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多話音方落,就被自己的倒吸涼氣給噎在了喉嚨間。
只見水面蕩起波紋,層層疊加,次第迴旋,這還不止,其內還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在來回跌宕,起伏不止。
“砰——”
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水面炸起波濤,一聲比一聲狂野。
旁邊的八條食人魚這個時候身形一頓,在疑慮之中,他們能在這日月寒潭壯大且存活下來,雖不知具體年月,單是其中的兇險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因此智慧還是有的。
伺機而動的它們在以自己的方式進行着簡單的交流,一聲聲嘶鳴響起,與水中的怪異沉悶打擊聲交相呼應,共同譜寫着一曲別樣的樂章。
此時此刻,參賽者兒郎盡皆沉默,盯着這一副恢弘的場面,八條食人魚都被禁星吸引了過去,因此這個場面就呈現了一個短暫的空白期,一個機會很好的呈現出來。
兄弟情義要看人,這世態炎涼自然也得看人,在各自命途發展之中,沒有人會去選擇幫助禁星。
大部分的參賽者在這個時候乘舟遠去,激射如箭,劈風斬浪,逆流而上,誓要奪取這第二關的魁首,雖然天樞子沒有給出承諾性的獎勵,但面子和內子都是極爲考究的,這就是人們說的爭心了。
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
這句話在很多種場合都可以起到作用,當下,只有一臉幸災樂禍的天瀾以及老神在在的風清揚在停留,沒有絲毫幫忙的意思,更沒有拋棄不管的念頭。
意思再爲明顯不過,你禁星對付八條食人魚,若是不成功,他們就可以迎上,那個時候即便食人魚能力依舊,絕對也阻擋不了他們二人的聯手。
因此他們等待,就是選擇的陽謀。
修真世界歷來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也不能一概而論,比如禁星的同伴,靈芝錢多多以及白璐三人,至於吳邪雖然留下來不情不願,但也沒有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
他見識過禁星的修爲,知道他的能力,他相信不會這種方式結束,不可能。
事實也確實如他所料,下一息,水面紅光滿開,鋪展而開,猶如一道彩霞照射而過,聲勢浩蕩。
這個時候,禁星腳步再度一點,凌空飛躍到半空,雙臂展開,作擁抱天下之勢。
一頭白髮向後狂舞,他整個人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力量在甦醒,波浪滔滔,八條食人魚似乎有些驚懼,各自發出聲音不一的驚叫聲。
其時,禁星雙手下探,一揮而過,空中一聲轟鳴,水中一聲砰響。
兩者同響,準確對接。
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白浪滔滔之中有一道火紅色搖擺。
這不是尋常的紅,而是一抹猙獰的活躍火苗。
這竟是紅火,一道近乎半徑二十丈的大火圈形成,將八條食人魚圈在了中間。
這個時候禁星才緩慢下墜在,沒有踏在扁舟上,他竟是一腳踩在了波浪滾滾的水面上。
舉重若輕!
他的武術技巧本身就達到了舉輕若重的境界,對於舉重若輕自然是熟門熟路,這不,他就施展而出了,對象是自己,還別說,這一手還真是玩得漂亮。
怒濤變成了波紋,一圈圈向外傳遞。
雙腳站立水面,身後炸起水簾,再往後就是猙獰無比的食人魚以及最後的火牆。
他一人站在這裡,讓觀看者覺得彷彿有一座山嶽橫漂而來,巍峨無比。
雖是錯覺,但不可否認他此番的氣勢駭人程度。
禁星掐訣捏印,印向錢多多等人的扁舟上。
因爲先前打鬥,錢多多和白璐在一舟,靈芝和吳邪在一舟,兩掌推出之後,兩道利箭形成。
射穿水簾,瞬息遠去。
他的這個舉動赫然就是想自己承擔所有,這落在錢多多的眼中自然是偉大無比,白璐和靈芝兩名女子更是眼睛發紅,她們倒不是驚詫於他的捨身,而是感動於他的舉動。
大是大非面前不懼怕,不退縮,勇於承擔,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轟鳴爆響,兩道利箭瞬息從天瀾二人面前射過。
他們沒有出手阻攔,準備用的明謀在這個時候有些動搖,風清揚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越來越濃烈,嘴角噙着的笑意就是在讚賞,發乎內心。
天瀾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麪冷眼,只是在不爲人知的眼眸深處有着誰都不知道的震撼。
是的,一頭食人魚就堪比煉神境,而且是在它們的主場,八條就是八位煉神,與他們同階,此時此地對戰極不划算,而且不討好。
但就是這樣一件兇險的事情禁星做了,而且毫無猶豫。
不管是主管還是可觀的因素,它們都不會相信這位白髮年輕人有這等博愛之心解救他們,被動還是主動它們不在意,只是單純對於他的舉動有些發自內心的震撼。
日月寒潭的上方,天樞子的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中年人,面弱冠玉,本該配一副清秀或者中庸的面容,卻是在兩邊長着肆無忌憚的絡腮鬍。
也是月白色長袍,顏色卻是有些深,他看着下方那個在水面上燃燒的火圈,他笑道:“天樞子,看來這次的招募出現了一位很可愛的人吶,有趣。你說這小娃娃能勝利?”
“不是能不能的問題,而是要花多少時間的問題,你倒是多慮了。”
“哈哈,天樞子,你可是有一說一的性格,不曾想今日居然破例了,難不成這小娃真的能做到?”
“拭目以待!”
絡腮鬍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旁邊白袍飄飄的天樞子,笑意吟吟。
從他們兩人的談話就可以看出這男子的修爲一定不一般,能這般說話,這地位也不差到哪裡去。
在他們兩人議論的時候,禁星動了。
雙臂交叉之後印記齊出,一下之後就是驚濤拍岸,瘋狂無比。
“轟隆隆——”
先前禁星在自己扁舟上畫的符籙這個時候終於起到了作用,火焰氣勢再度拔高,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在竄高三丈之後才止住,火焰溫度極高,不是一般的火苗。
禁星畫符用的東西不一般,他沒有用尋常的紙筆來畫,而是用的靈石,畫的地方也不一般,是朝陽城立春大典上收穫的靈母。
因此,這火符變成了靈符。
任何東西這要有了靈性,這裡面的神韻自然是不一樣了。
當下,白條食人魚就收到了最爲慘烈的圍攻。
它們出不去倒是其次,而且他們被圍着了火焰中,不住收縮。
水裡的紅光不退散,他們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即便沒有了,食人魚也會脫層皮。
上天有好生之德,禁星沒有趕盡殺絕,雖然因爲它們這些參賽者死了不少,但他還是不會去斬殺殆盡。
這不符合他的道,他的心。
因此這有的時候放棄就是一種最好的選擇,在八條食人魚悲鳴之際,禁星手勢一頓,火圈在距離他們一丈處停了下來。
而禁星已然撤離了這個火圈。
他看着其中最大的一頭食人魚,看着它的眼睛,他在與其對視,在做內心深層次的交流。
他相信它能懂。
看起來極爲玄乎,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但他禁星就是這樣做了。
觀戰的風清揚怪笑道:“看來是沒有我的戲份嘍,去也!”
話落,腳步一踏,扁舟上的禁制微微一閃,竟是轟然潰散,沒有了這個禁錮,他海闊憑魚躍,剎那遠去。
天瀾看到了方纔的一幕,眼神有些異樣,冷哼一聲,手腕微轉,一道幽藍色的令牌出現在手中,赫然就是一種防禦性質的法寶,扁舟也變成了箭束,緊緊跟在風清揚的後面。
見效果不見,禁星手腕一轉,手指微翹。
火圈再度向內收縮,高溫炙熱,灼燒的焦味升起,其中的咆哮越來越淒厲。
水性動物自然怕火,這是天生的,無法抗拒。
一丈變成半丈,那最大一頭斑斕食人魚眼球先前一直猙獰,到同伴慘嚎時它才閃動。
那是在服輸,在妥協。
熟讀道藏一千的禁星不是萬能的,也不會獸類語言,他指了指這頭食人魚,再度指了指前面弄潮逆流而上的參賽者。
意思顯而易見,那就是馱他。
這就彷彿武者遭受的胯下之辱,臣服。
是人都有奴性,更不用談這動物了?!
時間緩緩流逝,火圈緩緩收縮。
這是在威逼,根本無需利誘,禁星相信以這頭食人魚的智慧它肯定能明白。
之所以會選擇這點,就是因爲塊頭最大的它就是其中的領頭。
終於,在有同伴被灼燒得痛暈之後,斑斕大魚的眼球微微一轉,最後雙眼一閉,再一睜。
重複了兩遍,已然同意。
大手一揮,這大火圈裡面撤退,快速至極。
他不相信它們敢逃,他能施展出第一次,它們不會去賭禁星不能施展第二次。
智慧有,但是還不夠。
禁星很明顯的就是利用了這一點,這頭食人魚倒是硬氣。
在火圈撤退的一剎那,它周圍同伴就要對禁星痛下大口,只是被它叫了幾聲就作罷。
重情且重諾。
雖然不是一個種族,暫時敵對,禁星也豎起了大拇指。
重情指的食人魚之間的種族情誼,禁星手段詭異,它們拿命賭不起,重諾是指的對於禁星的承諾。
它沒入了水中。
禁星看着水面,不多時轟隆一聲。
一聲巨大的波浪豁起,水面頓時浮現一塊斑斕之色。
他微微一笑,踏在了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