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每一個在場、還能睜開眼睛的人都親眼目睹了這一刻。
美國隊長那面標誌着身份、伴隨着他跨越了世紀的振金盾牌,那面本應該堅不可摧說不定到世界的盡頭也會永恆存在的盾,就在他們以前碎了。
一塊一塊的碎片落下,在同樣已經裂開的地面上彈跳着,節拍彷彿一支芭蕾舞團隊在翩翩起舞。
大蛇摧毀了這一面盾牌,但比這更多的,他親手撕碎了信念。
“夠了!”
驚雷帶來淒厲的閃電,將一堆廢墟轟的粉碎。雷神托爾舉着錘子從那片碎渣中衝出,渾身宛如沐浴着藍色的電光向着大蛇撲去。
他傾盡了全身的神力,猛然向着敵人的腦袋砸去。
大蛇一手架住了雷神之錘,任由肆虐的電流瘋狂咬噬着手掌,淡然的表情和雷神咬緊牙關的面容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不知道預言說你是怎樣和我做到同歸於盡的,奧丁之子。但是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你還得更努力。”
空中匯聚過來的雷忽然間好似密集了數倍。不對,那已經不是托爾喚來的閃電了,被渲染成綠色的魔力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包圍了兩人的身軀。
“給我滾吧!”
大蛇喊着,神力彷彿打開閘門般傾瀉,蒼藍的電光瞬間就被吞噬。托爾在渦流的中心大喊,然後整個像是被丟進離心機那樣被甩了出來。
“奧丁之子,不過如此。”大蛇囂張道。
托爾披風像是被攪碎了一般,渾身甲冑被前所未有地重創,臉上沾着了半黑的血漬。
算上剛剛倒下的托爾,復仇者們已經躺倒了一片。剩下的也幾乎都失去了戰鬥能力,算不上威脅了。事實上,就算在失去戰鬥能力之前,他們對大蛇本來就也算不上什麼威脅。
大蛇懸浮在百米的空中,俯視着地面上所有的人,像是在觀察螻蟻卑微的生活方式。
“珍惜最後的時刻吧。凡人。”他緩緩說道,“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然後,他繼續騰昇起來,消失在了空中。
“全球各地的自殺率在急劇上升......”
“巴黎的受損狀況和傷亡數等級,用官方的話來說就是一個詞——‘完全’。”
“今晚美國有十七個城市報告了食物騷亂。”
“在人口密集的市區同時出現多名人肉炸彈......”
“對於朝鮮進犯黃海的均是侵犯,韓國......”
恐懼籠罩了整個兒地球,以前所未有的規模。人們在恐懼。意志在崩潰,靈魂顫抖着。帶動這一整顆星球一起顫抖。
這就是大蛇想要的,也是爲什麼大蛇沒有把人類趕盡殺絕。
在打敗奧丁之前,他需要活着的人越多越好。
他需要地球上所有人活着,因爲只有活着才能爲他提供源源不斷的恐懼,讓他變得更強,強到足以面對奧丁。
而他就快成功了。
佈雷德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銀色、光滑、沒有一點點紋路的天花板。他熟悉這個天花板,這是伊莉娜飛船的內部,他曾無數次來到這裡。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家一樣。
“佈雷德醒了?”伊莉娜銀鈴般的聲音響起。
伊莉娜寶石般的眼睛盯在佈雷德身上,可以想象他睡着的時候她一直是這麼盯着的,眼睛一眨不眨——因爲她不需要眨眼。
佈雷德竭力坐起身,檢查了下身體狀況。記憶中斷之前他似乎是斷了兩三根骨頭的,現在貌似已經完全恢復了原樣。痛楚就像夢中的經歷,雖然還能回味到卻讓人懷疑真假。
飛船內部空間不算特別大,他一回頭就看見了平滑的地面上升起的圓桌邊圍坐着各自掛彩的復仇者們。伊莉娜的飛船內部本來是空曠、什麼都沒有的。不過伊莉娜迎接這樣的客人的時候可以變出任意數量的座位來。
佈雷德下牀活動了下筋骨,那張臨時變出的牀隨即縮回了地板下。他問:“我昏了以後,發生了什麼?”
帕克道:“還能有什麼?大壞蛋把我們全體吊打了一頓,然後又一個不殺就大搖大擺地走了。如果你的問題是托爾怎麼不在的話,他被打得半死,現在被他們家的千里眼海姆達爾發現用那個什麼彩虹橋接走了。”
停了一下。他又說:“對,還漏掉了最重要的一點。你的飛船主動把我們全體撿起來了,咱們應該說謝謝。”
佈雷德沉默了,像是思考着。
“你最好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備用計劃。”鷹眼道。
佈雷德沉重地搖搖頭。
“看起來這就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實了?”鷹眼掃了衆人一眼,無奈一聳肩,“咱們完了?”
沒有人敢再不假思索地說還有勝算之類的,因爲這一次的敵人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樣。這一次。他直接表現出了能夠強橫地撕碎一切的力量,打倒復仇者幾乎就像是碾碎幾隻小蟲子一樣簡單。面對這樣的對手,你甚至沒有拼搏的餘力。
“好吧,咱們復仇者一定沒有啥不許害怕之類的規定吧?”帕克掃了一圈,道,“因爲繼續逞能不說出來我怕會憋壞。我必須承認,我真的怕了。”
“那很正常,夥計。”鷹眼道,“咱們都很怕。”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就感覺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帕克的目光投向了佈雷德,“有時候他們給我無所畏懼的感覺,我不知道是怎樣做到的。”
佈雷德沒有回答。
真的是這樣嗎?
不知從何時起,好像真的就把人心的一部分拋棄了,似乎恐懼這種情感也甩開到了一邊。
但是,恐懼真的可以被從一個人的心裡徹底移除掉嗎?
佈雷德一直拒絕去這麼懷疑,因爲他必須相信自己無所畏懼,不僅僅是因爲表現出勇敢的一面是綠燈戒指使用的必要條件,更是因爲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不允許他去恐懼。
但現在,他動搖了。因爲他被擊敗了,清楚地認識到了力量的界限,知道無法打敗那個正在外面橫行的傢伙。知道地球可能就要被粉碎,他所在意的一切、試圖要做出改變的這整個世界都即將不復存在。
到了這個地步,難道真的就感覺不到恐懼嗎?
或者,只是編出了“無所畏懼”這樣一個謊言在欺騙自己?
一隻溫暖纖細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熟悉那種觸感。
伊莉娜寶石般的眸子直視着他,輕聲說:“資料庫記載,地球首位綠燈俠。哈爾?喬丹,曾被評價爲‘史上最偉大的綠燈俠’。被宇宙守護者們稱爲‘無所畏懼之人’。”
“但他不是無所畏懼。”佈雷德接口道。
伊莉娜輕輕點頭:“正如哈爾?喬丹自己所說,沒有人無所畏懼,他只是找到了克服恐懼的辦法。守護者甘瑟則相信,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方法,駕馭恐懼的方法。”
佈雷德直視着她清澈的眼睛,本來應該是人造的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她精緻的臉龐上還是找不出一絲感情的痕跡,但眼睛裡閃爍着的毫無疑問是真實的情感。
“我明白了。”他說着,又轉而問道,“這些。是你主動想告訴我的嗎?”
伊莉娜仍然像是程式化地回答:“我的程序在進化,只是替佈雷德分析可能合適戰局情況的作戰資料。”
佈雷德凝視她許久,說:“謝謝。”
神域。
“衆神之父,托爾重傷!”海姆達爾架着氣息奄奄的托爾來到了奧丁的面前。
奧丁看了眼一息尚存的兒子,輕輕一嘆,似乎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
“你們出去吧。”他一揮手,所有的衛兵和海姆達爾都退出了大殿。只留下了他們父子二人。
暖洋洋的金色光芒從奧丁的手中灑下,如同陽光的祝福般,托爾身上的傷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臉上也重新煥發起了活力。
他悠悠轉醒,睜開了雙眼。
“這似乎成爲一種模式了。”奧丁說着,獨目中透着父親的慈愛望向托爾。這種前所未有的目光讓他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
奧丁繼續道:“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倒在地,傷痕累累,然後拖回仙宮。”
托爾道:“那是註定的,我們仙宮人所擁有的只有無窮盡的輪迴。”
奧丁哼了一聲,隨即又道:“還有一點時間,你沒必要爲了我的責任去赴死,托爾。大蛇的目標時我。如果你現在留下來,和我們並肩戰鬥,就像以前那樣......”
“我不會把一整個世界拿來陪葬。”托爾斬釘截鐵道,“我和你不一樣。”
隨即,他語氣一緩:“或許你不知道,父親。但這是你教給我的。總有些正確之事值得你爲之而死。”
奧丁目光移向別處,嘆道:“如果你爲人父......就可能會明白,比起自己的兒子......一個世界根本不算什麼。”
“多說無益了。”奧丁說着,轉過身道,“跟我來。”
托爾就這麼默默地跟在後面,走進了仙宮的禁地,甚至就連身爲天父之子的他也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進入的地方——仙宮的武器庫。
奧丁領着他走過了琳琅滿目的寶物,最終來到了一個架子上,那裡安置着黑色的劍鞘。
奧丁取下鞘,抽出劍的一刻,萬丈藍色的光從劍鞘之中爭相逃逸。明明是用金屬的材料打造的劍,卻彷彿劍身整個兒都是光的粒子,刺得人無法睜眼。
“奧丁神劍,其真名爲‘諸神之黃昏’。”奧丁愛撫着寶劍的劍身,藍色的光芒彷彿有靈性的水般跳動。
奧丁將劍交到了托爾的手中。
“這是僅爲了這一天而打造的劍,是終結一切的神劍。”奧丁鄭重地說道,“帶上它,吾兒,去給這一切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