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
不信任。
目光驚詫地看着不忿的喬初涵，沈彥似是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
他是享譽國內的著名鋼琴家，而喬初涵不過方成年的小丫頭，兩個有任何的可比性？
笑話！
不知天高地厚！
但，他的確是傷到了喬初涵的自尊心。
任何一位鋼琴師，都無法忍受這樣的當面羞辱！
看着喬初涵凌厲而堅定的眼神，沈彥道：“我知道剛纔的話，有些傷了你的自尊，不過你要是想見識一下真正鋼琴家的彈奏，我可以滿足你這個要求！”
沈彥問道：“鋼琴呢？”
喬初涵帶着沈彥來到自己的琴房。
沈彥環顧了一下琴房四周，裡面全都是一些鋼琴琴譜，還有世界級名家的鋼琴技巧教學。在旁邊書櫃顯眼的位置，有好幾個世界名家的親筆簽名典藏專輯。
“有點意思。”沈彥順手打開鋼琴蓋，然後試了下音準，當即坐在鋼琴椅上，渾身的氣勢，都不由得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是長期位於國內鋼琴藝術頂尖位置，而培養出來的強大氣場。
相比較而言，喬初涵不過是在老虎面前瑟瑟發抖的小貓咪，完全不值一提。
“想要聽什麼？”沈彥自信地問。
喬初涵對沈彥也有一些瞭解，直接道：“李斯特鬼火練習曲，我知道您非常擅長這一首！”
沈彥頓時更加詫異。
原本以爲喬初涵會說出一首比較偏門的曲子，來以此刁難他，但當喬初涵說出鬼火的時候，沈彥才真正的意識到，喬初涵是真的要和他一爭高下！
陡然變得認真，沈彥用沉沉地聲音道：“你確定嗎？相比於音樂會上，我在家裡的練習，可是比音樂會上的表演，更好上三分。如果你想聽我彈奏這首，那基本上你沒有出手的機會！”
既然是他最拿得出手的曲子，沈彥在這首曲子上的鑽研和練習自然不少。
一個知名音樂家常年練習的曲子，想想也能知道，除非同樣極端鑽研，再加上天賦異稟的鋼琴天分，否則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打敗他。就算是其它世界級的鋼琴大師，也未必能勝他一籌。
鬼火，是沈彥自己的保留地，不允許其它鋼琴家打敗他的保留地。
喬初涵也很認真的點頭：“我知道。”
確認喬初涵沒有說笑，沈彥道：“有句話說在前面，待會兒別哭！”
提醒之後，沈彥開始靜下心。
這首曲子，他根本就不需要曲譜，就能憑藉着對這首曲子的記憶，完整準確無誤的彈奏。
鬼火，李斯特12首超技練習曲中最難的一首，被另一位世界級鋼琴音樂家拉赫瑪尼諾夫，稱爲是“世界上最難的練習曲”，或許直到戈多夫斯基改編的肖邦練習曲出現，這樣的稱謂纔算是走到盡頭。
而直到今天，鬼火依然令人望而生畏，通常是音樂會的高級曲目。
這首曲子本身沒有什麼內涵，純粹的高難度的技巧演繹，沈彥也不會有其他花哨的東西，靜下心來之後，他開始展現自己的超快的速度。
鬼火原速度是320，原速基本沒人能達到。
沈彥的速度是270，已經算是接近原本的速度。
沈彥靜下心時，彷彿是忽略了喬初涵的存在，他整個人完全沉在鋼琴之中。
一開始極速的右手跑動，隨後是急奏急停，無比詭異的風格。雙手的靈活度，特別是左手的靈活度，在這個時候精妙的展現。
鬼火的難度在於速度，也在於左手的運用。
能將左右手配合的如此默契，至少在技巧上，他已經不輸給世界級的鋼琴大師。
輕快地將這首曲子彈完，沈彥想都不用想，擡起頭，就認爲能看到喬初涵，驚呆外加驚歎的眼神。
然而沒有。
喬初涵很冷靜，呼吸有些急促，顯然也有些壓力，但是沒有恐懼。
在沈彥彈奏完成之後，喬初涵突然說出了驚人之語道：“沈老師，您退步了！”
沈彥措手不及，又驚又怒，頓生冷笑：“怎麼，你覺得你能比我做的更好？”
沈彥起身，把位置讓給喬初涵。
喬初涵坐在鋼琴前面，雖然有一股氣勢，但遠遠沒有沈彥那麼強大。她就像是一顆寧靜的小樹，孤伶伶地坐在那裡。
手指輕拂了一下琴鍵，又將手微微擡起。
而後。
叮叮叮叮叮……
清脆靈動的鍵音敲響出來，每一個音都十分清晰，同時每一個音之間的間隔速度，好像已經快到不能再快。
喬初涵用積極行動表明，論速度，她，更快！
輕靈的鍵音，還有上下翻飛的手指，真的宛如一團鬼火一般，論靈動流暢和自由，喬初涵同樣更勝一籌！
沒有雜念，沒有別的心思，整個人已經不是在思考，而是在用如同機械一般的精準動作在敲動！
沈彥驚心地看着喬初涵，內心的胃酸，都快要翻涌出來。
這個女生好厲害！
這個女生怎會如此的厲害！
雖然是低着頭彈奏，但沈彥能感覺到喬初涵在對他說：
“不好意思，雖然你是著名鋼琴大師，但是你……不如我！”
瘋狂的手指，就像如有神助一般的敲擊了鍵盤，少女充滿靈活和韌性的素手，充分展現了猶如鬼火的一般，靈動陰柔和詭異。
最終落下最後一個音的時候，喬初涵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卻忽地揚起了頭道：“沈老師，您已經沒有年輕時候的膽魄了，您的鋼琴裡充滿了保守和守舊，充滿了懈怠和自滿，這就是現在，我能表現比您更好的原因！”
喬初涵豁命一搏，這纔是她最好的狀態！
沈彥被喬初涵深深打擊。
他剛纔的確可以彈奏出和喬初涵一樣的速度，但是爲了穩重起見，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技巧完全發揮。
或許也有些輕敵的原因，但總之，毫無疑問，沈彥輸了，輸得很徹底。
“等等，剛纔我沒有完全發揮出來！”沈彥想要維護自己的尊嚴，當即道：“接下來，你聽到的纔是我最真正的實力！”
不甘心失敗，沈彥二次彈奏。
這次確實比之前快了不少，但沈彥心已亂，連錯好幾個音。
喬初涵道：“在人脈上，我或許比不上沈彥老師，在是在鋼琴技巧上，沈彥老師能夠教的，我都能夠教！沈老師不應該咄咄逼人，就算是我，也有我的自尊心需要維護！”
沈彥老臉漲紅，手足無措，整個人就像是燃燒的一把火，要把自己給吞噬殆盡。
堂堂一名國內頂尖鋼琴家，竟然被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女生給打敗了？
開什麼玩笑！
沈彥無比焦灼和急躁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別的曲子我能理解，但是在鬼火上贏過我，這太令人難以相信！”
喬初涵指了指自己的輪椅。
“我不能走路，所以連續好幾年，我花在練習上的時間，是每天八到十個小時左右。沈老師在這幾年間，應該更多的是準備演講和舉辦音樂會吧？”
沈彥說不出話來。
但他還是不相信：“沒人可以堅持每天八到十個小時的練習。”
這話也沒錯。
喬初涵崩潰過一段時間，覺得鋼琴毫無意義。但是有個人改變了她，儘管那人那天的演奏稍顯笨拙，卻贏得了比她更多的喝彩。
那時候她才知道，鋼琴彈得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讓別人開心，又能讓自己開心，這就是成功！
就像哈佛的博士，來給小學生講課，表現卻遠遠不如野雞大學出來的小學老師，這能說明小學老師更強嗎？只是更懂得學生的心思，更能得到學生歡欣喜愛而已。
事實證明，喬初涵的水平真的很強，只是不參加鋼琴大賽的她，沒有被世人認可的機會。
喬初涵解釋道：“有動力的話，就算練習再久，也能夠堅持下來。沈老師，你浮躁了。”
被喬初涵說了這麼一堆，沈彥終於能抓住重點，問道：“喬初涵，你不是普通人吧？我不信鋼琴，可以光靠努力就能練習出來。我心在只想問一句，你的鋼琴老師到底是誰？！”