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場間那位淡定的白髮男子,衆人心思各異,紅梅這一邊的人自然是歡欣鼓舞,小丫頭握緊拳頭用力在空中一揮,臉上有着掩蓋不住的激動,紅撲撲的,一靜一動的反差襯托得禁星越發高大威武。
見到自個兄弟匍匐在地大口吐血,那三位公子哥氣得不輕,因是同氣連枝的紈絝子弟,對於面子還是極爲重視的。
鏗鏘一聲,三把古劍開封,三人三劍,齊齊向前一遞。
“呲吟——”
音爆炸響,波紋跌宕,肉眼可見的虛空裂縫閃現,罡風四起。
出現的時候便已抵至了禁星的胸膛,四周無匹的勁氣激盪。
閣樓花朵怒飛,廊坊之間木質建築肆意濺射,更令人震驚的是,那有玉石驤鍥的紅色柱子居然出現了裂紋,上面可是有符文禁制,端的是威猛無匹。
禁星眉頭一挑,沒有任何舉動,嘴角勾起了冷笑,既然這些紈絝自己不珍惜臉面,他不介意多扇幾下。
只是他還沒有動,旁邊有一女子動了,情理之外的舉動引得場間一片譁然。
倒吸此起彼伏,那穿着月白色長袍的曼妙女子也不見如何動作,僅僅是在空中翩翩起舞旋轉了一圈。
羅襪生塵,凌波微步。
那霸道的劍法崩潰,至於空間裂縫則是齊齊一頓,轟然潰散。
“住手,沒出息的東西,男人拿得起更要放得下。”
女子飄然落地,轉身看着禁星,她不鹹不淡道:“見笑了。”
話落,便灑然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不刻意奉承,不刻意疏遠,點到即止,收放有度,既彰顯了自己的胸襟,更是表達了自己態度——你強任他強,我自巋然不動。
禁星看着女子的背影,嘖嘖稱奇,剛纔的驚鴻一瞥,雖是管中窺斑,但可見其卓越的風采,腳邊名喚公孫越的公子哥這般在意女子眼光,可見來頭不小。
“你就是執法堂序列十一?”
女子腳步一頓,聲音軟糯動聽,沒有絲毫清冷。
禁星中氣十足應是,女子似乎更爲好奇,再度轉身,透過面部絲巾打量眼前這位其貌不揚的男子。
對視而立的禁星第一次正視眼前女子,在過往的年歲裡,他經歷數般生死浩劫,對於美貌女子他見面不多,但每一次邂逅,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都只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美若天仙,只是氣質不一而已。
眼前這位,雖然有面巾遮掩,但禁星還是可以瞧出其風姿錯約的氣質。
女子除開面容身材,能評得上謫仙臨塵的是少之又少,身材高挑,肌膚賽雪,露出衣袍之外的白膩極爲驚心動魄,禁星一怔,以他的道行也是有些驚豔。
或許是眼前這位沒有尋常男子眼中的慾望,她有些意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好奇沉吟。
“這次聖皇宗入宗之路,還望多多關照。”禁星說出一句客套話,作揖行禮。
虛以委蛇禁星輕車熟路,自然做的毫無挑剔,這個謙虛的舉動再次贏得了女子的好感,露出面巾之外的紅脣親啓,笑道:“倒是有些氣魄,可知你現在是何等處境?”
禁星淡然一笑,越過旁邊凌亂的花團錦簇,來到石桌坐下。
這次花閣成人禮沒有受到絲毫衝擊,既然在花城,就得給那位摳腳老頭三分薄面,這是禮,也是敬意。
先前爭鋒相對大打出手,現在圍坐一起,世事無常可見一斑。
時至立春,日上三竿,春風拂來,白花搖曳,清香瀰漫。
雖然隔着一個石桌的距離,禁星依舊可以聞到醉人的馨香,這不同於花朵的芬芳,而是女子特有的體香,按照天字號紈絝謝天賜的說法,必有上上之姿。
學不來文人雅士,更做不來那些風流舉動,禁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先前聽說公孫越是青龍榜強人,姑娘可否告知何意?”
對於牛嚼牡丹的粗人粗鄙行徑,她沒有絲毫不滿,只是嘴角微微上揚,輕押一口,動作不疾不徐,卻是媚意天成。
看得禁星心頭一突,壓下心中旖旎念頭,側耳傾聽。
“青龍榜由華山大陸轄區五域共同制定,出處不詳,每年聖皇宗入宗都會有一個評測,做一個天驕排行,三十歲以下的年輕英才都會入選,不論身份背景,只認修爲實力,公孫越就是榜上十九席位。”
杏花釀酒香醉人,女子纖細的手指磨挲着青花瓷酒杯,側轉身軀的她微微看着下方的成人典禮,猶如一朵空中幽蘭。
這不是第一次在女子面前露出窘迫,他眯着眼睛,思量着公孫越嘴中的公子,能收納一位天驕做跑腿的,這人該有多麼強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一路坎坷行來,禁星從不懼麻煩,也不會憂心前路,只是還沒有拜入聖皇宗就遭此無妄之災,這讓他有些不爽,跨越空間屏障拜入聖皇宗本不需要聚首,想着他便有些憤懣摳腳老頭的行徑了。
剛想,老頭便來了。
一股撲面而來的猥瑣氣息,身旁若不是有嫵媚妖嬈的一丈青以及大塊頭,他就算丟進了乞丐中也不會有人看出老頭的天賦異稟。
不敢託大,禁星站起迎接,老頭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沒有在意禁星杯中殘留酒水,毫無風度飲盡,砸吧嘴巴自語道:“真他孃的香,老夫喝了一甲子,硬是沒有喝膩味,好酒。”
話落,指甲滿是烏黑的手掌拍在了石桌上。
封泥噗通一聲飛起,一道清澈冷冽的酒水如一條水龍,老頭閉眼一吸,水龍擺尾,一閃而逝。
喝酒喝到賞心悅目的還真不多,至少禁星沒有見過這般喝酒的人。
老頭,這位名義上的花城之主,抹了一把嘴中殘留酒漬,對着旁邊的謝天賜招了招手,後者一臉諂媚坐下,昨天有着言語的不敬,不代表一世仇人,利益至上,他也不怕老頭做小動作。
人的名樹的影,他有着謝家這顆龐然大物,所以沒有任何懼意,笑意吟吟。
老頭滿是褶皺的臉上猶如一朵盛開的菊花,笑道:“謝小子,昨天聽說你對杏花釀做了評價,說什麼心悟遍地杏花香,心寬何處不桃源。你與老夫說道說道,是不是你家老不死的謝軒說的?”
後者一怔,顯然有些意外,老頭哈哈一笑,揶揄道:“老匹夫歸縮一隅之地一甲子,居然能品出這樣的味道,嘖嘖……”
做完了這些算是打招呼以及問候舉動後,老頭無視了紅梅以及公孫越等人,看着閣樓下的成人禮,身上竟是有些頹敗的滄桑。
喟然長嘆一聲,老頭笑道:“問道尋長生,求大自在,我輩修士趨之若鶩,奉爲信仰,有多少人知道仙路盡頭是一種怎樣的大自在?!”
自問無人答,淺嘆有人聽。
只見花城邊緣,主幹道盡頭,有一青色耀眼而來,強悍入場。
流光橫抹天穹,停在了盛典高臺上空。
一襲青衫,揹負長劍,濃眉斜插入鬢,身上有一股沖天而起的凜冽之意。
拉風至極的出場引起不小的騷動,下方民衆何曾見識這般景象,個個驚爲天人,有的甚至顫聲納頭便拜,說什麼拜見上仙。
禁星眼睛眯了眯,感受着這位不速之客的氣息,身軀全身肌肉繃緊,蓄勢待發。
青衫仗劍男子環視衆人,對着姿態放浪形骸的老頭微微一禮,爾後看向姿態出塵自酌自飲的女子,語氣淡漠問道:“你就是蘇小姐?我家公子請你去一趟。”
雖然用的是徵詢語句,卻是霸道無匹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聽話聽聲,禁星以爲這青衫跟旁邊的公孫越是一丘之貉,只是看到來人無視了後者的狼狽後,他已瞭然。
朝陽區還真是臥虎藏龍,這人起碼有煉神境巔峰的修爲實力,居然是跑腿,這讓他這位獨來獨往的山野之人好不羨慕,大爲驚豔。
“我若不去,你又如何?”
清脆悅耳猶如風中鈴鐺,這位蘇姓女子依舊慢條斯理飲酒,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見對方沒有任何懼意,男子眉頭一挑,手中一翻,長劍已到手中,微微一踏,青色長虹橫貫高空。
“哼!給臉不要,找死。”
一言不合痛下殺手,這是何等驕縱跋扈?
氣機以及劍意完美和協調統一,入大宗師境界。
下乘劍術講究招式妙法,上乘劍道奧義重在意念。
真元之力裹挾全身,無一毫外泄,凝聚全身巔峰精氣神修爲,一劍刺出,似蛟龍出海。
殺機,殺意,凝實無比。
禁星看到蘇女子依舊不動聲色,身軀如磐石紮根。
在危險臨近的剎那,有紅光閃爍。
這是一條紅色的綢緞,其上有烈焰燃燒,奔騰跳躍。
“咻——”
銀瓶乍破水漿迸,刺耳至極。
走直路,行詭道,紅錦瞬息纏住了男子的脖頸。
氣機一滯,意念被阻,心意不暢自然道法不通。
此劍一瀉千里,頹意盡顯。
以點破局,攻其要點。
旁邊老頭眼中微亮,沒想到這女娃娃眼光如此犀利。
“你家公子是誰?”
似乎看到了挽救生命的最後一株稻草,男子再也沒有先前風範,色厲內荏道:“我家公子龍辰,你敢殺我?”
“龍辰?”蘇姓女子咀嚼着這個名字,嘆息了一聲。
就在男子慶幸女子忌憚時,他便聽到了骨骼碎裂的聲音。
來源很近,他最熟悉。
那不是他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我蘇淺,何曾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