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鬧騰,東方魚肚發白,時間正是六月初一,三人一貓終於離開無塵谷,踏上了忘情灘塗。
幾日疏遠,玉娘吃不住玉貓乞憐,再次抱入懷中,但依然緊隨古風身邊。
忘情灘塗,底下泥漿,表面礫石,大小不一,看起來更像戈壁沙灘,一望無邊。
底下泥漿長年翻滕,表面砂石起伏,又像砂海沉浮。
有些地方,間或有泥漿噴涌,高達數尺。
又有些地方,氣泡汩汩,夾帶濁泥,衝破砂石,吞吐不止。
“小貓,這忘情灘塗又是何來歷?”古風半帶玩笑半帶認真,伸手到玉娘懷中,摸了摸貓頭問道。
前面它能說出“落花流水”來歷,說不定這裡來歷也知道。
“傻子,你算問對人了,天下就沒爺不知道的事。”玉貓聽得古風問,帶着嗤笑之意,面孔朝天。
古風不理,自討沒趣。
於是又轉過頭去,看到玉郎急切眼神,“呆子,你也想知道?”
“想,玉貓,你真知道!”玉郎一點掩飾沒有,真想知道。
“玉貓,你要知道就快說吧!”玉娘也急切想知道,天下美景,誰不好奇。
“傻子、呆子,看在玉娘面上,我就說說。”
玉貓所言,當然也來自遠古遺留精神烙印,由此可見荒貓在此生存年代久遠。
據說共工開仙路創輪迴,曾取弱水一瓢,用作試驗,失敗後未作區處,在天帝間留傳。
黃帝身死,不知所終,這瓢弱水無主,不知爲何,卻落入傷心谷。
流淌之處,傷心藤死,泥土被腐,下成泥漿,上成砂石,遂成灘塗。
歷無數年,這瓢弱水吸取谷中傷心之氣,凝爲“似水”,化作“流年”,相伴相隨,不知隱藏何處。
泥漿翻滕,又有戾氣生出,終年沉積。
女媧心淚所化傷心之氣,一部分爲傷心藤吸食,一部分轉化成戾氣,一起沉積。
那些涌向地面的氣泡,吞吐間,將戾氣帶到地面,生靈不能存活,遂成荒漠。
萬物萬性,有些細小砂石,卻能聚而生長,成爲礫石。
泥漿不能負重,有些礫石沉沒。
有些礫石卻歷無數歲月,成長爲巨石,露出表面,聳立灘塗,零星點綴,成爲一景。
泥漿侵蝕,礫石品質不俗,細膩圓潤,晶瑩剔透,吞吐能量,冬暖夏涼。
那些巨大的礫石,灘鷹愛在上面築巢避風,泥蟒愛在上面取曖納涼。
戾氣之下,生靈不存,偏有特例,泥漿之中,生出泥蟒,以泥漿爲食,喜食戾氣。
成年泥蟒,長能達二丈有餘,粗能超過尺餘。
一身蟒皮,堅韌無比,泥漿戾氣,不能腐蝕,好藏泥漿之下,臥礫石之間。
泥蟒含泥,噴射攻擊,如同彈珠,又快又急,成年泥蟒,能噴數丈之高,泥中裹挾戾氣,中者非傷即亡。
灘鷹專以泥蟒爲食,似是因泥蟒而生,喙如刀,爪如刃,翅展如雲,遮天蔽日。
羽白如雪,喙爪黝黑,能開蟒腦,吸食腦髓,能破蟒皮,吞食蟒肉。
兩者皆兇殘,互食蛋卵,互逐幼雛。
成年鷹蟒,皆雌雄相伴,每每爲爭巨石,逞兇鬥狠,不死不休,成爲宿敵。
鷹蟒無食,則以人獸果腹。
灘塗因此兇險,飛禽不敢至,走獸不敢入。
三人修爲在身,這點兇險幾近於無。
耳聽玉貓述說,腳下輕點礫石,身形如絮,趨勢而起,飄然而至另一礫石,行進不誤。
戾氣雖重,覆蓋表面,隨風飄散,只地表一層,也無影響。
玉貓述說之中,幾次動用攝人心魂秘技,望向古風玉郎,奈何兩人不理。
一番述說結束,無人迴應,嘀嘀咕咕,“一個傻子,一個呆子”,還是無人理會。
一時出奇寂靜,唯有無邊灘塗,唯有三個急速趕路身影。
灘塗無遮無攔,滿眼灰白,不見色彩,頭頂烈日,更覺熾盛,雖有修爲在身,也有些許乏味燥熱。
也不知是季節緣故,還是懼三人修爲,一路奔走,竟然未見只鷹只蟒,只有零星鷹啼,遠遠傳來,似有似無。
玉娘剛承雨露,有慵懶在身,此時竟生出些許勞累,金烏尚在天邊,就提議休息。
古風立刻同意,玉郎自然不會反對,玉貓要得知識,苦於幾個沉默,無人搭理,正合心意。
擇一寬闊巨石登上,玉娘將玉貓從懷中取出,三人一貓各自坐臥,取出糧資,細嚼慢嚥,聊些家常,說些趣事。
玉貓好學上進,一路有想有感,此時終得機會請教,古風也終於不再沉默,不刁難,不隱瞞,盡數解答。
月未東昇,金烏未沉,還有點點餘暉灑遍灘塗。
三人一貓,乾糧用罷,敘完閒話,不復言語,抓緊修煉。
藤谷有風,是輕風送爽,灘塗有風,卻是熱浪裹挾。
至金烏不見,明月東昇,星辰滿天,風來始帶清涼。
夜深寂寞侵,無言心思重。
玉娘靈玉在身,能量涌動精神匯聚,古風本已習以爲常,此時感受,又是另一番心境。
如披聖潔光輝的倩影,腦海浮現,揮之不去,靜不下心來,就想睜眼看看玉娘。
睜得眼來,發現那邊玉娘正兩眼如同秋水,靜靜的看着自己。
任由漫天能量彙集,端坐不動,笑意如春,眼如漩渦,能將人吸入。
見古風看來,嘴角上揚,會意一笑,百花盛開。
這會意一笑,古風如何不識,二人起身,向荒野飛去。
玉貓上進,沉浸修煉,覺察不到,卻如何瞞得了玉郎,卻端坐如常,神情不變,心知肚明,不予理睬,繼續修煉。
遊離之法下,遮掩氣息,不驚夢鷹,不攏睡蟒,數十里之後,找到一塊荒廢鷹巢。
巨石平坦,玉質晶瑩,月光之下,層層瑩光,從石心直泛表面。
上有灘鷹銜來細小礫石,薄薄的鋪墊了一層,遺落粗壯羽毛,潔白無暇,寬大如扇。
玉娘喜愛,挑根完整的,拿起把玩。
古風等不及,手一揚,表面那層細小礫石,早已不見,只有石面平整,光潔照人。
玉娘有誓,靈玉不得離身,鑲嵌靈玉的精神項鍊,始終懸掛頸脖。
天地能量依然自動彙集,有光芒將二人籠罩,看起來不盡聖潔,不盡賞心悅目。
已有曾經,不再迷惘,初識滋味,分外急切,不久已經開始重複昨日故事。
天地之間,萬籟寂靜,除遠處偶爾響起鷹啼,附近偶爾響起蟒喃,唯有此處有異樣聲音陣陣。
晚上戾氣似乎更濃,更加凝實,沉積灘塗,因巨石高大,卻止於石下,對二幾乎沒有影響。
良久事畢,身心卻仍未分離,回味流連,感受心情,體會愛意,不願清醒。
不知不覺,兩個竟然就在這種心境中,進入修煉狀態,放空心神,感受天地,匯聚能量壯大精神。
精神不惑,似能交融,能得滋養,如此狀態,比起往常,修煉效果更佳。
就在這樣的奇妙感覺中,古風率先本就來到大成之頂,順勢而破,進入大成境。
玉娘稍遲,零時將至,進入有成之境。
各自溝通元素,古風發現,又能夠溝通火、土兩種元素,自此,五種元素之力感悟齊全。
玉娘發現,又能夠溝通金、火兩種元素。
二人此時才心滿意足,收起心神,恢復常態,悄然而返。
也不怕了玉郎知曉,假寐修煉,感悟晨韻之後,陽光普照,天色大亮,只有玉貓還不曾知曉。
六月初六,灘塗將到盡頭,玉郎無異、玉貓無他,唯古風玉娘,每晚故事,自此不曾間斷。
下午七時,天邊一線綠色已見,這片綠色之後,就是萬丈憲翼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