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陸戰隊員們都站在船邊看着這條巨獸,他們好多人在來澳洲之前都沒有見過海,遑論這條重達63噸的鯨魚,殺死一條鯨魚跟打死一頭鹿、殺死一條野豬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是一種人可以征服自然的豪邁感,不信你看,我們就憑手中最原始的長矛就可以殺死一條鯨鯢,還有什麼做不成呢?所以說爲什麼選擇捕鯨作爲培訓新海軍的訓練方式,因爲這種方法最能激發人內心深處征服的慾望。
“別看了,別看了,大家趕緊回去換衣服,等會兒鯨油會讓你們後悔的。”基登從甲板上站了起來,潘學忠對他肯定地點了點頭。“你們先來四個人,將平衡木板放到鯨魚身上。”由於鯨魚身上很滑,尋常人在它身上根本站不住,想要固定它,必須先墊上木板。
水手跟陸戰隊員們回去換上了特製的煉鯨服,這就是最普通的純白短袖,大體因爲製作成本低,而煉完一頭鯨,這套衣服也就廢了,所以海軍訂購了許多這種一次性T恤。
“慢一些慢一些,別掉到海里。”船上圍觀的人紛紛爲四位站到鯨魚身上的勇士加油,他們需要跑到魚鰭附近,在上邊打兩個洞,然後船上的人再將長長的竹篙穿過去。
“已經對準了,放竹篙吧!”四個人對着桅杆上的塞芒人喊道,這些竹竿都掛在上邊,通過繩索和絞盤相連,等竹篙跟魚鰭固定後,四名勇士將會踩着平衡木在魚鰭接頭位置割開一道一米五左右寬的口子。
基登見他們已經割完,放下軟梯把他們拉上來,“開始拉絞盤!大家都加把勁,這就是個大橘子,咱們得把它的皮給剝下來。”這條鯨魚太大了,必須在海里分割完才能部分運上甲板。
桅杆跟竹篙之間嘎吱嘎吱地響着,八個人肌肉虯張地推着絞盤,慢慢的,鯨魚皮帶着脂肪從缺口處跟肌肉分離,它被絞盤捲到了一根棍子上,前後用了兩個多小時,這塊帶着油跟血的脂肪塊才被剝完。
“下面的肉怎麼辦?”潘學忠看着海上漂浮着的鯨魚屍體,剛剛前後剝了兩次,皮下脂肪都被捲起來了,只剩一具散發着腥味的屍體,血沫引來了鯊魚跟海鳥,它們一起跟人類分享着這份饕餮盛宴。
“咱們肉裝不下了,等會兒鯨腦油還得取出來,肉只能放棄。”基登看了下鯨魚腦袋,這條抹香鯨巨大的腦殼至少佔了三分之一體長。
“肉扔掉太可惜了,我們在海上都吃的鹹牛肉,能割一點上來就割一點吧。”
“可是等會兒天快黑了,鯨腦油不能放時間長,一會兒就會凝固,凝固後就很難取了。”基登也不想這樣,但是明顯鯨腦油更值錢,誰都知道該怎麼取捨。
“這樣吧,你們有經驗的去取鯨腦油,我派幾個人坐小艇下去割肉,絕對不耽誤煉油。”潘學忠說着就爬上了剛剛收上的捕鯨小艇,四個水手手裡拿着魚叉砍刀,防止鯊魚跳出海面傷人。
基登也不好管船長,取鯨腦油是個技術活,沒他跟理查德、勞森,其他人根本弄不了。“勞森,把我們定製的錘子跟鏟子拿過來。”理查德則滾着兩個大木桶放到吊籃上。
勞森揮舞着巨大的鐵錘敲擊在鯨魚腦袋上,這個位置頭蓋骨最薄,“哐當!哐當!”海面傳來令人牙齒打顫的骨頭摩擦聲,“腦殼敲開了,趕緊把管子伸進去。”
船上伸出一根長管子,這是爲數不多的現代產品,鯨魚腦中的油清澈透明,是爲數不多的高級潤滑油,但是一旦接觸空氣,便會開始凝固,因此,必須在鯨魚體溫降下來之前將鯨腦油抽出來,水泵以極高的效率裝滿了一桶又一桶,足足有五百加侖,也就差不多兩千多斤。
“發財了發財了!”潘學忠懷着極其激動的心情割下最後一塊肉,他看到基登腰上綁上了一根繩子,然後垂進了鯨魚腦子裡,裡面還有最後一些鯨腦油需要瀝乾。“趕緊拉我們上去”潘學忠揮着手朝船舷上喊道。
“船長,請等一等。”張鐵蛋將軟梯扔了下去,“你們先爬上來吧,現在甲板上全部是油,水手們無法推動絞盤。”
“那這艘船跟肉怎麼辦?”潘學忠有些不捨。
“船長,都扔了吧,把船繫上去。”張鐵蛋手扶着欄杆,腳下一不注意就會摔個四腳朝天。
船長只能忍痛割愛,帶着幾人爬上了甲板,甲板上的水手們、海軍陸戰隊員們全部穿着白色煉鯨服,對剛剛剝下來的脂肪層進行分割,他們分工明確,有一部分人負責將大塊脂肪分割成小塊,大概三十釐米見方,另一部分人則拿着專門的長刀,將厚塊切成薄片,看起來跟書頁差不多大小。
“見鬼!這個是油嗎?怎麼一點都不滑溜。”有人抱怨道。
“不要懷疑!鯨油跟牛油不一樣。”基登在一旁解釋道,“它們既不柔軟,也不鬆弛,你們身邊需要放一塊磨刀石,以便隨時磨刀。”幾個塞芒人推着小推車將白色的薄片鯨魚脂肪碼了上去,船後邊生了三個大鐵皮爐子,裡面燃燒着精煤,將大鐵鍋燒得滾燙。
不斷有人將推車上的脂肪薄片拉起來投入鍋中,這些小脂肪塊在滾燙的熱油中翻滾,不一會兒就變成了油渣漂在油麪上,兩個水手身上繫着安全帶,手裡拿着一個大漏勺將這些油渣濾起,然後再投入到爐子中……也就是說,這些鯨油的生產很大程度上依賴於鯨魚自身的點燃,然而油脂的燃燒效率並不高,鍋爐的煙囪裡濃濃的黑煙沖天直上,並伴隨着陣陣惡臭,爐子裡噴出赤紅色的火苗,讓燃燒鍋爐的水手變得十分猙獰。
“嘔……怎麼這麼噁心”潘學忠用衣服捂住自己的口鼻,然而他的衣服上也全部是鯨魚油跟血漬,“我的媽,咱們現在簡直就是在油鍋地獄啊。”
“這兩天你就別想着洗澡換衣服了,等魚煉完油後,咱們直接把衣服扔了,跳海里好好洗洗。”陳規用兩塊棉球堵住自己的鼻孔,然而煉油的齁味兒彷彿直接糊在氣管裡一樣,讓空氣粘膩地不像話。
“肉不要了,趕緊煉完咱們趕緊走,這太折磨人了,我下次再也不想參加這種比賽了。”
潘學忠自己的船長室根本不敢進,本來以爲捕鯨是個刺激的英雄之旅,沒想到弄得這麼狼狽。不過雖然大家怨氣連天,但是收穫並沒有辜負衆人,這條抹香鯨一共煉出了兩千三百多加侖,差不多八千斤鯨油,這還沒包括原來五百加侖的高級鯨腦油,後來水手們在分割屍體的時候,又在它腸子裡找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龍涎香,這玩意兒是做高級香水的原材料,往往比等重的黃金還貴。
在三班倒的情況下,煉完這頭抹香鯨都花去了三天時間,潘學忠剛剛用肥皂洗完頭髮,乾燥的海風吹拂過他白色的襯衫嘩嘩作響,他從來沒覺得天氣是這麼可愛,水手們手裡拿着抹布拖把,粘着肥皂水擦着甲板,鯨油已經裝桶密封,現在都放在船底,那麼一頭龐然巨獸已經沉到了海底,即將完成它在自然界最後的使命。
“船長,我們還繼續在這一帶捕鯨嗎?”張鐵蛋問道。
“不了,我們的所有木桶全部用完了,船艙裡也放不下,那些小鬚鯨,逆戟鯨身上也沒有幾兩油,不划算,我們現在去新西蘭吧。”潘學忠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遠處的海面已經有了冰山,如果再繼續前進的話,很可能就會進入南極海域。
“這……如果去了新西蘭,我們會不會耽誤回去的時間,超過春節的話,我們就失敗了。”
“鐵蛋,其實輸贏都無所謂,而且海軍司令徐致遠也在比賽,咱們真不知趣去拿這個冠軍?你就賭他不是個小人?”潘學忠笑了笑,“那些輸贏根本沒有意義,如果我們發現新西蘭,這點輸贏又算什麼。”
“好吧,既然你想這麼幹,那我就不多說了。”張鐵蛋打了右滿舵,“悉尼號”朝西南方駛去,盛行西風帶的洋麪風急浪高,衆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纔到達了新西蘭北島附近。
“前邊就是奧克蘭,如果我們想要在此建立據點的話,奧克蘭是最佳選擇,這裡港口水文條件十分優越,而且平原比較多,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毛利人的侵擾。”陳規合上地圖,“可是咱們這次船艙裡都帶着鯨油,根本沒有建設物資,就算髮現了新西蘭,建立據點只能等以後了。”
“我們就不能僱傭新西蘭毛利人幫我們修建嗎?”基登問道,他由於出色的表現,被潘學忠提拔爲副水手長。
“不行,毛利人是食人生番,他們不攻擊咱們就是萬幸了。”潘學忠搖了搖頭。
“鐺鐺鐺!”忽然甲板上警鈴大作,“什麼事,你們快去看看。”陳規將腦袋伸到窗外,只見瞭望臺上掛了一面紅旗,“臥槽,這裡哪來的敵襲警告”他趕忙戴了頭盔跑了出去。
海軍陸戰隊員們一個個有序地從武器儲藏間裡取出槍支,炮手們將炮窗打開,爐子生火,隨時準備裝填炮擊。
“敵艦在哪裡?”陳規擡頭問道。
“水手長大人,就在海岸邊,我現在還無法識別敵艦信息,請問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瞭望員答道。陳規自己不放心,又親自登上了瞭望臺,用他自己的現代望遠鏡看了看目標,果然是一艘三桅帆船,看起來有點像蓋倫,這就有點不妙了,自己船上的火力是不如對方的,如果在這片海域有人想做黑活兒,現在根本逃不掉。而且對方似乎也發現了“悉尼號”正在上帆。
“完了……我們這次可能玩大了!”陳規趕忙爬下瞭望臺跟潘學忠彙報道。
潘學忠腦門上也是冷汗直流,“不對呀,塔斯曼來了一次就走了,還有誰來過?荷蘭人無所謂,西班牙葡萄牙人也來過?咱們趕緊上滿帆跑吧。”
陳規一陣無語,他本來還以爲船長有什麼好主意呢。“也行,我們的帆具在莫迪亞洛克改造過,他們不一定追的上我們。”
“悉尼號”饒了一個大圈,準備原路返回,一直到太陽快落入海平面,都沒有甩掉後面的追擊者,“不對啊,對方的船速怎麼也這麼快!”潘船長渾身發冷,不僅僅因爲這裡緯度高的原因,如果一直甩不掉,一場惡戰避免不了了。
“瞭望臺又有新信號了!”陳規聽到外邊有銅哨的聲音,他連忙跑到門外,在最後一絲晚霞的余光中,紅旗降了下來,換上了一面綠旗,“危險解除?”
“咋回事啊!對面的是荷蘭人嗎?”陳規用電子擴音喇叭問道。
“不是荷蘭人,對面掛的是莫迪亞洛克的國旗,這裡應該是他們的地盤。”瞭望臺上的觀察員同樣也用擴音喇叭迴應道。
“趕緊降帆,反正逃也逃不掉了。”陳規對水手們喊道,“武裝人員不準放鬆緊惕,全部給我子彈上膛,刺刀上槍,明白了嗎?”
“明白!”所有人齊聲答道,雖然莫迪亞洛克人是盟友,但這時候誰也不敢託大,就是在這邊被他們幹掉,悉尼還能有證據?
對方的蓋倫帆船慢慢靠近,他們同樣也一臉戒備。“請問對面是大明國澳洲總督府的哪一艘軍艦?這裡是莫迪亞洛克新西蘭海域。”
“什麼?”潘學忠拿起電子喇叭,“我們是澳洲總督府的悉尼號捕鯨船,你們剛剛說這是貴國領土跟領海,我們不敢苟同。”
“我來,我見,我擁有,這是國際通用準則,是我國首先發現的這裡,我國擁有此地無可爭辯的主權。”對方船長毫不示弱,“你們是盟友,准許你們無害停留。”
“我們對此表示抗議,貴國的宣誓主權行爲是單方面的,是非法的,我們不會予以承認,新西蘭不是無主之地,熱情好客的毛利人才是此地的主人。”潘學忠義正言辭地抗議道。
陳規一臉見了狗的表情,剛剛某人還說要在這裡建立據點打擊毛利人呢,才過了幾小時,食人生番就變得熱情好客了。
“我們拒絕在此地停留。”潘學忠一怒之下立馬將船掉頭,新西蘭不去了,現在得趕回去立馬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