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良被判死刑, 一週後執行槍決,無論生前犯下多大的罪,死後還是要厚葬, 只是畢竟聲名狼藉, 只有杜家上下出席了葬禮。
大雨滂沱, 天色昏沉, 整個天幕像一副被水淡化的水墨畫一樣, 水染的色調在天地間勾勒出一片迷離別致的景色。
杜思寒在墓園被澆了個透心涼,路上打了十幾個噴嚏,想着大概要感冒了, 沒老婆在身邊生活不滋潤,連抵抗力都變差了。
杜思寒抽了張紙又打了個噴嚏, 扯過被子裹到身上, 擤了把鼻涕將紙團扔到垃圾桶裡。
蘇凝的電話適時的打過來, 說了幾句就聽出他聲音有些沙啞,“你怎麼了?”
“被雨淋了, 大概要感冒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每次電話他都要問上這麼一句,蘇凝直接無視他的唸叨,“讓蘭嫂給你熬點薑茶,最近還老加班?”
“加, 四叔出國度假, 我都快累癱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還要一個多月吧。”
“一個多月!!”
杜思寒聲音一沉, 蘇凝立刻縮了, 連忙說道:“我馬上要出門了,明天打電話給你, 記得多休息!”
“喂!喂!”
蘇凝無情的掛了電話,杜思寒怒火中燒,手一掀,被子癱在牀上,一陣冷風吹來,他一個哆嗦連忙又裹到身上。
杜思明敲門進來,表情嚴肅,杜思寒心生不妙,果然杜思明舉着手機給他看,上面粗黑的標題寫着——
杜家二少與絕美嬌妻離婚,與蘇家千金酒店纏綿!
杜思寒將報道細細看了一遍,臉色陰晴不定,杜思明盯着他不確信的問:“不會是真的吧?”
“你有病吧!”
杜思寒沒好氣的將手機扔給他,拿起牀上的手機若有所思,杜思明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面。
“你想到什麼?”
“三叔販毒的事一直做的極隱秘,警方追查那麼多年都沒有抓到他的把柄,怎麼會輕易被人捅出去?”
“你之前不是說公司有內奸嗎?”
杜思寒不說話,低頭沉思。
杜思明想了想決定告訴他實話,“你還不知道吧,爸其實知道三叔手下的錢財不乾淨,但是三叔一直不聽勸,所以爸留了一手,將三叔的財務獨立起來,和公司財務劃分開,所以這次公司纔可以摘除關係。”
“爸不可能出賣三叔,不然不會容忍他這麼多年,難道是爸爸身邊的人?”
杜思寒突然想到一個人,臉色微變,他之所以成功離婚就是利用那個人,竟然把他給忘記了……
“你想到誰了?”
“江思風,他跟蹤過我,所以我順勢用借他的手把和鬱思和好的假消息傳給小凝,這才成功離婚,他和爸應該很親近。”
“也不是沒有可能,早前爸爸基本都在江茹那,他知道公司的一些機密也是正常的,看來他心裡還是恨着我們。”
杜思明說完冷笑不止,“這年頭做三的反而猖狂了,我都還沒恨他呢!”
“這件事還不確定是不是他,不過有人繼續盯着杜家是確定的事,再過半個月如果還是查不出,就將A棟財務室的人全部調離。”
“嗯,對了,這次新聞是海天娛樂首發,不會和管家有關係吧?”
“應該不是管俊軒,他應該不至於派人跟蹤我,何況他還沒回國。
管俊軒一直在S國陪着管瑞年,他不確信這件事和他有沒有關係。
“不管有沒有,先澄清吧,大哥,娛樂方面你手頭的人脈比我廣,你幫我處理了吧。”
“行。”杜思明點頭。
外面雨越下越大,杜思寒的心情也像這雨天一樣,淒涼淒涼的,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跟蘇凝提前解釋一下。
他滿腔的熱情打電話過去結果蘇凝根本不在意,潦草的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杜思寒打了電話後心情比外面的天氣更糟糕。
蘇莊——
客廳裡,蘇文和杜宛端坐着,一片山雨欲來前的寧靜,蘇柔默默的坐在二人對面,新聞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也明白他們突然要她回來的原因。
“報紙的事怎麼回事?”蘇文表情嚴峻,先問出口。
“報紙胡亂報道,就是我喝醉了,他送我到酒店而已。”
蘇文心中對這個女兒失望至極,眉頭輕蹙,厲聲說:“你喝醉了?那麼晚你怎麼會在外面喝醉?”
蘇柔低着頭,對他這種帶着失望的質問語氣既熟悉又失落,突然間疲憊不堪,再不想維持那些虛假的乖乖女面具。
她將頭別到一邊,用平靜的語氣說:“我在酒吧喝醉了,正好碰到他,他送我到酒店去然後就離開了,你們不信可以去查酒店的監控,連送我上去都是酒店服務生一起進去的。”
杜宛睜大眼睛,禁不住失了儀態,失聲叫道:“你去酒吧!你又到酒吧去?你瘋了嗎?”
蘇文也變了臉色,陰沉發青,蘇家世代書香,自然不會打罵孩子,但他氣的不輕,言語犀利狠毒:“你竟然去那種地方?你還有半點女孩的羞恥心嗎!?”
杜宛也是失望透頂,聲音發顫:“酒吧那種地方你竟然還敢去,你還有廉恥嗎?”
“廉恥?”
蘇柔表情不知是想哭還是要笑,她心裡理智的弦被扯斷,再也僞裝不下去,自嘲地問杜宛:“我和李東商談過戀愛,他現在成了我的姐夫,我談過無數次戀愛,孩子都流掉幾個,你說我還有廉恥嗎?”
蘇文和杜宛齊齊變了臉色,這件事其實埋在蘇家人心裡,誰都不想再提,但經蘇柔口中再次出來,還是讓他們接受無能,被狠狠刺激到。
“從我和李東商戀愛的那天起,我在你們眼中不就是個沒有羞恥勾引自己姐夫的下賤女兒嗎?”
“夠了!!”蘇文聽不下去,忍不住厲聲喝止她。
蘇柔呵呵直笑,笑的眼淚往下落,她抹了把眼睛平靜的說:“李東商還是和姐姐結婚了,我不欠她們什麼了,相反我纔是受傷的那個。從今天起你們也不要再說我對不起他們,還有,杜思寒已經離婚,我爲什麼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是喜歡他。”
“你瘋了!”
“爸,時代不同了,我今天說這些不是求你同意,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不管以後我和誰在一起都不需要你們指指點點!”
蘇柔說完拎着包直接出門,外面大雨漂泊,她走進雨中,一身溼透坐進車裡,開着車離開蘇莊。
車子在回家的路上打了個轉開往相反的方向,她在寶寧花園12幢樓下停了很久,直到黑夜降臨許久,她纔打開車門走進樓裡,上了12樓。
杜思寒打開門,神情一怔,蘇柔全身滴着水珠,臉色發白,神情有些迷茫無助,二人一個站在門裡一個門外,蘇柔懇求道:“思寒……”
蘇柔只說了這二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她心頭亂糟糟的,其實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幹什麼,他明明態度明確,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就這樣跑過來了。
“先進來吧。”
杜思寒側開身讓她進屋,她一身溼衣站着坐着都不方便,杜思寒略一遲疑便說:“我找套小凝的衣服給你先換下,你一會先上樓洗澡。”
蘇凝的衣服原本不在他這裡,不過她出國後他把她的東西從隔壁又收拾回來,蘇凝比蘇柔矮几公分,也瘦一些,杜思寒找了件寬鬆的長袖襯衫,長裙給她。
蘇柔洗了澡換了衣服下樓,她和蘇凝原本就有幾分相似,穿着她的衣服更添了二分形似,杜思寒愣了一下,幫她倒了杯熱水。
“和父母吵架了?”
蘇柔捧着茶杯不說話,神情落寂,杜思寒也並不是真的想和她談心,不過隨口一問。其實讓她進屋他也是不情願的,只是到底朋友一場,總不能讓她寒心。
“別多想了,喝了茶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不想回家一個人,我就在你這裡湊和一晚行嗎?”
蘇柔眼神脆弱悲悽,杜思寒嘆了口氣,笑着說:“在我這裡肯定不行,這樣吧,你到小凝那裡住一晚。”
蘇柔臉色黯淡,強笑着問:“她不是出國了嗎?”
杜思寒笑:“她家就在對面,我們是鄰居,很奇妙吧?”
蘇柔笑了笑點頭,她確實不知道二人是鄰居,緣分有時候真的讓人很討厭,因爲總是屬於別人。
“思寒,你實話和我說,我當年搶了李東商,是不是很下作?”
“道德上來講你錯了,但是理論上你談不上有什麼大錯,畢竟李東商那時候真的喜歡你,他和你姐姐的婚約原本只是大人一廂情願。”
蘇柔眼淚突然不受控的落下來,杜思寒笑着安慰她:“其實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父母不原諒你少回家就是了,他們的思想和我們出入很大,不然怎麼說時代在進步呢?”
二人聊了會A城的度假村開發計劃,然後一起看電視,杜思寒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到陽臺上接電話。
“抓到了嗎?”
“抓到了。”孟靈在電話那頭說。
杜思寒的聲音在風雨中有些飄忽,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便掛了電話。那個人能跟蹤他到酒店,自然也能跟蹤到這裡,他需要知道到底是誰在和他過不去。
蘇柔到這裡是最好的機會,如果那個人還在暗處,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杜思寒思量良久纔回到客廳,蘇柔躺在沙發上睡着了,長髮鬆軟的披散。
她睡覺的樣子很淑女,手交疊放在腰間,身體平躺,表情恬淡。
不像蘇凝,喜歡側着睡,而且喜歡抱着東西,不抱着東西就蜷縮成一團,睡覺不老實,每次都得他抱在懷裡,不然第二天就不知道在不在牀上了。
杜思寒想着想着就笑起來,拍了拍蘇柔的肩膀,蘇柔驚醒,坐起身,“怎麼了?”
“我送你去休息。”
將蘇柔送去休息,杜思寒計算了下時間差,C國應該是早上九點,他打電話過去,那邊過了三十幾秒被接起。
“喂?”
“是我。”
“哦。”蘇凝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怎麼了?”
杜思寒靠在牀上,不自覺的擔憂,蘇凝還賴在牀上沒起來,手指撥着小熊的絨毛,悶悶不樂的說:“我哥回去了。”
“那你呢?”
“他不准我回去。”
蘇凝委屈的都快哭了,蘇北只說公司出了事就急着回去了,可就是不願意她一起回去,還把她的護照一起帶走了。
“你別急,我下週去接你回來。”
“真的?”蘇凝吸了吸鼻子,破涕爲笑。
杜思寒心疼的軟下聲,“真的,你呀……跟個孩子一樣,這麼大點的事都哭。”
“我不想一個人在這裡。”蘇凝委屈的說。
杜思寒原本還想跟她說蘇柔的事,現在連提都不敢提了,自從有了孩子,她就脆弱了許多,他原本還很歡喜她對他的依賴感強了許多,直到她不在自己身邊才深切體會到那種擔憂的煎熬,患得患失的焦躁。
杜思寒陪她說了大半個小時的話,直到把她逗樂了才稍稍安心掛了電話。
孟靈打電話過來:“問出來了,確實是江思風僱傭他們的。”
“我知道了,這件事先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