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
哪怕他多次瀏覽過相關信息，接受過相關教育，但實打實地看到如此多的軀體，還是給他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沉重的衝擊。
“我，我隨便看看？”蘇曉慌亂之下說道。
仿生人服務員微笑着，讓蘇曉自由行動，沒有插話。
似乎這是符合她程序的設定。
實際上，爲了防止這些年輕的孩子因爲害羞和其他情緒，無法挑選到滿意的仿生人伴侶，每次進入商店挑選的都是一個人。
當然，會給予十分鐘的限時，如果十分鐘內沒有做出選擇，就會由人工智能依照大數據進行挑選。
在鯤鵬生物集團的智庫研究中，仿生人伴侶被認爲是維持員工身心穩定的重要基石。
這是因爲龐大的學業，工作壓力下，加之大小周，996的連續夾攻，即使是受過基因優化的員工，也難以長久支撐，需要一個足夠溫暖的港灣來治療員工，幫助員工維持身心健康，可以持續性的讓員工爲公司出力。
哪怕孩子體外培育，社會化培養，無需家長任何操心費力，可開啓一段戀愛，維持一段感情，也是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的。
這些時間和精力，本來是可以拿來維持公司的發展，可員工拿去談戀愛，維持感情，教育孩子……那公司的發展不就耽誤了嗎？
但人類又有需求感情，依賴他人的本能，若是使用基因編輯技術剔除掉這方面的本能，又會帶來其他的，更嚴重的問題。
儘管鯤鵬生物集團並沒有禁止愛情和婚姻，但還是有相當多的人，自願選擇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來，這時，他們就需要一個伴侶的替代品。
那就是仿生人伴侶。
到了現在，仿生人伴侶已經經過規定，變成每一位單身員工的成年禮，外加一份公平公正的低息仿生人貸款賬單。
按理說，是可以申請放棄的，但只有熱戀中的年輕人會選擇放棄，正常員工都會債多了不愁。
看到蘇曉左看看，右看看，彷彿進入了大觀園的劉姥姥。這好像觸發了仿生人服務員的某個程序，它說道：“蘇曉員工，您需要大數據幫您推薦嗎？”
“公司的網絡上記載着您的所有瀏覽記錄和偏好，大數據比您更瞭解您。”
蘇曉聽着這話，臉上又有點燙。
還好是AI在採集他的瀏覽記錄，要但反是個人，蘇曉覺得自己直接社會性死亡。
“可，可以，推薦一下吧。”蘇曉說，有點結巴。
仿生人服務員眼瞳微微一亮，說道：“根據您的偏好，適合您的仿生人有以下類型：”
“奈菲絲-IV型仿生人，適性99.9%，身高在1米6到1米72之間，三圍……”
“停。”蘇曉以近乎哀求的口吻說：“直接把這一型號的仿生人調過來吧！”
從這位服務員口中吐出的每一個詞和數字，蘇曉都感覺是在對自己靈魂無情的鞭打。
仿生人服務員按照程序，安慰着蘇曉：“您其實不用擔心，根據大數據統計結果來看，您的癖好是比較常見，並不是小衆的那些。”
“奈菲絲-IV型是您偏愛程度最高的一型，此外還有四種類型，您放心，我們在計算您的偏好時，考慮到了網上創作的藝術作品數量，優秀藝術家的創造傾向，畫風上的偏愛等等。十分科學，沒有讓這些要素影響對您的判斷……”
就在仿生人服務員以極其專業的口吻述說，繼續往蘇曉的靈魂插着刀時，商場內擺放仿生人的架子被機器調動，一排女性仿生人出現在了蘇曉眼前。
她們大都留着短髮，臉龐和身軀是一種完美的精緻，那種美麗彷彿形成了對應靈魂的衝擊，像一隻爪子探入了蘇曉的心臟，一下子把蘇曉內心狠狠抓住。
蘇曉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個完美以外的詞來讚頌她們，他只感覺這裡的每一個仿生人，都是他的夢中情人。
蘇曉掃視着這一排排女孩。
突然，他發現了一絲不協調的地方。
在所有女孩中，有一個女孩並未給蘇曉那種完美的感覺，反而是完美中略帶一絲瑕疵，讓她看起來更像人類，而非仿生人。
蘇曉迅速把視線集中到她身上。
她靈動的雙眼微微顫動，好像她不是一個仿生人，而是混進這裡的人類，在努力的維持眼瞳不變，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其他的仿生人雖然完美，但她們的眼睛卻彷彿失去了高光，像是行屍走肉，可她卻有着人一樣的眼神。
再往上看，她的頭髮上，彆着一個小小的髮卡。
那是一個可愛的白色四葉草髮卡。
轟。
蘇曉的大腦一下子嗡鳴不止。
他下意識扶住了額頭，似乎內心中的某隻怪獸要衝出來。
“蘇曉員工， 您身體不適嗎？”
仿生人服務員機械，柔和地詢問：“需要我爲您叫醫生嗎？您的C級醫療保險還未到期，急救車提供的服務95%會轉化成公司貸款。”
它的聲音把蘇曉喚回了現實。
蘇曉嚇出一身冷汗。
急救車可不敢亂叫，蘇曉可還想着十幾二十年後還清公司的契約貸款，成爲“自由人”呢。
這要叫了救護車，輕則要多打工半年，重則十幾年都沒了。
他勉強說道：“我，我沒事，只是站太久，頭有點暈。”
蘇曉眼角的餘光掃過了那名女孩，恰好和她充滿疑惑的眼神對上。
“奇怪……”蘇曉想着，對仿生人服務生說：“我選她，從左往右第七個。”
蘇曉明顯能看到，那位女孩的眼神中閃爍過一絲的驚慌。
這印證了蘇曉內心的猜測。
他暗想道：
“現在的科技真的厲害，仿生人的眼神竟能做的如此人性化。”
“雖然皮膚上似乎有些瑕疵，但這更好，更像人類了……”
就在這時，空氣中好像有一股無形之力蔓過，好像一陣難以察覺的微風。
“蘇先生，您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蘇曉身側，仿生人服務員說道：“她是……呃……很老的型號了，恐怕沒法接受免費的維護更新了。”
蘇曉想着：“果然是老型號啊，皮膚上還有一點點瑕疵……”
但蘇曉也不太在意免費的維護更新。
他說道：“不，我就要她了。”
仿生人服務員盯着蘇曉：“您確認嗎？”
“當然。”蘇曉鄭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