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退到了石柱邊。
這些石柱雕刻着種種符號，而石柱上又佈滿許多幹硬的鱗片。
之前蘇曉的注意力全在骨骸，怪鳥身上，都還沒研究過石柱。
現在蘇曉仔細一看，越發覺得怪異。
“有點像……一隻渾身是魚鱗的邪物，經常在石柱上摩擦的樣子？”
“這些符號……是海族文的變種？”
蘇曉看着它們，聽着石板路上越來越近的聲音。
有賴於中夏之前對海族的戰爭，破滅了包括風巖秘境在內的好幾個海族小秘境，海族文字算是解密比較多的文字了，甚至在靈能理論專業裡，有專門的課程研究海族語。
海族文是一種象形文字，有點接近楔形文字，常見於岩石上。
“星海神了，深神星……呃……”
蘇曉嘗試解讀了一下，立刻發現這海族文讀起來根本不通順。
有點像有人看到了其他的海族文字，然後不管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胡亂抄在了石柱上，甚至有的文字還出現了錯誤。
蘇曉沒繼續研究，石板路上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
蘇曉躲在一旁，看着它們。
那是一支邪物組成的隊伍。
爲首的是一隻身材壯碩，身體藍白，長着接近魚類頭部的魚人，他赤裸着上身卻披着鮮紅的披風，舉着骨頭和皮做成的幡，穿着材質不知的皮裙，頭戴明亮金冠，一邊搖晃幡，一邊在雨中前進。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隻隻身材幹瘦的魚臉類人生物，類似人類的身體出現各種異變，或是耳朵像魚鰭，或是長出腮。
這些乾瘦的魚人大都彎曲着脊椎，像脊椎無法支撐它們身體的重量一樣。
乾瘦魚人們也有着一些單薄衣物，但是沒有金冠之類的裝飾物。
跟在乾瘦魚人身後，則是一隻只蘇曉很熟悉的爬行魚人，它們像沒有意識的蟲子，在石板路上緩慢爬行着。
來到石祭臺附近後，它們似乎很震驚，彼此爭吵了起來。
他們所用的語言似乎是海族語加上漢語的變種，一會兒海族語一會兒漢語，還有濃重的方言口音，蘇曉理解起來極度艱難。
“……鳥不見了？”
“站出來，……偷……？沒有……交換不來神聖的水……星之女……”
“不是我們。”
“……紅崖觀？”
一個乾瘦魚人在漫長語句後，冒出了一個蘇曉熟悉的漢語口音。
紅崖觀！
它提到了紅崖觀！
蘇曉內心微微波動，然後繼續聽着。
“那種怪鳥是很關鍵的東西，它們來到這裡後，發現怪鳥不見了……”蘇曉發揮大學時從外語聽力裡學到的技巧，快速腦補着：“那位首領要求有人站出來，它懷疑是其他的魚人偷走了怪鳥，而如果沒有怪鳥，它們就交換不來神聖的水……嗯，然後是星之女，它們供奉着一位叫星之女的邪物？需要神聖的水來供奉它？”
“然後，那些瘦弱魚人說不是它們，有人提到了紅崖觀，意思是它們懷疑是紅崖觀的人偷走了鳥？”
“當初紅崖觀秘境入口關閉時，紅崖觀在秘境這一側，也有大量設施和人手，看起來，他們傳承到了如今，依然沒有斷絕？”
蘇曉沒有貿然行動，繼續偷聽着。
隨着他們的交談，蘇曉對它們的語言風格也越來越熟練，聽到的內容也越來越多。
“每家……抽籤……祭品……”那肥胖的魚人首領說。
這句話似讓那些脊背彎曲的魚人有些恐懼和不樂意，它們也爭吵着。
“海佛寺上師不滿，我們都會死。”肥胖魚人說了句漢語較多的話，
讓蘇曉聽明白了。
這下，那些脊背彎曲的魚人也說不出話了，只能唯唯諾諾點頭。
“海佛寺？是之前降落下來時，看到的寺廟？”蘇曉迅速聯想。
整支隊伍迅速轉頭，離開此地，蘇曉也偷摸跟了上去，靠着雨中隱匿和雨中潛行，它們根本發現不了。
蘇曉跟着它們慢慢走。
它們離開了石板路，回到了一片泥地裡，又行走了一陣，前方淡藍色霧氣裡，一處破敗的村莊在若隱若現。
一隻穿着木甲，腰佩骨劍的魚人隊伍從一旁走來，這些魚人裡沒有彎曲脊椎的魚人，全都是較爲肥胖，像只大胖魚的魚人。
而作爲領隊的魚人，更穿着各種鱗片串起來的鱗甲，看起來比木甲高級了一個檔次，穿鱗甲的魚人和戴金冠的魚人相遇，它們快速交談了一陣，立刻升起了村口的木門，把這羣魚人迎了進來。
蘇曉也跟在隊伍最後，渾水摸魚走了進來。
接着，讓蘇曉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在一處處簡單木屋的屋檐下，一個個人類——真正的人類——望着這些魚人。
他們都是年輕的少男少女，穿着簡單又原始的衣服，看起來並沒有被邪物束縛着，看到這些魚人回來時，他們還露出了笑容，對着這些邪物打招呼。
“阿爸！”
熟悉的漢語響起，讓蘇曉渾身發毛。
但這種熱情很快被澆滅了。
那隻肥胖魚人站出來，宣佈了什麼後，各家都心事重重的散去。
蘇曉默不作聲，跟着那隻肥胖魚人走，同時觀察着這處村落，在內心做着總結。
“這處村落出現了早期的階級，最高階級是肥胖的魚人，他們擔任祭司，戰士的職位，可以穿戴金冠，穿戴木甲，使用骨劍……”
“第二階級是脊椎彎曲的魚人，他們是這裡的民衆，擁有房子遮風擋雨。”
“第三階級是趴在地上爬行的爬行魚人，它們沒有智慧，只會聽從高級魚人的命令，宛若畜生……等等？”
蘇曉看到，一個人類小男孩看向一個爬行魚人，叫着“阿媽，阿媽”的呼喊，隨後被旁邊的哥哥拉開了，好像那是很危險的動作。
旁邊的魚人和人類都盯着他們哥倆，那眼神裡透出明顯的冷漠和冷酷。
直到哥哥拉走了弟弟，他們才恢復了常態。
這一幕震撼了蘇曉一秒鐘，一秒後，他才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着：
“普通人類的階層暫時看不出來，他們認這些魚人爲父親，母親……包括沒有智慧的爬行魚人。”
“一個簡單的推論是，這些人類在少時是正常的人類模樣， 而隨着長大，就會變成各種各樣的魚人？”
蘇曉繼續跟着那肥胖魚人前進。
很快，蘇曉還看到了村子裡的其他東西。
“這座村子裡有水田，水田裡種植着類似稻穀的植物，但是呈現藍白色……這種稻穀應該是他們的食物來源。”
蘇曉還看到了每家每戶窗口處掛着的東西，各種奇異皮毛和肉類，還有一條條掛着的鹹魚。
“那是……人皮？”
“有人皮，有動物皮……動物皮有點奇怪，不是我所熟知的動物，鱗片和絨毛混在一起，不倫不類……”
“沒看到畜牧的畜生，沒有養雞鴨之類的東西，正常農村裡，給畜生留下的位置，似乎留給那些爬行魚人了……”
蘇曉一邊跟着肥胖魚人前進，一邊借三尺神明觀察着周圍。
很快，那肥胖魚人來到了村裡地勢較高的位置，在一片土石牆前的空地裡，立着一個“佛像”。
這佛像挺着一個人類的大肚子，寶相莊嚴，戴着更加豪華的頭冠，頭冠上好像刻畫着一個個有異國特色的華美建築羣。
可它根本不是人類的外形，它的頭部是一隻邪異的大章魚，鼻子處無數觸手伸出，宛若關公的鬍鬚。
它的眼睛不是石質，而是鑲嵌了某種怪異的寶石，蘇曉掃到它的眼睛時，一下子不安起來。
蘇曉貼身放着的清心咒，燃燒速度陡然增快。
蘇曉連忙撇過頭，同時關掉了三尺神明，燃燒速度才恢復正常。
蘇曉腦海裡，冒出一個詞：
“王侯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