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是好宴，人也都是和和氣氣的體面人。
姜洄陪着父子倆共進了一頓溫馨的晚餐，飯桌上一如既往沒有別的亂七八糟的話題。她倒是敏銳地感覺這位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
當然不是變差了，而是更好了，溫和不減，但更多了幾分親近。
這位周統帥想要禮賢下士的時候真的可以做到很自然，人工痕跡都沒有的那種。對方果然不愧是周修文的父親，同出一源，周修文還有的學呢。
但是同樣的，姜洄也看到了這位長輩現在的真實狀態，毫無遮掩的那種，對方似乎也沒有在她跟前遮掩的意思。
他比上次見面要更消瘦，明明都已經沒有再瘦的餘地了，可是每每見面都會讓人有種對方變得虛弱的感覺，如今就彷彿真的只剩下一副骨的感覺。
儘管面色蒼白，精神也因爲近來操勞懨懨的，但態度還是還是顯得十足溫和。真的，如果不是見過對方凌厲威勢的那一面，他都以爲這是哪家身體孱弱的好叔叔。
他督促孩子們認真用餐，認真與他們分享他覺得不錯的美食，間中夾雜那麼一兩句家常，彷彿與家中子侄相處的樣子。
雖然真正共進晚餐的只有他們三個，但是周元景身邊還是少不了人守着，除了法里亞都是周元景的直系心腹，都是看着周修文長大的。
他們覺得……他們家小少爺也太，都不肯裝一下成熟。這樣一副沒長大的樣子都不知道多久沒見到了，至於這麼高興嗎？
但他們也知道周修文近年來壓力確實大了不少，各方壓力一一積壓在他的肩上，爲了成長也逐漸丟棄了他本身的一些東西。
雖然以他們這些下屬的角度來說，繼任者變得成熟可靠富有威懾力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但是同樣的，他們也是看着周修文長大的人，看到對方這樣壓抑着自己他們也不是滋味。畢竟逼着一個孩子打折骨頭似地長大來承擔一些大人應當做的事確實很不光彩——這讓他們感到自己的無能。
但這也確實他們現在所需要的，是他們軍團最需要的。
已經沒有過多的時間允許對方以正常的步伐成長了，哪怕他們也不願意承認，但是隨着周元景徹底衰弱那一日的到來，終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有意的，他們甚至開始與周修文有了君臣之別。如今身爲一方高位的他們豎立在側接待姜洄這個來客就可以看出，因爲姜洄是周修文邀請的朋友，從某種程度也是他爲自己未來拓展的人脈。
假如今天是桓憲在這也是一樣的情形。
溫馨的晚宴結束，接下來自然是閒話。
有了先前的經驗，姜洄也不顯急躁，她看着端上來的茶水，有些出神。
而上頭的父子兩人以一種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相似姿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過小的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品嚐茶葉的清香，而長者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掃眼過去，除了自家吃飽了似乎也變得有些傻愣的兒子，也將姜洄平靜的模樣納入眼簾。
這孩子看着竟又穩重不少。
他接過法里亞及時遞上來的手帕，捻了捻指尖。真是個好苗子。
“我聽小文說你的本場等級考試還未完成。”周元景找了個相對容易切入的話題道，但這也確實是姜洄目前比較在意的事。
所以她很自然地接上了話，苦着臉道：“您也聽說了啊。”看來這事……
爲什麼會這麼說？因爲周元景知道了並且用未完成來形容。如果只是單純的推遲考試或者是要以另外形式的出力，對方估計就直接說了，不會用一個已知的結果來反問她。所以十有八九就是有消息傳出來，而上頭還沒解出個什麼處理結果。
還沒解決啊……這都過去二十多天眼看着要超過一個月了，還沒商量出個結果來。到底考還是不考，重考還是補考，作數還是不作數，總得有個說法吧？
不管結果如何，這樣半吊着他們感覺也真的是很糟糕。姜洄還寧可對方立刻出結果，就算不好也算作個了結。
“學生就想快些考完，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多事。”
周元景聽罷忍不住搖搖頭笑道：“這麼沒信心？以你的本領不考個A級都對不住你這些天來的表現。”
姜洄：“……僥倖而已。”媽耶，周統帥這是在說什麼，誇她厲害？可是怎麼體現她的厲害，因爲她救了人還是宰了星獸？竟有些受寵若驚。
好像都不是。姜洄本人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最後她只得道：“您說笑了。”
哪料到這位長輩卻是搖搖頭：“不用太謙虛，我看了你的檔案和記錄，實在叫人驚歎。三年五次事關性命的救援，小小年紀便能做到如此積善，絕非尋常可言。”
姜洄倒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不過聽到對方說自己三年救了五次人倒有些意外，原來她已經和這個新世界產生了這麼多的交集。能夠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救下這麼多人的性命，姜洄心下其實是欣慰的。
小少爺這位朋友真的是也成熟得一點不像個衝動的少年人。現在的孩子都是這麼厲害的嗎？
看着姜洄既謙虛又不失大方地迴應了，這位長輩頗有些感慨：“我觀你又成長了不少，也比以往堅定了，看來數年前困頓你的疑問已經有了答案。”
姜洄默默的點頭。但是這次她沒有說是或不是，因爲答案已經在各自心裡，沒必要說出來。想來這位長輩也都已經有了答案。
堅定且穩重，天賦過人，也不愛犯軸，腦子清楚，除了缺少經驗和那麼點氣魄，對方可以說是他喜歡和欣賞的那類人。可惜了……
“這些年麻煩你照顧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雖然他有時候愛犯軸，但是他也確實是個好孩子。”周元景笑嘆道，全然不顧親生兒子聞言若木雞的模樣。
周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