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玉娘失落神情,古風喟然長嘆。
“靈訣缺失,以四煉意見最不統一,到底何爲信仰?是信自己仰他人?還是信他人仰自己?又或者說信自己仰自己,信他人仰他人。”
玉娘搶答。
“當然是信自己仰他人,信自己才得自信,前途生不竭動力,仰他人才知不足,前途有不盡高峰。”
“信這仰那,被你繞得頭暈。”又再次嬌嗔。
“玉娘莫急,‘信自己仰他人’,不單你這麼想,八百萬年來,無數修煉者,可能都這麼想。”
“但結果呢?八百萬年,從無神出。”古風自問自答。
“難道真如各家所言,不得其法?我認爲不是這麼簡單,問題可能就出在信仰上。”
“遠古大能,爲何能夠成神?獨靈訣缺失之後,再無神出?玉娘,你想過沒有。”
剛剛情不自禁出聲的玉郎,此時才知道,自己真的已經完全被忽視。
“這些我倒真沒想過,時時歷練,時時危險,點滴空閒,還要躲躲藏藏,放出靈丹吸取能量,哪有時間想這些。”
透着點傷感,“哪像你,四煉之前幾無兇險,有這麼多時間胡思亂想。”又透着點不滿。
無故被不滿,古風無語,不能辯駁,“玉娘別惱,我的胡思亂想,細細說與你聽。”
“我之三問,不是‘靈’問,而且信仰之問,情緒、性格、意志,都是信仰的基礎,都是爲信仰形成而作的鋪墊。”
“‘靈’三步擇優而存,最終要引導樹立正確的信仰,只是人們爲名利所累,從沒這麼考慮過,自以爲是,不依它引導。”
“你我理解是‘信自己仰他人’,又有多少人是這樣理解,更有‘信他人仰自己’,甚至‘信自己仰自己’。”
“私慾之下,誰能逃脫自我,儘管時間跨越八百萬年,又有幾人能逃私慾,信來信去,仰來仰去,難逃私慾。”
“你有可能會說,自己是爲了族人,就象你歌謠中的誓言,但爲族人何嘗又不是爲自己。”
玉郎忘記自己被無視狀態,心生感觸,忍不住出聲。
“是啊,哪個能逃脫自我,正如你所說,要麼信別人仰自己,要麼信自己仰別人,說到底,都是爲了自己。”
“玉娘以守護家園爲信仰完成四煉,我以保護家族爲信仰完成四煉,確實沒逃脫自我。”
玉娘帶點爭辯。
“我突破五煉時,又是有感守護家園不易,青青大草原再現眼前,才一舉得元素認可,有什麼不對嗎?”
“古風,你呢,以何爲信仰完成四煉?”才說完,似猛然醒悟般說道,“古風,你是說這樣的信仰無法成神?”
“不愧八色傳說潛質,不愧天資出衆。”儘管出聲,玉郎仍然被忽視。
“我因三問,有些情繫天下的想法在裡面,但是,現在想來,還遠遠不夠,或者說最終還是陷於自我。”
“我們這樣樹立起來的信仰,確實無法成神,因爲靈丹太過弱小,無法對抗天劫。”
“雖說如你我資質,號稱只有傳說、從未聽聞。但是八百萬年來,總有出現,但有誰修煉成神了?”
古風也不怕影響二人心境,又一瓢冷水當頭潑下。
“當然,你我也一樣,最終要在天劫下,煙消雲散,不可能成神。”
一番話說得玉娘心境鬆動,就有點頹廢,旁觀者玉郎頹廢之情更加明顯。
此時,玉郎終於被古風看到,笑着說道。
“二位,踏上修神路,世俗俱爲空,四時苦相伴,寒暑不敢鬆。”
“如此心境,可是不行啊。情緒不穩、性格不定,性格不定、意志不堅,意志不堅、信仰不果。”
“只要奮鬥了一番,光陰不曾虛度,一生留下濃墨重彩,就算是難以成神,又何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何況日後種種機緣巧合,誰又能說得清楚。機會在前,努力前行,斷不會空手而回。”
玉郎玉娘,如此纔回到神來。
“機會在前,自當努力前行,即使我輩不成,也當爲下輩開山劈路。”
玉娘悟性,出類拔萃,這話說出,令古風也另眼相看。
心想,玉娘天資如此出衆,且有靈玉爲助,卻與玉郎修煉差距不大。
也許是她擔心玉郎,不願玉郎看到太大差距,也許是心思過於單純,分心世俗耽誤了修煉。
這種分心世俗的單純,不也正是自己想到的信仰重鑄修煉之途嗎?
玉孃的心思單純,使他似乎尋到些信仰再煉之法。
“不過,我認爲,同等條件下,目標越遠大者,突破之後的精神會更凝實,實力會更強大。”
也不隱瞞,將與玉娘靈丹對比之事,也告知二人。
玉娘故作嬌嗔,“難怪你不以爲意,原來你的靈丹更強大,哎,輸在起點上了,以後只能一輩子步你後塵。”
接着又問道,“古風,說了這麼多,該說說你認爲正確的信仰是什麼了吧!”
涉及真正的修煉心得,非如此親密,怎敢輕易問出,又非如此親密,又怎麼會和盤托出。
古風卻真的點滴不漏,此時玉郎再次被無視。
“玉娘,我們突破五煉,靈丹凝實,從無形到有形,這個實質化的過程,我認爲非常關鍵。”
“這裡面可能涉及某種未知,能得它力量幫助,使靈丹更加凝實,更加強大。”
“只是這種未知,到底爲何物,我還沒想清楚,暫時不知道,但我認爲它一定來源於正確的信仰。”
“所以我有一種想法,想要重新鑄造信仰,一探究竟,或許能夠有所收穫。”
玉娘嘆口氣應道,“修煉之路不進則退,再煉信仰怕是影響日後成就。”
“八百萬年無神,先賢智者無數,但無人能逃脫自我,我當以身試之,做一回探路之人。”
“玉娘,什麼是真正的信仰?我認爲真正的信仰,不是信自己,也不是信他人,而是爲天下信,被天下仰。”
古風聲音忽然變得高昂,“譬如盤古混沌之初,劈河開山,始有天地,受萬民敬仰,所以成神。”
“女媧情繫蒼生,尋補天之法,直至身化蒼穹,令萬民感動,也所以成神。”
“靈猴立志剷除妖魔鬼怪,一路西行,解苦難無數,立功德無數,還天地清明,爲萬民所尊崇,也所以成神。”
“龍王施雲雨,以澤被神州爲念,共工開仙路創輪迴,以開闢正道爲願,得到萬民認可,也所以成神。”
“何爲真正的信仰,當是‘胸懷天下、情繫蒼生’,當是‘爲天地立心、爲萬民請願。’”
“如此,才能爲萬民信被萬民仰,甚至於爲萬物生靈信爲萬物生靈仰。”
“信自己與爲天下信,仰他人與被天下仰,差距何其之大,從這個角度講,不樹立真正的信仰,不可能成神。”
古風三問,思慮之遠,博大如此,猜測大膽,決斷如此。
稍有停頓,古風嘆口氣,聲音又降了下來。
“我另有推測,‘靈’之所爲,一直在豢養,引導修煉者鑄造真正的信仰,以得最強大精神。”
“看似受‘靈’牽引,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要想成神,只能受他牽引,只能任由它豢養。”
“或許只有成神,做一回探路人,才能於最高處一探究竟。”
“古風兄弟,如何才能重鑄信仰?”玉娘是擔心,玉郎卻是被說得動心。
“玉郎大哥,要重鑄信仰,必須散去自我,以天下爲責任,以蒼生爲已念,才能重鑄。”
玉郎聽得一頭霧水,修煉之途,只知有進,誰曾退過,如何能退?誰也不知。
“修爲已成,信仰已在,如何能散去自我,難不成散去修爲,修爲又如何散去?”
“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看天意了,或許還會有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