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商人的禮物

“陛下,這次叛亂已經說明了問題,現在帝國實行的制度根本無法滿足新政的要求。可以說,叛亂的根源正是陛下的新政,如果沒有新政的影響,叛賊並沒有理由叛亂。而也正是朝廷的結構無法容忍新政的存在,因此才引發了叛亂。所以,我認爲,要想推廣新政,徹底杜絕叛亂髮生,唯一的辦法就是改組朝政,用新的朝政代替老的朝政,這樣才能掃平推廣新政的障礙,才能杜絕叛亂!”

聊着聊着,雙方的話題也就扯遠了。畢竟這批學生深受朱祁鈺新思想的影響,都善於思考。這次叛亂給了他們很大的啓發,其中幾個政治覺悟能力高一點的學生已經發現了問題的根源!

朱祁鈺也早就看穿了這一點,而他建立帝國公立大學的目的,除了推廣他的新思想之外,也正是爲了建立新的朝政做準備,培養人才,見到這些學生都有所覺悟,也是深感欣慰。

“那麼,諸位認爲什麼樣的朝政纔對新政有利呢?”

這個問題很複雜,雖然很多學生認識到了問題的根源,可並沒有立即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畢竟,他們都還很年輕,並沒有太多的政治經驗,在治國方面,更缺乏足夠的常識!

“陛下,我有一些點想法,不知可說不可說!”

朱祁鈺看了那名叫趙揚的學生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在這裡,朕只是你們的老師,如果你們覺得彆扭的,那朕就自稱‘我’。現在我是以你們老師的身份與你們交流,並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與你們交流,所以,有什麼想法,都儘可以說出來!”

趙揚點了點頭,長吸一口氣,說道:“陛下,我認爲,問題的根本出了新政之外,還有皇權。這次叛賊的理由是支持上皇復位,讓大明朝政迴歸正統。不過,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登基以來,不僅擊敗蒙古大軍入侵,而且還爲百姓做了很多實事。我們暫且不論何爲正統,我認爲,作爲大明天子,應以天下,應以百姓利益爲重。陛下能處處爲百姓考慮,這就已經是大明天子的最好表率了。而上皇又做了什麼呢?除了土木堡之敗,葬送我大明數十萬精銳之師,他又引發了這場叛亂。而這一切,都是皇權所引起的。不管徐有貞,石亨,張輒,曹吉祥這些叛亂賊首有何理由,如果沒有皇權,他們能叛亂,或者說,有正當的理由叛亂嗎?而他們的叛亂能成功嗎?另外,陛下所推廣的新政,正是將權力交還天下百姓。從廢除戶籍制,到提高商人的地位,這無一不是讓百姓手裡的權力更大,而讓皇帝手裡的權力更小的作爲。所以,我認爲,要消除叛亂禍源,且更利於推廣新政,唯一的辦法,就是消除皇權,還政於民!”

當趙揚這番話說完之後,所有人都驚訝的看着他,還有人小心的打量着朱祁鈺的表情。對這些已經接受了新思想的人來講,趙揚的這番話仍然太過分了。畢竟,推廣新政的是皇帝朱祁鈺,而趙揚卻認爲新政的目的是要推翻皇帝,朱祁鈺難道做這麼多事情,就是爲了推翻自己嗎?如果放在以往,趙揚這番話就足以引來滅族之禍了。

朱祁鈺的神色並沒有立即陰下來,他反而笑了起來。朱祁鈺最初也考慮過取消皇帝,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不現實,畢竟皇權是他推廣新政的最主要動力,如果他不是皇帝,即使換到了于謙的位置上,他能順利的推廣那麼多的新政嗎?而朱祁鈺推廣新政的目的,也就是要先在民衆心裡打破皇權至上的形象,建立民主的基礎,只有當這個基礎打牢固了之後,取消皇帝纔會變得現實!現在,已經有人產生了這樣的思想,對朱祁鈺來說,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後悔。畢竟,以此時朱祁鈺的身份地位來說,他需要利用皇權來幫助他完成自己的理想,可同時,他的理想也正是要取消皇權,建立民主制度!

“很好,你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我現在不會考慮取消皇權!”朱祁鈺思考了一陣,笑着說道,“趙揚,你有沒有想過,我能率軍打回京城,依靠的又是什麼呢?”

“陛下,這點我很清楚,陛下能率軍打回京城,正是依靠的陛下的影響力,也就是皇權。所以,我也認爲,眼前並不適合消除皇權,只是在我看來,隨着新政的推廣,皇權必然會被取代,或者是被嚴重削弱,皇帝也最重成爲帝國的象徵而已!”

朱祁鈺點了點頭,他正好說話,金英就小步走到了他旁邊,告訴他商人代表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了,這時候,朱祁鈺才發現,他已經與這些學生聊了兩個多時辰,此時已經是半夜了。

“好了,今天就暫且到此爲止吧,叛亂還沒有平息,各位還需繼續努力,等到平息了這次的叛亂,我會考慮採納你們的一些意見的!”

學生們也注意到此時天色已晚,紛紛起身告辭,而經過這番接觸,很多人的思維也變得更爲開朗了,特別是朱祁鈺表現出來的和睦態度,讓他們感到很舒服,這個皇帝確實很奇怪,竟然想將自己推翻!

送走了學生之後,朱祁鈺跟着金英來到了戈壁的書房,以柴匯爲首的幾個大商人在此已經等候了一個多時辰,見到朱祁鈺進來,幾人立即起身,向朱祁鈺施禮。

“各位,不用都禮了,你們都知道,朕不喜歡這一套,都坐吧!”朱祁鈺首先坐了下來,“這段時間,多虧各位鼎力相助,不然這永安城也守不住了,各位的功勞,朕不會忘記的,等到打敗了叛黨,朕必然重重感謝各位!”

“陛下爲我等臣民做的事情已經很多了,而且這次叛亂也正因爲陛下爲臣等所推廣的新政而起,我們爲陛下效忠盡力,這都是應該的事情!”柴匯這番話說得很客氣,而且也明白無誤的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這是關係到商人直接利益的一場戰爭,朱祁鈺失敗了的話,他們將被打入萬丈深淵,而他們的利益與朱祁鈺的利益是一致的。

朱祁鈺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客氣:“各位的心意朕很清楚,只不過,要平定叛亂,並非易事。現在,朕雖然率軍打回了京畿,不過叛賊勢大,且我軍糧草,彈藥都已經快要見底了,能否打敗叛黨,還沒有一個定論啊!”

朱祁鈺對這些商人就不像對那些學生一樣,畢竟商人都很老道,如果避重就輕的話,反而顯得朱祁鈺虛僞了。且,此時朱祁鈺把問題擺明了,也就是想讓這些商人想想辦法,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一起努力平定這次的叛亂!

其實,商人們在這之前就已經做出了不小的貢獻,上一次捐獻的大筆戰爭經費已經被丁用安排在了平亂的戰鬥之中。另外,在永安城這一個多月的防禦戰中,柴匯等人的隨從,保鏢也都投入了戰鬥,他們更是出錢犒勞軍士,增添守軍的士氣!最重要的是,于謙所獲得的大部分情報,都是由這些商人提供的。他們在京城都有自己的關係網,很多於謙難以搞到的情報,都是他們想辦法獲取的!

柴匯看了其他幾位大商人一眼,說道:“陛下,這次我們幾位籌集了一千兩百萬兩的軍費,準備捐出來,做平叛之用!”

“這……”朱祁鈺反而有點尷尬了,他已經拿了商人那麼多的錢,北伐的結果還沒有出來,他又怎麼好要這筆錢來?而且,現在錢也基本上沒用了,朱祁鈺要的是糧食,軍火!

“陛下,這只是我們的一點心意。另外,我們幾個還商量一番,可以爲陛下提供更大的幫助!”

“更大的幫助?”朱祁鈺這下來了興趣,除了錢,更大的幫助就是軍火!

“陛下,你還記得出徵之前,你交給小的那件事情嗎?”

朱祁鈺一鏗,這纔想起,他率軍北伐之前,讓柴匯接管了一部分軍器局的匠人,然後由柴匯組織力量,爲朝廷提供軍火。

“小的沒有讓陛下失望,在大軍圍城之前,小的已經儘可能的把一部分匠人接到了永安來。只不過,前段時間戰事頻繁,且缺乏必要的材料,小的一直無法組織匠人生產。現在,永安之圍已解。如果陛下同意,小的可以立即讓匠人開工,爲陛下生產軍火。另外幾位也同意,出錢出力,幫助陛下!”

朱祁鈺心裡一喜,立即笑了起來:“柴老闆,諸位,你們可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啊。朕也不瞞你們,現在最缺乏的就是彈藥了。如果你們能夠立即組織起人手,生產彈藥,供給前線軍隊作戰的話,那麼,朕向你們保證,等到平定叛亂之後,朕將再次放開對商人的約束,同時,除了火炮的製造權限之外,朕將把帝國的所有軍火生產權都交給你們,並且允許你們向海外出售火槍!”

柴匯等人也是一喜,這無疑爲他們打開了一扇賺錢的大門,而且是一個絕佳的賺錢機會。

“陛下厚愛,我等必不辱皇命,明日,我們幾個就派人出去收集材料,馬上開工製造軍火!”

“柴老闆,你們就不用客氣了,今後我們一起賺那些外族的錢,有何不好?”朱祁鈺大笑了起來,“明日,你們找於大人商量此事,讓他派人協助你們,於大人那裡應該有京城附近的礦產資源表,這定能幫上你們大忙!”

“謝陛下……”

打發了這批商人之後,朱祁鈺也是心裡一鬆,如果柴匯他們能夠製造出足夠的彈藥,陳懋再拿下通州的話,那要平定叛亂,剷除亂黨,就不再是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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