罵了一句,兩個日本人在積水裡滾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