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胸有成竹,很淡的語氣說道:“將這些俘虜送到潭嶽江洪等州安置。”
“妙。”狄仁傑道。江南人口很稠密的,是指揚宣蘇常江南東南平原地帶。過了江州往南,各州人口依然很少。不僅僅是隋唐更替,也有南北朝宋齊樑陳更替造成的。
一個國家的強大,人口基數也是關健,並不只能是關中,或者是蘇揚,其他地區人口也要稠密。可將河北河南各州縣百姓往江南安置,又是不懇。即使高麗百姓,數次安置,山東各州,或者江淮各州,無他,氣候不適。這些蠻僚問題卻不大,一分散,無論多兇悍的人,去了嶽洪各州,也蹦不出來一個天。只是安置,並沒有殺害,合乎儒家的仁字,又壯大了國家的實力。
其實此法,甚至可以在接下徵繳中推廣。
李威一句話決定了這一千來名俘虜的命運。然後開始記錄功勞,再次出發。但這一次接受了教訓,大軍未行,大量斥候派了出去。
傍晚時分,出了烏蒙山。大軍人馬在一個壩子紮下大營。
李威視察着營地,於其說是視察,不如說是學習。沒有辦法,裴行儉說了殿下,你是軸心,自己還得要動腦子。但士兵的士兵氣高昂,這場戰役勝得很輕鬆,就象順達延送上門來替唐軍祭旗一樣。
不能說是蒙儉愚蠢,這些人就是來當作炮灰的,自己只有一萬來人,蒙儉無非想利用地形,使自己多折損一些人馬。沒有想到順達延很愚蠢,來到當地就得罪了當地百姓。要不然當地百姓或者將那條秘密山道說出來。這樣的人,勝之不武,即將到來的戰爭,纔是真正的戰爭。無論吐蕃派出誰爲統帥,吐蕃這些年東征西殺,委實培養了一些將才。再想勝利,要費一番心血了。
沒有點破,看到王妃兒坐在一塊石頭上吹笛子。
笛聲有些悲涼,聽不出吹奏的什麼曲子,走了過去,問道:“是想家人了?”
王妃兒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太子,你會救他們出來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的,李威道:“不知道,如果救出來,孤一定將他們送到你們身邊,讓你閤家團聚。”
“可臣民很害怕,都說太子仁,臣民隱隱發現太子其實不仁。”
仁,李威可不敢當,本來仁只是代表相互友愛、幫助、同情,可經孔子演變,上升到包含了孝、弟、忠、恕、禮、知、勇、恭、寬、信、敏、惠的高度。這樣的仁,不要說是李威,恐怕孔夫子自己本人都沒有達到。仁字不敢,只能說他不算壞而己,在自己無害的情況下,能幫助一下老百姓,或者國家。但象孔子所說,殺身成仁,萬萬辦不到的。
沒有辨解,反問道:“何來此言?”
“太子,那些人雖然可惡,也是受人指使,太子你不應該將他們押到那麼遠的地方,遠離族人與鄉土。”
“你不想報仇?”
“我也不知,可看到那些人戰死了,我又覺得他們很可憐。更擔心以後太子找到我的族人時,也將他們送到那麼遠的地區。”
“原來如此。這個你倒不用擔心,這些人釋放不得,但殺之猶過。將他們送到江南各州,未必是不仁。在哪裡,只要他們安份守己,至少比在犛牛河畔生活會好。再說遠離鄉土倒是不假,遠離族人倒也未必。南詔各部,當真與中原人是兩樣?自秦漢起,中原經過多少戰亂,又有多少百姓逃離到了南詔避難?現在南詔各部,有多少百姓血脈裡沒有漢人的血緣?反觀中原,有多少胡人涌入,又有多少漢人血脈裡沒有流淌胡人的血脈。這是一個大融合的過程。非要分成多少多少家,於是時叛時降,戰亂不休。如果南詔各部真正融入中原,安心做唐朝的子民,學習唐朝的文化與技術,是不是更幸福些?你不知,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
說到這裡,李威用樹棍在地上畫着地圖道:“這裡是唐朝,這裡是南詔各部,這裡是大食,往南去,還有更大的地區,然後往西,這裡是大秦,往西去又有國家,還有隔着大海,依然有大地。看一看,南詔在上面能不能找得到?想要更好,南詔、吐蕃、突厥,我們漢人,不分你我,融合起來,成爲一家人,沒有了戰亂,沒有了分岐,這纔是真正的大仁。否則,將來總有其他與我們不沾任何血緣的國家崛起,到時候,不但是你們南詔,也是我們漢人的苦難。”
其實說了這些,李威是有意的。眼前這個少女,或者少婦很是聰明,又知書達禮,還有很好的智慧,讓李威感到憐惜。
王妃兒低頭沉思。
李威又說道:“仁,是吹笛子。”
王妃兒愕然。
“比如吹笛子,想來你也有感受。爲什麼你吹得一般?”
王妃兒也不生氣,不解地看着李威。
“因爲你沒有用心,沒有用心去學習,沒有用心去吹,所以不能技藝高超。仁,也是如此。不是你吹出一首歡快的曲子,就是歡快的,不是你吹出一首憂傷的曲子,就能憂傷的。雖然吹對了曲調,聽者卻不會有你曲調的感受。仁也是如此,不用心,做一些表面工作,例如孤讓士兵協助一些百姓,做一些好事,是不是仁?很慚愧,雖然百姓不惡,可孤卻沒有感到仁。只是惺惺作態。所以說,仁是在這裡。”
指了指胸口。
儒家中講仁,不知多少理論,李威皆不說,這一番比喻很淺,也是講師的料,基本讓他說了出來。而且他說出這番話,也有份量,如果他能順利繼承帝位的話。
但如何變成一家人,卻不知。說到底,還是大道理。
還有一點,吐蕃一天不平,南詔一天就不得安份。不是這一次徵繳,就能取得的結果。更不會說出來。
王妃兒若有所思,當然,連李威自己都沒有辦法搞清楚,這個小丫頭也只有象李威聽了裴行儉一番話一樣,最後是雲裡霧裡。李威又說道:“別要想那麼多,你這個年齡,要吹一些歡樂的曲子。來,孤吹一曲給你聽。”
讓侍衛拿出笛子,樂器他也很可憐,會的是笛子與口琴,口琴是不要想了。所以只剩下笛子,吹了一曲《喜相逢》。十分歡快,連漸漸飄起的暮氣,都帶着一份喜色。
……
點撥了一下王妃兒,回到營帳看書,看《孫子兵法》,以前也看過,現在繼續看,臨時抱佛腳,無可奈何的事。
朱敬則走了進來,說道:“殿下,以嚴治軍,軍隊煥然一新,臣很贊同。”
“嗯。”
“就連殿下爲了正軍紀,沒有帶來隨身的宮女伺候,臣也很欽佩。可爲什麼容納畹氏這對姐妹?”
“朱監軍,她們也有功勞。”
“功勞無非是醫治幾個傷兵。至於道路,沒有她們,斥候同樣能找到。就算她們有功勞,可殿下也不該與一個僚蠻女子不……清楚。”本來想說不清不楚的,忍了一下,稍稍改了口。
對朱敬則十分敬重,連父親都敢大炮轟轟,但不代表着完全同意他的觀點。可是朱敬則的話讓李威愕然了,說道:“朱監軍,孤只是與她們說說話,那有其他舉動。再說,她們都嫁了人,丈夫雖然生死不知,可萬一活在世上,孤豈不是鬧一個天大的笑話。”
“這纔是臣最擔心的,又是蠻女,又是有夫之婦。”
“難道你也不相信孤?”李威鬱悶地說。
“殿下其他方面,臣十分相信,可在對女子上,臣永遠不相信。”朱敬則還真實話實說了。李威與幾個少女糾纏不清,天下皆知。風流債有些多,確實有不相信的理由。
李威只好鬱悶地說:“孤還沒有這口味,連人妻也想要。”
“什麼人妻?”
“別人的妻子,”但李威有些心虛,自己人妻口味沒有,可同樣很重,至少抱着碧兒入睡時,有時候很想的。換在剛來到唐朝,萬萬沒有這個想法。也覺得很冤枉,不是他想,是這個時代所逼,父母所逼,碧兒還好一些。後世的中學生,也不是沒有性經驗。可那兩個小蘿莉算是怎麼回事?
“殿下你心軟,臣就怕那個畹家的妹妹,最後看上殿下,殿下心又不忍。”
“得,你不要再說了,”沒有辦法,李威只好說道:“你附耳過來。”
在朱敬則耳邊嘀咕了幾句,朱敬則十分愕然,然後面色慎重。
李威笑了笑,說道:“剛纔孤對畹妃兒說了,仁象吹笛子,現在要對你說一句,看待事情的真相,要象聽笛子。無論吹奏者吹什麼曲子,別當真他有這個心情,要仔細聽,聽他的曲調的變化,才能聽出他真正的心情。”
聽心情能明白,可朱敬則也犯了傻,問道:“仁怎麼象吹笛子?”
李威得意地大笑,說道:“朱監軍,你慢慢想去。”
朱敬則納悶地離開營帳,想了半天沒有想明白,直接找到了王妃兒,將她喊到一邊,問道:“太子是不是象你說過,仁,象吹笛子?”
連站在一邊觀看的樑積壽也奇怪起來。
王妃兒點頭。
“爲什麼象吹笛子?”
王妃兒複述了一遍,衆將士一起點頭,原來仁裝到太子心中。至於太子心中裝的所謂仁是紅的、黑的、白的,就沒有一個人得知了。
……
第二場戰役很快到來。
又是三天的行程,很順利,大約是順達延埋伏失敗,聰明反被聰明誤,連在一處峽谷的埋伏也撤了下去。其實不撤,斥候也打聽到了,十有**能重新上演長草嶺大捷的大戲。
蒙儉直接在龍川江畔設下了第二道埋伏。龍川江水流湍急,能擺渡的渡口就那麼幾個。蒙儉將所有渡船撤去,然後在幾個渡口設下營寨,想利用龍川江做爲第二道天險,阻擋唐軍。
這也說明吐蕃不但派了士兵,也派了將領前來相助,依蒙儉的本事,不可能想到利用天險重重設伏的。樑積壽羞愧地低下頭,雖然太子與裴行儉早就知道,前天就計劃好了,可正因爲他的疏忽大意,姚州才失守的。不然大軍直接到達姚州,現在都開始替蒙舍詔各部解困。不僅是設伏,還要拿下姚州城、崑崙關,一個比一個任務重,而在這之前,都是不需要的。
李威倒不急,很坦然地命令軍隊在龍川江邊一個叫虯龍渡的地方紮下大營,開始中規中矩地編扎木筏。無論用什麼計策,最終得要用木筏渡過龍川江的。
既然唐朝大軍在虯龍渡紮營,蒙儉也開始陸續地派出士兵增援。看到對岸士兵增加,王妃兒擔心地說道:“太子,你們要儘快渡河,再不渡,他們人更多了。”
“人多嘛,纔好。”
“爲什麼?”王妃兒有些不解,不但是人多,而且叛蠻怕出現萬一,又陸續用馬車牛車拉來許多石頭,開始修石牆與防禦工事,拖一天,攻克的難度將會增加一份。
看着對面的牛歡馬叫,李威忽然眉頭一皺。行軍作戰,出謀劃策,現在自己能力還是有限,可是自己會許多“奇形怪招”。就想到了一個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